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君来楼中。

    有两人在推杯畅饮。

    一人是一脸阴沉之色,一双眸子里不时闪过极为恶毒神色的边不负,他端起一只斟满了酒水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在边不负一旁的则是一位中年。

    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硕长高瘦,表面看去一派文质彬彬,举止文雅,白哲清瘦的脸上挂著微笑,不知情的人会把他当作一个文弱的中年书生,但只要看清楚他浓密的眉毛下那对份外引人注目的眼睛,便可发觉内中透出邪恶和残酷的凌厉光芒,眸珠更带一圈紫芒,诡异可怕。

    如果有熟悉数十年前武林中风云人物的,第一眼便可以认出,此人便是当年那凶威赫赫,能止小儿夜哭的天君席应。

    席应淡淡的看了眼一脸阴沉的边不负,他常年不涉中土,这番刚刚从西域回来,就见到了一位之前的老朋友,而看自己这位老朋友现在这幅样子,没有了他记忆中的儒雅从容,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位老朋友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淡淡的问道:“边兄这次约我相见,到底是为了何事?”

    “小弟这次跟席兄相见,自然是有事相求!”

    边不负眼中闪过一道狠厉阴沉的神色,他将手里喝空了酒水的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席应刚来中土,并不清楚边不负被婠婠阉了的事,他听到边不负的声音尖利,跟他记忆里的不同,素来谨慎的他顿时就生出疑虑,不过他再三观察之下,觉得眼前之人应该不是假扮。

    况且自己之前还试过了对方的武功,的确是边不负不假。

    放下了心来。

    席应才哂笑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以你我的交情,边兄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边兄尽管说便是。”

    “呸!”

    听到席应的这番话,边不负在心底里暗暗的呸了一声,他跟席应都是魔门弟子不假,但他是阴葵派传人,席应是灭情道出身,两方的关系可没那么紧密……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不过他脸上却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口中连声说着:“席兄高义!”

    正当边不负想趁热打铁,说出自己所请托之事的时候。

    席应却笑着开口打断了他。

    席应不动声色的看着边不负,淡淡的问道:“边兄,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告知一番,也好解了在下的心头之惑。”

    边不负对席应有事相求,对席应的这个要求自然不能拒绝,况且只是解惑容易,此时的边不负也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瞒。

    他大笑一声,声音尖利的说道:“席兄尽管说,只要是边某知道的,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席应点了点头。

    他面色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心中所想,只听他语气淡然的说道:“席某这次从西域回到中土,并未告知任何人,不知道边兄是从何处得知的?”

    席应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看似轻描淡写。

    但实际上。

    他此时心中已经绷紧成了一条线,这是他最在意的问题。

    他当初去往西域,可是被人追杀之下无可奈何的一次逃亡,他在中土是有着大仇人的。

    要是他的大仇人知道他回到了中土,那对他来说可就是一桩麻烦事了,当然,他也并不是害怕,他在西域数十年,集西域诸家大成,创出一门名为紫气天罗的霸道魔功。

    这门魔门是他平生极得意之作。

    在他眼里。

    他自创的这门武功,就算是比起天魔策上记载的那些绝学来,都是不遑多让的。

    而他不在西域当他的土皇帝,这次回到中土,就是为了找当初的仇人报仇,当初他被人像是一条狗一样追着赶到了西域,这种奇耻大辱,他这一次一定要加倍奉还。

    所以,他可不想刚来到中土,大仇还没能得报。

    就先遭到自己仇家的暗算。

    实际上。

    这是席应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他那两个最大的仇家,一个霸刀岳山一个天刀宋缺,两人皆是世上少有的大豪杰,这两人根本不屑于做偷袭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席应觉得自己被逼狠辣,做事不择手段,便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未免小觑了天下人了。

    “这个啊……”

    边不负听到席应的问话,他不在意的笑了笑。

    “席兄应该知道,我们阴葵派的情报网络天下第一,这世上只有我们阴葵派不想知道的秘密,而没有我们阴葵派不能知道的秘密……”

    边不负一边为席应斟酒,一边说着。

    “席兄这次回到中原的行动虽然做的隐秘,但想要瞒过我们阴葵派的耳目,可没有那么容易。”

    “是么?”

    席应听到这话,心中一紧。

    他马上问道:“我回中原之事,除了你之外,阴葵派还有谁知道?”

    说完这句之后。

    席应似乎是觉得他这话说的太过隐晦,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那位掌门师姐知道不知道这个消息?”

    “她?”

    边不负听席应提起祝玉妍,他眼中阴沉之色再次闪过,他冷哼了一声,愤恨的说道:“她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告诉她!席兄有所不知,我这次来见席兄,便是为了……”

    “谁!?”

    正在这时。

    席应边不负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边不负手指飞快的往身前的酒杯上一弹,那白瓷酒杯立时被他弹飞出去。

    而就在他将酒杯弹飞出去的瞬间,君来楼紧闭的大门陡然间被人推开,一道身影从外而内冲到了楼内。

    这身影速度极快,手中持着一柄闪亮的长剑,一往无前的向着边不负刺了过去。

    叮!

    只听到叮的一声。

    边不负弹出的那个酒杯对撞在刺来的剑尖上,那人影身子一震,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形。

    “你是谁!?”

