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陈文博一眼就看到,打鱼老伯将小舟停在岸边。

    老伯拿出船上套着的绳索,在岸边一块大青石上,牢牢套稳。

    “老伯,答应你的野味来了。”陈文博手里拧着野兔耳朵,晃了晃。

    野兔惊醒,拼命蹬着腿,却仍是无法摆脱陈文博的手掌心。

    “你小子有一套,这野兔跑得老快了。”老伯大喜,拧了两条巴掌大的草鱼走过去。

    “喏,我也不白要你的。”老伯拿过陈文博手里的野兔,递过两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鲜鱼。

    “谢了。”陈文博乐呵呵地接过,也不客气,向那个老大爷的住处走去。

    陈文博问老大爷,可否寄宿一晚。

    老大爷也不说话,直接接过他手里的鱼。

    “老大爷,我也不白住,就给您一百元吧?”陈文博问道。

    老人一瞪眼,大声道:“这又不是宾馆酒店,你再谈钱给我滚出去。”

    陈文博笑了笑,不提这一岔。

    吃过简单的午饭,陈文博让老人歇息着,自己去把碗筷洗了,又帮着扫地干活。

    老人看他手脚勤快,做起家务有条不紊,又跟他聊了起来。

    老人姓王,叫王正康。

    言谈中,老人不止一次提到自己的孙女,听得陈文博都好奇了。

    老人的孙女叫王初雪,今年高三,在石景第四中学读书。

    “您家孙女长什么样,可曾有意中人?”陈文博玩笑道。

    老人吹胡子瞪眼,直说像他这种谎话连篇的年轻人,自己孙女绝不会喜欢的。

    再说了,孙女还小,不懂这些。

    至少,老人是这么认为的。

    夜幕降临,老人邀请陈文博一起看电视,陈文博笑着摇头,算是拒绝。

    他在门前的晒烟草的坝子上,三体式站桩后,又开始了形意拳。

    然而,他的心绪始终宁静不下来。

    想到山上一地的枯枝,陈文博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问题,就应该排除。

    陈文博是一个果断的人,直接返回了山上。

    他大致在心中规划出一条路线,将其上的枯枝全部清理了一遍。

    “一天的时间,不能再落枯枝到草地下吧?”陈文博很是满意,看着自己整改过的路线。

    这样,杀手们踩在地上会有轻微声响,而自己只要照着这条路走,就能降低风险。

    陈文博不觉得这是小题大做。

    当他回到王正康老人的家中,看到他给自己留的卧房,当时就震惊了。

    粉色系的墙纸贴满了整个屋子,床头左右各一个布偶熊。

    粉白色的蚊帐,还挂着一串风铃,窗外的风一吹,“叮铃铃”轻声作响。

    “老大爷?”陈文博有些愕然,出声询问。

    “这是我孙女的房间,你就别嚷嚷了。”王正康瞪了他一眼,兀自回房。

    陈文博叹息一声,这算个什么事啊。

    再不习惯,休息是必须的。

    陈文博躺上温暖柔软的大床,第一次在女生闺房睡了一夜。

    第二日陈文博起得很早,除了帮王正康打理一下菜圃和果园,还跟着打渔老伯上了小木舟,进行了捕鱼。

    蒙蒙细雨初到,两人披了蓑衣,一叶扁舟在水面划出一道涟漪。

    “这当真像渔家傲。”陈文博难得有了雅兴,对打渔老伯笑道。

    老伯没有说话,进船舱,提了一坛窖酒。

    没有杯子,只有两个瓷碗。

    打渔老伯将碗中倒满,示意要和陈文博干一碗。

    陈文博摆了摆手,示意不急。

    他拿起舱中的鱼竿,走到船头。

    “你们这些小子,武侠电视剧看多了,还要雨中垂钓是吧?”打渔老伯一脸无奈。

    陈文博手里端着一碗酒,目光敏锐地盯着水底。

    一尾鲤鱼摆尾游过,陈文博猛地刺出鱼竿。

    精准而有力地突破水的阻力,扎中那只鲤鱼。

    “哗啦”

    陈文博一把提起鱼竿,那只鲤鱼在被刺了个对穿,垂死挣扎。

    “我没那什么闲情逸致,老伯,把小火炉的碳升起来,咱们烤鱼下酒吃。”陈文博走进船舱,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文博端起酒来,正要一饮而尽,不经意看了一眼酒水,忽又顿住。

    “老伯,你不是本地居民吧?”陈文博看着打渔老伯,突然问道。

    打渔老伯身子一僵,而后笑呵呵道:“不是啊,刚搬来两年,怎么了?”

    “真是了不起,为一个杀手组织做了两年眼线?”陈文博感叹一声,站了起来。

    打渔老伯面色再变,装傻充愣道:“什么杀手组织,你小子恐怕是电影作品看多了。”

    陈文博眼神一凛,重重踏出半步,崩拳如穿心之箭!

