握在旅行箱杆上的手指关结泛白,乔淼的身子因为这则消息深深一僵,脸色蓦地白了,心潭深处像突然之间拉扯一个出口,犹如身体的血液倒流,剩下的只有一具毫无温度的躯壳。

    “容修烨。”苍白的唇动了动。三个字从唇里吐出,整个人犹如雕像立在那,她的视线里除了屏幕上展示的那已盖上白布的尸体外,再也无其它。

    仿佛四周都已经静止不动,胸口像压着什么,喉咙里像堵了什么,无法呼吸。

    “妈妈,妈妈。”小蘑菇拉着乔淼的手,电视上讲的什么意思,他听不懂,可是他听到了守夜的名字,“妈妈,守夜他怎么了?”

    乔淼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直到小蘑菇的声音变得慌张,她的思绪才拉了回来,望着孩子的眼睛。心口那股难受更加沉,暗暗呼了口气,“宸宸,没事呢。”

    声音有些沙哑,乔淼冲着小蘑菇释然一笑,明明心难受得要命,她却只能笑着跟他说话。

    容修烨死了?这个不可置信的事实冲击着乔淼的心房,不是的,这不可能,他不会死的。

    直接从机场就到了容氏大楼。高耸的大楼顶端是容氏的l,烫金色超大的字坚立在整栋楼的顶端,那么耀眼,那么有朝气,因为它是容氏。

    容氏大门口却一片狼藉,三三两两的员工拎着东西离开,原本干净整洁的大厅现在却是一地的纸屑,灰尘,还有散落在边缘的文件夹。

    乔淼脚下像灌入了铅似的,往日一幕幕像黑白电影在脑海里播放,曾经,她在这里工作,这里的热闹,严谨依旧还如在耳边。

    转眼,一切都不复存在。

    什么东西才能是永恒?难道,就如广告里所说。只有钻石才是永恒的吗?

    乔淼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徐秘书,那么多年过去了,徐秘书没有怎么变,乔淼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徐秘书亦如此,徐秘书走进的时候,看了看小蘑菇,最后淡笑跟乔淼打招呼,“乔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乔淼平静的笑。

    匆匆而去的人们,似乎特别的忙碌,谁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望着对方几十秒后,徐秘书离开了大厅,乔淼牵着孩子一直站在那。直到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她跟孩子。

    “宸宸,这是你爸爸的公司。”良久,乔淼才开口,声音里压抑着几分颤抖。

    小蘑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四周看着,最后说,“好大。”

    “宸宸,妈妈要把这里重新改成容姓。”乔淼脸色坚定,口吻更是透着她的坚持!

    小蘑菇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对着妈妈说加油。

    从容氏离开后,乔淼打了电话给苏景栋,对于乔淼突然的回来,苏景栋也有些意外,两人见面,脸上是难掩的伤痛,小蘑菇被季云兮带着离开,乔淼跟着苏景栋去了医院。

    见他最后一面。

    乔淼以为自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至少不会失控,可是随着离医院越来越近,她坐在车里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苏景栋开着车,车城的气氛很低沉,乔淼努力压制自己的真实反映,她曾经以为,容修烨的死活都不关她乔淼的事,跟她毫无关系,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的心颤栗不已。

    这种真实的反映比她的大脑更直接。

    “水水,节哀顺便。”感觉到她的异常后,苏景栋的声音从驾驶位上传来,乔淼没有回答,因为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喉咙那里堵着东西,无法开口。

    握着车门上的手,骨骼突出,也在颤抖。

    车子停在医院大门口,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不想哭,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可是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看到苏景栋停好车走来的时候,乔淼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但泛红的眼框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对着苏景栋解释,“眼睛进沙子了。”

    苏景栋没有揭穿她的谎言。

    并肩到了太平间里,在那里,她碰到了往日熟悉的颜孔,简易,莫东晓,还有爷爷……

    爷爷看到乔淼,瞬间红了眼框,上前握着乔淼的手,“淼淼,淼淼……”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起来了,乔淼心阵阵的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淼进去的时候,爷爷拉住了她,“淼淼,别看。”

