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红衣胜火的聂初尘就纵马扬鞭急匆匆出了睢阳城,向着彭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孔晟和穆长风带着乌显乌解两人走上城楼,在寒风中凝望着聂初尘纵马离去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隐隐的期待。

    对于孔晟来说,聂初尘此次经彭城返回洪泽任务主要有二。一是给凤阳郡主李萱送信,二是劝说南宫望率众来投。孔晟知道这两件事玉成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但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原则,他又不得不做出努力。

    从睢阳绕捷径去彭城快马加鞭一天多的路程,而再从彭城去洪泽也有两三天的路程,一去一返最快也得大半个月的时间。

    穆长风轻轻一叹:“三弟,聂姑娘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聂姑娘箭术出神入化,留在你身边也是有力膀臂,可惜出了张魁和李丁这档子事。聂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如烈火,吃不了一点亏。”

    孔晟向聂初尘交代的事情,穆长风并不知情。他认为孔晟是迫于无奈才劝说聂初尘暂时离开,未知聂初尘此去担负着意义重大的使命。

    “大兄,聂师姐虽然性子暴烈,但她心地善良,从来不做欺压别人的事情,如果不是张魁和李丁触怒了她,也不至于被她一箭给伤了!”

    孔晟没有挑破这一层,不是他不信任穆长风,而是穆长风对政务军务不感兴趣,他留在睢阳无非是图个兄弟情义,不管孔晟做什么,只要孔晟不去伤天害理、祸国殃民,他都会唯孔晟之命是从。

    “是啊,三弟,不是为兄说三道四,聂姑娘伤人固然有错,但张魁和李丁这两个夯货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这又是何等的重罪?这张中丞貌似中正其实还是偏袒下属,我听说张魁是他的堂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某家还真是看不起他!”

    穆长风压低声音道,他的声音里难免有几分不满和愤慨。

    孔晟淡然一笑:“慎言,兄长。绝对的大公无私是不存在的,因为人性有私。不过。秉公而论,张中丞忠君爱国的德行还是不容质疑的。至少。睢阳掌控在他的手里,比任何人都强。”

    穆长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孔晟的话。

    他是江湖人。不像孔晟,说话办事有着诸多的限制和顾忌。他性格耿直喜欢用江湖的法则来解决问题。只是如今人在睢阳官场,为了孔晟考虑,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江湖原则和方法。

    “走吧。兄长,我还要出城去练习射箭。”孔晟率先行去。下了城楼。

    穆长风长出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聂初尘离去,陪伴孔晟练箭的也就是他了。目前的孔晟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技巧。需要的就是周而复始的练习,熟能生巧,箭法如神箭无虚发这可不是从天降下来的,是苦练出来的。

    穆长风非常佩服孔晟在练武方面的如铁意志和吃苦精神。他终归是士子出身,能日日坚持晨练不懈、雷打不动,这种过于强悍的自制力和意志力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任何事,只要能坚持下来,就成为一种境界。骑马射箭这些事儿,就怕你没有毅力,日复一日的坚持,哪怕是一头猪都能练成武林高手。

    其实孔晟完全是靠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在支撑着。身处乱世,杀机遍地,他不能松懈也不敢松懈,对于体能的锻炼、对于武技骑射方面的锻炼,终归还是为了提高自己在未来不可预测的危机中赖以自保的能力。

    时下,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由不得孔晟半点懈怠。

    聂初尘一路疾驰,在官道上扬起漫天的烟尘。其实说是官道,但道路上因为战乱而堵塞,根本无人行走。不要说商客百姓了,就是连只飞鸟都见不到。

    离开睢阳城数十里了,拐过前面那座山脚,就进入了夏邑境内。这座县城虽然废弃,但因为叛军没有占据,仍然还可以算是睢阳府城控制的地盘。

    旁边的山林中突然惊鸟纷飞,嘶哑凄凉的鸣叫声突兀传来,聂初尘放缓了马蹄,眼眸中掠过一丝警觉。她是绿林人出身,对于危险有着超乎普通人的感知能力,她马上就意识到前面应该是有人埋伏。

    她霍然摘下自己的穿云弓,搭弓引箭,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并无动静,正要打马急冲过去,却听陡然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泛起,从路边山林中冲出几十名蒙着面巾的黑衣人来。

    这些黑衣人身材雄壮,手里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刀或者长枪长矛,目光凶光,齐呼拉地包抄冲杀了过来,拦住了聂初尘的去路。

    聂初尘脸色骤变,她毫不手软,当即一箭射出,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一箭射穿咽喉,其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落在地。