    “砰!”

    打渔老人显示出了与身份极不符合的身手,双臂横在胸前,硬生生抗下了力道。

    借着崩劲之力,他飞速后退,一个跨越幅度极小的后空翻,稳稳落在了船尾。

    这一落,携裹着刚作用于他身体上的崩劲。

    直接让整艘船像天平一般,翘向了他那一边。

    船身倾斜45°角,眼看就要翻倒。

    “咚!”

    陈文博在另一头,一脚踏下。

    若千斤力的大力士,擂动巨型战鼓的声响过后,船身又贴在了水面上。

    “哗啦啦!”

    陈文博身后,溅起一大片水花,湿了他的斗笠蓑衣。

    一块鱼塘,一帘细雨,一叶扁舟。

    两人各立于船头两侧,不言不语。

    只有船身仍在兀自激荡,在水面深深浅浅地左右摇晃,逐渐趋于平稳。

    “我不明白,你怎么看出来的?”打渔老伯皱着眉,思索了半天,也不得其解。

    “你的疑点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只是,再小的疑点,如果多出了一个界限,也就不同了。”陈文博微眯着双眼,打量着自己与那支鱼竿的距离。

    “第一,你说你经常上山打野味,那从这边上山,应该有你踏出的路。”

    “很遗憾,我并没有看到。”陈文博摊开双手,向前走出了一步。

    “第二,山上那么多枯枝,我踩到一截都惊得野兔飞也似地逃命。我根本追不上,必须借助手腕的巨大爆发力,掷出石子才能打到猎物。”

    “你说你一个普通打渔的,又不弄些夹子啊、捕兽的机关陷阱啊什么的,还能捕到猎物。这功夫不差啊。”

    “第三,小小渔夫,看到我深水扎鱼这一手,居然连一声最基本的赞叹都没有?”陈文博笑了笑,也不知是真的起疑,还是玩笑。

    “第四,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碗酒。”陈文博端起了手中那碗酒,目光澄澈。

    “蒙汗药为粉末状,下在酒里,成悬浮液,酒色昏黄。与酒结合,更是珠联璧合,喝完便倒。”

    “砰”

    陈文博松手,那个瓷碗落在船上摔碎,溅起一碗酒水。

    “只是啊。”陈文博叹息了一声,又悄悄迈出一小步。

    “只是什么?”打渔老伯面色阴沉,忍不住问道。

    “好好的一坛白酒,非要死皮赖脸地装黄酒。就跟你一样,不要脸。”陈文博昂着头,目光中满是鄙夷。

    “不可能!一个18岁左右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不尝一口,就能分辨出黄酒白酒!”打渔老伯死死瞪住了陈文博,一脸不甘。

    “巧得很呐,在下30岁。虽然当时不喜欢陪同一些武校的老家伙应酬,但老板让我挡酒,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陈文博不等打渔老伯思考,一把抓住鱼竿,猛冲过去!

    怀中抱月!

    “不可能!你刚才使用的是形意拳,怎么可能使用八卦枪法!”打渔老伯目眦欲裂,下半身稳而不动,上半身猛地后仰,躲开了这一枪。

    “砰!”

    鱼竿发出破风之声,换势下砸。

    打渔老伯的鼻梁当即被打了个粉碎,一张脸被染得血淋淋的。

    “孽畜!”打渔老伯又疼又怒,嘴唇都在哆嗦。

    “嗖”

    打渔老伯右手一甩,一道寸长的雪亮寒光激射而出。

    陈文博侧头一避,仍是被刀锋轻轻擦过脸庞,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死老头,打人不打脸!”

    陈文博出离了愤怒,手下鱼竿简直化成了一片幻影。

    “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完全不顾章法,只想着狂扁这糟老头。

    打渔老伯发出嗷嗷叫唤,就要大呼救命。

    陈文博不给他机会,直接猛地打在他咽喉。

    “啪”的一声,将其喉结打得粉碎。

    “呜!”打渔老伯嘴中发出一声嘶哑至极的呜咽,鲜血沿着呼吸道,一直呛到肺中。

    不好,这老头要死!

    陈文博还没问清楚很多问题,急忙尝试用手扼住他的呼吸道,将血从喉腔逼出来。

    徒劳无功。

    打渔老伯呛得剧烈咳嗽,血液堵住了肺部,呼吸不得。

    脸上的神色痛苦无比,整个人像疯了一般在船板上滚来撞去。

    最后,他恳求地看着陈文博。

    陈文博沉默片刻,挥下了手刀。

    打渔老伯闭上了双眼,似是解脱。

    翩然烟雨中,起风了。

    陈文博感到,有一丝微凉。

    他仰起头来,看着雨丝滴落。

    这只是个眼线,在杀手组织中算不得高手。

    而今夜,陈文博将要面对一整个杀手组织。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他闭上眼睛,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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