    他担心乔淼怕!已经没有了容修烨脸的模样,连他这个老头子看到都心颤不已。

    乔淼摇了摇头,走了进去,似乎每一步,腿都在颤抖,四周都很冷,冷得她周身都在颤栗,当站在他身边时,乔淼的腿突然之间没了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架檐边是他的手,沾满血迹,冰冷冰冷的,她握在手里,真正想哭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泪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容修烨死了!是真的死了!是彻彻底底从她的世界里消息了,这一辈子,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乔淼握着冰冷的手,额头抵在床架边,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长时间的沉默,苏景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颤栗不已的身子,坐在地上,走近,能听到从心底深处溢出的痛苦声音。

    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水水,别这样,修烨会走得不放心。”

    “他怎么能走得放心?把我跟孩子丢在这里,他怎么就能走得放心?”抬头,乔淼问着苏景栋,眼里的痛楚让苏景栋别开了眼。

    谁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说会去法国陪着我们的,这就是他说的去法国陪着我跟孩子吗?容修烨,你真自私。”乔淼闭了闭眼,甩开了那只冰冷的手,走得毫无留恋。

    “淼淼,孩子回了吗?”乔淼一到门口,容文耀苍老的声音就挡住了她的步伐,现在,老爷子唯一的惦记。

    “嗯。”乔淼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安葬的事,容文耀让乔淼以容修烨妻子的身份来吊唁宾客,面对老爷子的那恳求似的眼神,乔淼根本无法拒绝。

    出殡那天,雨一直在下,一直在下……

    以前听别人说过,那天下雨,代表着老天不舍得这个好人,既是不舍,为什么要夺去他的性命?宾客开始慢慢离开,乔淼始终站在那,望着墓碑上的人,即使是不芶言笑,她也希望是个活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用嘻皮笑脸,不用房间讨好她,只要活得好好的,在她想他的时候,可以有个地方去看他,可以偶尔有点他的消息,可以一问,就能知道他的消息,而不是,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容修烨,我爱你,融入骨血,想要忘记你必须剥皮抽筋,剩下那么长的日子,我要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容修烨,你让我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她再也看不清照片里他的脸,苍白的脸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这样的乔淼,让季云兮的心狠狠的抽搐着,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头顶的伞几乎是全部遮在了她的身上,“小淼,我们先回家。”

    乔淼咬着齿关,咯咯作响,季云兮不忍,将她轻拥在怀里,“都会这去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有宸宸,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们。”

    乔淼呜咽的摇了摇头,她想要的生活,想要的幸福,自始自终只有容修烨才能给予,在经过了那么多的事,依旧如此!

    即使是季云兮,她的兄长,也无法给予她想要的生活。

    身子慢慢曲下,整个人蹲在了墓碑旁边,修长纤细的手指碰触到他的照片,眼里充满血色,“修烨,修烨,你知道吗?从一开始,就是我救了你,在那天夜里,是我陪了你一整夜,可是,你却把她当成了我。”

    痴痴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却有了泪水,或者是雨水流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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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里,隔着黑色的车窗,男人几次欲拉开车门冲下去,但都被身边的男人给按压住,“你下去,前功尽弃!”

    男人同样双眼充血,他怒斥着旁边的人,“你从来没有说过有这一步。”

    “不狠则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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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蹲在那里双腿麻木,直到浑身冰凉颤抖不已,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麻木不堪的时候,她才拽住了季云兮的手,“我们回去吧。”

    似乎所有人都在离开她,奶奶,容修谨,容修烨……

    乔淼毫无力气,整个人的几乎是附在了季云兮身上,伞直接丢到一边,季云兮弯腰就把她抱起来,到了车里。

    这天,乔淼开始发高烧,刘妈细心的照顾着她,整整二天,她都是在床上昏迷不醒,迷迷糊糊的,莫东晓来了几次替她打针。

    到她正常的那天,已经是三天后了。

    小蘑菇看到妈妈可以从床上坐起来,跑上床紧紧抱着她,“妈妈,你不要丢下宸宸,我不要你老是睡觉。”