    边不负看着来人,这位一位他觉得有些面熟,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的美丽少女,不过他一辈子祸害的美丽女子多了去了,他哪里能全都记得过来,目光无比阴沉,脸上更是带着酷寒的杀意。

    单琬晶方才被边不负用一只就被击退,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那只酒杯只是边不负匆忙之间弹出的。

    上面附着的内力对边不负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尽管只是边不负九牛一毛的内力,对于单琬晶来说,还是难以承受。

    她被那酒杯击飞了后,连退了七八步,又连着运气了即便,方才把翻涌的气血压制下来。

    但她现在持剑的手臂微微颤动。

    想要再动手,已经是不可能了。

    此时。

    单琬晶才知道。

    自己从小到大,视之为信念,想要亲手将其斩杀的最大的仇人,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这真的是苏大哥说的,凭我就能对付的存在?”

    边不负的容貌俊雅,是天下间少有的美男子,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祸害那么多女人,但在单琬晶的眼中,此人却是天下最丑陋之人,她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在边不负一旁的天君席应一眼就看出了单琬晶的虚实。

    他知道边不负的名声。

    他马上就想到了,这应该是边不负在哪里留下的孽缘前来找边不负报仇的,这种事,他自然不会插手。

    所以他只是让开在一旁看着,并不插手。

    “我不记得你。”

    边不负眼神冰冷的看着单琬晶,在他眼中,这个突然出现,想要杀死他的少女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他也不急着动手。

    他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起来。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为何这少女会给自己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这段时间我可没搞过这么年轻的女人……”

    单琬晶不过十七八岁,边不负思来想去,都想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想到最后,他索性不去想了,他管这个女人是谁,自己直接杀了便是。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说罢。

    边不负摇了摇头,他身子一晃,整个人便如同一阵风一般飘到了单琬晶的身旁,伸出一根手指来,一点怜香惜玉也没有的对着单琬晶的额头戳了下去。

    以他的武功,这一指戳下去,定然能把单琬晶的脑袋戳个粉粹。

    “我要死了?”

    看着边不负向着自己额头戳来的那根手指,单琬晶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一股绝望的感觉。

    她虽然很想躲开,但身子根本就不停使唤。

    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

    她的无数记忆从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她不想死,她还没活够,她想到苏信那伟岸如同天神一般的身影,她疯狂的向着苏信的身影祈求着救命。

    但这些努力都是徒劳。

    边不负的手指还是戳在了她的额头上。

    “咦?”

    边不负的手指在戳到单琬晶白皙的额头的时候,他面色陡然一变,嘴里惊咦了一声。

    一道金光从单琬晶额头上涌出,这股金光挡在了边不负的手指之前,而边不负无论如何催动内力,都无法让自己手指再前进一丝。

    “想不想杀了他?”

    苏信温和的声音在单琬晶的耳边响起。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单琬晶绝望的眼神里闪过了一道希翼的神色。

    她忙不迭的点头:“想!”

    “好!”

    在得到单琬晶的回答之后,那温和的声音也立刻回应了一声,然后单琬晶突然看到,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

    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自行动了起来。

    她自己就像是一个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的过客,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自己’此时用的是他们东溟派的剑术,这门剑术她用过了无数次了,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门剑术竟然有着这么强大的威力。

    ‘自己’现在用着的还是自己能够使用的真气。

    但是剑术,却完全超越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前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边不负,竟然在‘自己’施展的剑术之下,左支右绌,只是几招过后,便露出了败像。

    “嘶……”

    ‘自己’一剑从边不负胸前划过。

    要不是边不负反应迅速,方才这一剑便可以直接将其斩成两截。

    不过边不负即便是躲过了被一剑斩成两段的结果,但他胸前的衣物也被这一剑划开,殷红色的血水从胸前被划开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边不负上衣。

    “你到底是谁!”

    边不负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之前还像是一只鸡子一般,任自己杀戮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位可以索取自己性命的可怕修罗。

    单琬晶听到边不负的这句问话,她停住了手里的招式,淡淡的说道:“我叫单琬晶,我母亲叫单美仙。”

    “东溟夫人……”

    边不负面色微微一变,他咬牙说道:“在下跟你们东溟派可是素无仇怨……”

    单琬晶不管边不负嘴里的说辞,她自行说着。

    “我的姥姥是祝玉妍。”

    “什么!”

    边不负听到这话,面色大变,此时他已经知道了眼前之人的神色,他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但单琬晶话音刚落,再一次挺剑直刺。

    边不负大叫:“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

    不过边不负这句话还不等说出来,单琬晶手中的长剑便从边不负的嘴巴里通入,直没剑柄,边不负的眼中也彻底失去了光泽。

    在亲手杀死边不负的刹那。

    单琬晶又重新控制回了自己的身体,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她朝思暮想,想要亲手杀死的仇人,他眼睛瞪的很大,死不瞑目,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最想杀的人,她应该大笑,应该高兴,应该兴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笑不出来,高兴不出,也没有丝毫兴奋。

    甚至连大仇得报后的快感都没有一分。

    “那女人好厉害!我才几十年不在,这中原怎么就出了这么可怕的怪物!”

    席应此时已经从酒楼里逃了出来,他自创紫气天罗大成,集西域绝学为一身,一身修为,已到宗师绝顶,他的目光比边不负可强得多。

    他自然瞧得出来,那少女斩杀边不负时用出的剑术,其对武道的理解,更胜过他一筹。

    这样的对手,他是绝不想面对的。

    “谁!”

    就在这时。

    席应看到在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位白衣赤足的少女正一脸嬉笑的看着自己,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从这个白衣赤足的少女的身上,感应到了一股极为可怕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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