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听起来让人头疼,又让人觉得前景不妙。

    我对所有人说:“只要小心些行动就行,它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所以是一盘散沙,我们只管启动火箭,一旦释放了太阳,它们就完了。”

    里昂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又对金波丽说:“我们移动。”

    金波丽带领我们又前进了一公里左右,这附近看来像是个车站,我们清空了一栋建筑,里面是个商店,有许多食物与水,都没过期。众人都露出欣慰的微笑,撕开包装,享受这难得的美味,将一些油炸食物嚼得喀嚓喀嚓响。

    里昂说:“太阳保佑,就在这里休息。”他说这话时神态很虔诚。

    我对这话觉得不舒服,就像我听见“众者为王”一样。我说:“你是从外面来的,应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被太阳所毁灭。”

    里昂说:“似乎是这样。”

    我凝视着他,问:“那么问题来了,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里昂说:“运气好罢了,我恰好在蹲监狱,没被太阳照射到。而等那些家伙进来时,我又很运气地提前察觉到了。”

    我又问:“你被那些太阳感染者追杀过?”

    里昂答道:“对。”说到这里,他摇头苦笑。

    “你笑什么?”

    里昂收起笑容,脸上露出忧愁而释怀的神情,说:“它们可真是能吵,吵得我头都快裂了。”

    我感同身受,笑道:“可不是吗?”他和我都是太阳王的幸存者,这让我们之间多了一层关联,因此,我觉得他身上这种种毛病也情有可原。

    即使是我,在我一生中所经历的种种恐惧里,对太阳王那折磨灵魂的歌声最为刻骨铭心。它几乎让我发疯,又或者它确实让我疯了,若非如此,我恐怕不会被疯网找上。

    我看里昂在喝咖啡,于是也打开了一瓶,问:“你怎么逃过太阳王的?它们是出了名的死缠烂打,我几乎被它困死。”

    里昂说:“我眼睁睁看着其余那些犯人被那团肉酱吸收,典狱长、看守、护士、厨师、犯人都成了肉酱,又一个个活了过来,唱着歌靠近我。我爬上通风管道,不断得爬,不断逃开,逃到监狱外面,头顶是一轮圆月,那月亮很明亮,很新奇。突然间,月光变了,它其中产生了某种元素,我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得到。”

    我奇道:“月亮发生了变化?”

    里昂说:“是的,它似乎亮了些,又似乎更暗了。我听见那些怪物惨叫着,不再唱歌,也不再欢呼,不再布道,也不再呼吁,于是我头也不回地逃。我找到一架直升飞机,朝没有太阳的地方飞,朝茫茫烟雾中飞,那就是伦敦,但接近伦敦后,所有仪器失控,飞机坠毁,我被以太焚烧着,也许那是我收获这能力的原因。在那之后,黑楼群的拾荒者找到了我。”

    这么说,月亮也并非一开始就对太阳感染者有害,它和太阳一样,经受了某种异变,才能阻止这些怪物。

    我叹道:“幸亏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世界可真清净。”

    我放声大笑,举起瓶子,里昂拿他的瓶子和我一碰,我们把咖啡喝了个底朝天。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现在的太阳是无害的?万一它仍能把人变成太阳感染者呢?”

    里昂指向我,说:“你们就是最好的证据,证明太阳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说:“在遇上我们之前,你又是如何判断的?”

    里昂抬头看着黑暗莫名之处,说:“我做过一些分析,很偶然的情况下,一些阳光会透过云层照在地上,通过分析这些阳光,我认为它已经安全了。”

    天性注定人类会从绝望中寻找希望。

    里昂说:“所以,我们要活下去,拯救人类,因为我们见证过世界的灭亡。”

    我其实没他说的那么高尚,我一开始只想往上爬,但当我爬到足够的高度时,我的精神也为之升华了,我又有了新的理想,我想成为受万众崇拜的英雄,所以我开始做好事,开始建造我的王国。

    直至朗利·海尔辛几乎毁灭了我的梦。

    里昂说:“夜晚了,熄灭火焰。我们休息到天明。”

    我问:“你的幽闭恐惧症怎么办?”