    在乔淼昏迷不醒的时候,小蘑菇最担心了,在旁边叫着妈妈,妈妈却不理她,他们跟他说,爸爸走了,守夜走了,她现在只有妈妈了。

    要是妈妈也走了,小蘑菇心想自己也跟妈妈走了好。

    “宸宸,对不起,妈妈生病了,以后妈妈再也不生病了好不好?”乔淼心疼的抱紧儿子,小蘑菇这才点了点头,在乔淼脸上轻啄了一下。

    “妈妈,我爱你。”

    刘妈过来,看到母子俩的互动,陌名湿了眼框,这个孩子是小少爷的,少奶奶替小少爷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孩子,结果少爷却不在了。

    刘妈眼泪都掉了出来。

    偷偷抹干净,“少奶奶,我煲了汤,去喝点吧,你看这几天你都瘦了一圈。”

    是啊,乔淼看自己的手都像皮包骨头似的!

    吃了东西后,她准备打电话给简易的,结果手机突然震动几下,有信息传入,提示有钱到了她的帐户,不止一笔,连续五六条的短信发过来,总共加起来的钱总数把乔淼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是不是谁洗黑钱的钱转错了地方?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南城的座机,接起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你好,是乔小姐吗?”

    “你好,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郁总秘书阎祥。”

    乔淼顿时想了起来,郁憬玄的秘书阎祥,曾经因为工作上的事,两人有过几次接触,只是……

    “乔小姐是否有收到款项?”

    乔淼一顿,这才知道所有的钱是容修烨的,因为知道容氏有这场遭难,所以手上的部分股份折成了现金,全部留给了乔淼。

    她要钱干什么?好要的是人啊!乔淼心头阵阵发紧!

    她还没有时间理顺这些事,家里突然来了警察,面对警察的到来,乔淼似乎有几分预感,那次坐牢她没有坐够时间然后消失不见了。

    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来躲避这场责罚,双手被铐上的时候,小蘑菇在旁边哭了,对着警务人员又捶又打又哭又闹的。

    乔淼将孩子拥在怀里,细声安慰,“宸宸,在家里等妈妈,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妈妈,你不是坏人,你不是坏人,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小蘑菇红着眼框说道,刘妈在那边急忙打电话给容老爷子。

    孩子很闹,乔淼恳求警务人员可否不用带手铐,她不会逃。

    最后还是松开了,乔淼安慰了小蘑菇许久,小蘑菇才走到一边由刘妈护着,乔淼跟着来人进了警车,车子启动的时候,小蘑菇跑着追了出去,乔淼望着后视镜里,孩子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看到孩子跌倒在地上,那么远,她还听到小蘑菇叫着妈妈。

    乔淼的心钝钝的疼。

    这一切都不是意外!都不是意外!以前她回来北城,怎么就没有人来抓她继续回去伏法?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伤害她不要紧,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伤害到她的儿子?眼里聚集着越来越多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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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淼只被关进去十分钟,就又被人接了出来,警察局门口的阵势庞大,黑衣人站在两边护驾,卡特琳一身大毛领的披风,黑色墨镜金色手挽袋,她的身边是北城某位政要人员。

    两人出现在警察局里,卡特琳至始自终没有说话,都是那人在说话,只是简单的两句后,乔淼被接了出来,看到卡特琳,乔淼明显愣了愣,随即想到自己离开的时候莫妮卡说的那些话。