    其余黑衣人没有畏惧,愤怒地咆哮着更加猛冲了过来。

    聂初尘脸色铁青,却并无畏惧。她飞快地搭箭引弓接连射出四五箭,每一箭都射中一名黑衣人,中者非死即伤,也就是两三息的时间,死在她箭下的黑衣人就躺倒了一地。

    只是单枪难敌四手,尽管她箭出不虚,手下无情,箭矢如雨飞射如同夺命天使,可毕竟黑衣人人数众多,又悍不畏死,终归还是让不少人冲杀到了她的马前。

    距离太近,弓箭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聂初尘紧抿红唇,愤怒地清啸一声,扬手拔出自己的佩剑,俯身一剑挥去,剑势如虹,已经冲在她马头前正挥舞着长刀斩来的一个黑衣人,面上狰狞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出来,就被聂初尘一剑刺穿心胸,瞬间鲜血崩流,他身子晃荡着倒下,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惨呼。

    在最后面指挥进攻的一个身材略矮一些的黑衣人唿哨一声,突然所有的黑衣人后退了几步,一张坚韧的渔网从天而降,生生将措不及防的聂初尘连人带马给套住当场。

    周遭的黑衣人发出疯狂的笑声,其中一个更是忿恨地拔出钢刀,刚要斩向正在剧烈挣扎的聂初尘的身上,却被领头的黑衣人喝止,他气不过,犹自挥刀斩去,生生捅在了聂初尘的坐骑腹上,狠狠地搅了一搅!

    跟随聂初尘多年的枣红马吃痛惨嘶哀嚎,挣扎更加激烈,只是随着它的挣扎,不仅聂初尘被掀翻在地,被绳索套的更紧,而它自己也因此伤口崩流,血流了一地,连肠子都淌了出来。

    聂初尘被绳索套的很紧,丝毫动弹不得。她没有谩骂激动,只是目光哀伤地望着身前伤口汩汩流血躺在地上抽搐着眼看性命不保的爱骑,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午后时分。孔晟正在房中假寐小憩,突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旋即雷霆进的粗狂声音就跟了进来,孔晟眉头一紧,知道如果不是事情紧急,雷霆进不会直接闯进他的卧房来。

    “三弟,大事不好!我刚从我大哥那里得到消息,聂姑娘出事了。”

    孔晟大惊,霍然从床榻上坐起:“二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讲来!”

    雷霆进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大哥出城办事,回来的路上发现张魁和李丁部下的军士行踪诡秘,正赶着一辆马车进城……我大哥感觉不对劲,就又派人去查探,结果发现通往彭城的路上,聂姑娘的坐骑惨死在山林中,聂姑娘不知所踪!”

    “另外,山林中还草草掩埋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经查验,正是张魁手下的军卒。”

    孔晟嘴角一抽,两手紧攥成拳,一字一顿道:“二兄,你继续说!”

    雷霆进再也没有任何迟疑,愤怒道:“三弟,我大哥怀疑,聂姑娘被张魁的人半路伏击,活捉回来。”

    孔晟缓缓下床来,披上衣衫,神色凝重道:“二兄,可有确凿的证据?”

    “三弟,聂姑娘在睢阳跟张魁结怨成仇,张魁这个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一定是他觊觎聂姑娘的美色,又放不下被她箭伤的仇恨,这才派人伪装贼人半路伏击了聂姑娘。”

    孔晟冷冷道:“二兄,我要的不是猜测,而是证据。到底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雷霆进拍了拍胸脯:“三弟,要证据很简单,抓张魁的一个人过来问问就知道了。得,这事你不用管,我去办!”

    “你等我的消息!”雷霆进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而去。他是一个义气冲天的人,孔晟是他的结拜兄弟,为了孔晟的事情,他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穿戴整齐,依旧是白衣亮甲外罩黑色的大氅。他提着方天画戟缓步走出卧房,穆长风和乌显乌解两人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院中。

    穆长风望向了孔晟。

    事出突兀,该如何应对和处置,还是需要孔晟拿主意。

    孔晟面色沉静,挥了挥手:“兄长,烦劳你去通知李虎李彪二人,集合队伍,等我号令!”

    穆长风嗯了一声,转身就去。

    乌显乌解二人面面相觑,暗暗叹息,这才安稳消停了没几天,怎么又闹出风波来?

    两人比谁都了解孔晟的个性,若是真是张魁派人暗中伏击聂初尘并将聂初尘伤了带回城来意图不轨,孔晟绝不会善罢甘休。

    张魁和李丁这两个夯货,这回简直就是把睢阳的天给捅了一个大窟窿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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