    里昂说:“这里可不是地下。”

    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对太阳仍怀有虔诚之心,不过人的精神世界离奇古怪,谁也说不准。可能是因为他在监狱中受了惊吓,于是无法把那些“肉酱”归咎于太阳,而是归咎于黑暗。

    恶魔在屋外走动,我觉得它们像是爱玩的顽童,一不小心就会闯祸——比如撞开我们的门。钢铁神多明戈制造了大块金属板,把门堵死,有几只白蚁推推撞撞,好像乱闯的醉汉,但终于放弃。

    之后的两天,金波丽又移动了十次。有那么一回,我们竟钻入了恶魔的包围圈,幸好我们迅速杀光了它们,迷雾神释放的烟雾掩护我们逃脱。猎法者之间的配合越来越娴熟,每个人都显著地变强。里昂的性格也大有改善,变得好相处了些,但不能让他进入下水道,不然他又会失控。

    我察觉到自己离末卡维的另一块遗骨越来越近,这是必须完成的差事,为此,我得单独行动一段时间。

    晚上,我对他们说:“我要出去一趟,别来找我,你们小心防备,我很快就回来。”

    曼达罗戈问:“什么事?”

    我拿了些吃的,说:“我有要找的东西。”

    拉米亚扛起昆古尼尔,走到我身边,我握住她的手。

    里昂急道:“真是散漫,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找到并发射牛顿火箭,等太阳重现之后,你们想怎样探险寻宝都可以。现在离广场还有不到三公里的路程,别节外生枝!”

    我确实考虑过以后再来,但我们也得尽快返回号泣,这些事宜早不宜晚。

    我说:“我们得走了。”

    里昂说:“曼达罗戈!艾尔雷兹!帮我劝他留下!”

    艾尔雷兹笑着说:“这我可办不到。”

    曼达罗戈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他回来,如果他回不来,我们再行动不迟。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里昂捏紧双手,将指尖掐得雪白,但终于还是放弃。

    现在他们藏身之处是一间服装店,我和拉米亚出了店门,外面并无恶魔,由于远离以太海,以太也变得相对淡薄。我用暗影罩住我和拉米亚,潜入阴影中行动。

    拉米亚问:“你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是一根死人的骨头。”

    拉米亚皱了皱眉,问:“那有什么用?”

    我说:“首先,它可以治我的疯病,让我表现正常。”

    拉米亚笑道:“是吗?难怪你最近一本正经的,我都以为你被人掉包了。”

    我觉得拉米亚这句话显然在勾引我,但就在我伸手探秘时,她险些折断了我的骨头。

    拉米亚说:“你察觉了吗?”

    我揉着手指,奇道:“察觉了什么?”

    拉米亚说:“里昂和你交谈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不自然。”

    我仔细回想里昂表情的变化,愕然道:“哪有?”

    拉米亚:“是,他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那都是装的,他在说谎,我不确定他的话哪些部分在说谎,也可能全都在说谎。”

    “你凭什么判断的?”

    拉米亚:“比如他要做出一个兴奋的表情,脸上的肌肉将发生变化,促成这一表情的形成,但他的肌肉动的太快了,往往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表情就已经到位,也就是说,他的情绪快于他的思维,这就很不寻常。”

    我万料不到我的妻子竟是个精密的测谎专家,这让我心虚不已。

    我干笑道:“是吗?会不会你弄错了?”

    拉米亚说:“不,比如你现在的笑容就是假的。”

    我急忙遮住了脸,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里昂不是个正常人,他和我一样都被太阳王折磨过。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强颜欢笑,对,他就是在强颜欢笑。”

    拉米亚:“也许吧,总之他告诉你的话要打折扣。”

    我问:“他不是真心想实施晴空计划?”

    拉米亚说:“这一部分是真的,他没有说谎,他比任何人都急于让天空放晴。但关于他的过去,他编造的迹象清晰可见。”

    如果拉米亚没说错,里昂撒的谎到底是什么?

    但人都会说谎,都会隐瞒,也许他的过去过度悲惨,所以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难道我会把我去游骑兵学院查违禁品的事告诉拉米亚吗?显然不会,不!现在不能想这些,以免表情上露出马脚...

    难道里昂是个太阳王的信徒?就像曾经的奥奇德与泛美金字塔的那个汤尼一样。

    或许他藏着太阳王的雕像,想让那雕像晒晒太阳,然后开始同化一切人类。但听他说的话,却又不像,他显然知道太阳王的危害。

    拉米亚点头道:“他很明显排斥太阳感染者,因为他说起他们时表现得很厌恶,这一点上他没有骗人。”

    “所以你这个表情测谎的技巧究竟准不准?”

    拉米亚说:“这是乏加教我的。”

    我心中一凛,不敢质疑,因为乏加像个被我宠坏的女儿,她随时有权力扣我黑棺黑户头里的钱。

    我继续朝末卡维遗骸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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