    难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不会的。

    卡特琳取下墨镜,站在乔淼面前,轻轻拍了拍她外套上的灰尘,“没事了。”,声音柔和,让乔淼感觉到了安全,手被她拉上,乔淼被卡特琳带上了车。

    黑衣人收队,前面是桥车,后面两辆黑色的商务车尾随,阵势号大,乔淼跟卡特琳坐在后座,她的手一直被卡特琳握紧,这份紧,让乔淼感觉到很暖,是这几天来,唯一的一次暖。

    仿佛有了后盾,乔淼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怕了。

    “我是凯蒂`卡特琳,也是你妈咪的小姨。”卡特琳自我介绍道,所以,关系有些远?乔淼愣了愣,卡特琳展现出来的态度却对她很亲密,握着乔淼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你跟你妈咪很像。”

    妈妈……乔淼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对自己的身世从来没有过怀疑,就如此刻,即使这个人说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只是一个当初父母选择不要的孩子,所以,她根本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任何想法。

    如同季航生,他不愿意认她,却不知,她也许比季航生更抗拒这段关系。

    “以后,我会护着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替你摆平!没有人敢欺负你!”卡特琳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手掌轻轻拍了拍乔淼的手背,示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有顾及。

    “嗯。”乔淼点了点头。

    司机把车子直接开到了公寓这里,阵状略大,卡特琳对着前面司机说大家不用下来了,然后就她跟乔淼走了进去。

    客厅里,小蘑菇还在哭,突然看到乔淼出现在门口,直接冲了过去,抱住乔淼,“妈妈,妈妈,宸宸好害怕。”

    是啊,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孩子那么小!怎么能承受得了?

    乔淼心疼的把他抱了起来,“别怕,妈妈再也不会离开宸宸了。”

    孩子不像大人,伤心的时候碰到开心的事,伤心的情绪也就过去了,小蘑菇还认得卡特琳,一老一小很快就混熟了。

    小蘑菇叫卡特琳为奶奶,卡特琳特别的高兴。

    提义要接小蘑菇去她那里住,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里安全!乔淼自然知道安全,那两辆面包车里的保镖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伤心得连鼻尖都红红的孩子,乔淼摇头拒绝了,现在小蘑菇适合陪在她身边,说过几天再看看吧。

    卡特琳就提议她们住在这里,家里有很多房间,乔淼同意了!

    那些保镖瞬间分散到了四周,像雕塑般站在那,威严,严谨,特别有气场,很快,莫妮卡就开着车子也来了,还有另外两人,都是外国人,一名女子一名男子。

    乔淼原本以为只有卡特琳一个人,结果一下子来了四个,家里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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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会所地下室里。

    汪羽恒接到电话才得知乔淼已经被带走的消息,从他打电话再到电话进来,仅仅也只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小看了乔淼这个女人的背景了。

    竟然跟国外皇室那边扯上了关系。

    坐回沙发上,烟刚放到唇瓣里,助手已经把火点了上来,白烟袅袅,脸上的神色显得不太真切,不止是乔淼,就连汪羽恒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跟容修烨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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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修烨原本住的房间全部改装修了,改成了……凤宁路那个家里的装修类似,应该是乔淼以前的那个房间装修类似,在乔淼跨进房间第一步时,她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心里就像被无数只蚂蚁般肯咬着,眼里不睁气的有些胀得发疼。

    这样的举动代表着什么,乔淼心里非常清楚,他说他爱她……这是要睹物思人吗?

    乔淼坐在那,心里很不是滋味,空气里似乎有他的味道,又隐约闻到了自己的味道,躺在床上,床尾正对的位置是个照片墙,乔淼去看的时候,竟然发现上面都是自己跟小蘑菇的照片。

    他自己的却没有。土见亩才。

    心底深处的酸涩瞬间蔓延开,涩得她眼睛里薰出了液体。

    小蘑菇在外面跟他们玩得很开心,笑声陆陆续续传进来,乔淼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脑子里全是容修烨的影子,他死了的消息,她还是没有接受。

    没能接受。

    不愿接受。

    抗拒接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然睡着了,她好像做梦了,梦到容修烨吻着她,熟悉的触感,缠缠绵绵……

    十指紧扣,她感觉被他压得要喘不过气来,那么真实,根本不像梦镜。

    可是在她睁开眼,寻找他的身影时,整个房间却是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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