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横于胸前,迎风执礼。

    中年男人朗声道:“能够在这数年来第一个见识到剑院三先生的风采,我柏远山何其幸之!”

    “你是柏远山?”

    三师姐听说过这个名字。

    早年间,柏远山是江湖上的一名剑客,他虽擅使剑,却非剑修出身,但他的剑,曾经杀死过多位剑修。

    世间正统的剑修几乎囊括在三个剑修山门里,而这三个剑修山门,也是这世间仍旧秉持着剑道的修行地。

    西晋有剑阁,乃天下剑修之首。

    姜国有剑院,处于极微妙的境地,相比剑阁自然大有不如。

    而北燕有剑庐,处境与离宫剑院相近。

    剑阁里有剑仙,有那剑阁首席徐北寒,亦有天生便剑心通明的少女。

    剑院有薛忘忧,但除此之外真正被抬到高处的只有剑院首席的欧阳胜雪。

    剑庐的那位剑主不及薛忘忧,但剑庐门下却有一位妖孽,便是在燕国具有盛名,乃至天下皆知的剑道奇才,萧知南。

    除了这三大剑修山门,市井里同样存在着游野的剑修,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不曾拜入剑修山门,修为境界自然不高,但却也隐藏着勘破四境乃至五境的大剑修。

    柏远山虽未曾与正统的剑修山门弟子交过手,但杀死过不少的游野剑修,最佳的战绩,便是曾经杀死过一位入了无彰境界的修士。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数年前。

    而在那一战之后,柏远山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却原是归入到了誉王麾下。

    早负盛名的江湖剑客,又是入了无彰境界的大修士,无论身处何地,都会是受人敬畏。

    虽然如今勘破四境无彰的人每过数年都会增加不少,但在五境的大难关前,无彰境界便代表着极高的地位,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在有生之年勘破第五境的。

    “我曾经杀死过剑修,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剑修,可也大致是相同的,所以我并不怕你。希望三先生能够明白,装作不知,放我一马。”

    柏远山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情愿与剑院三先生交手,如能避战,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但虽然话是这么说,柏远山却没有放松警惕,握着剑柄的右手更紧了紧。

    三师姐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她轻轻抬起手,天地间便响起了一声剑鸣。

    柏远山心下一颤,一张脸瞬间变了颜色。

    他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三师姐的右手中多了一把剑。

    这是一柄通体雪白的剑。

    好似世间最纯白无瑕的物事。

    此剑名为流苏。

    乃是三师姐的本命剑。

    亦是剑院里不世出的那柄剑。

    柏远山是第一次见到流苏。

    这柄剑给他的感觉很奇异。

    剑身上溢散着清冷的意境,又好似并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支写字的笔。

    只有最纯净的人和最纯粹的笔,才能写出最好的字。

    在这柄流苏剑第一次出现在柏远山的面前时,他的心境便好似受到了影响,杀伐的气息像是被压制,居然让他连握剑的手都颤抖起来。

    柏远山的气势提升到了最巅峰。

    他斩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的一剑。

    这足以让他自己都感到激动。

    但是,却抵不住三师姐那轻描淡写的仿若提笔写字般的惬意。

    三师姐轻轻抬起手,刺出了一剑。

    流苏大盛。

    远山崩塌。

    柏远山睁大了眼睛,那攀升到最顶峰的剑气,就如熊熊燃烧的篝火,突遇山洪大水,瞬间便看不到丁点星火。

    三师姐一步未动,轻描淡写的抬手一剑,在江湖上曾享誉盛名的无彰境界强者柏远山,便败了。

    素来听闻剑院里的几位先生很强,但在沈秋白和北藏锋这些人的盛名下,也唯有欧阳胜雪独占鳌头,剑院里其余几位先生,便也只能屈居之下。

    但在亲自体会到剑院三先生的实力后,柏远山才发现,就算剑院里这几位先生比不过沈秋白一流,但也是极其强大的人物,非是随便什么人便能够撼动的。

    名声真的是很害人的东西。

    因为名声不响,便容易被小觑。

    原来。

    剑院里的三先生真的很厉害。

    要比传闻中更厉害。

    柏远山的心情很复杂。

    他一个在外闯荡的剑客,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却比不过一个常年待在山门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

    单论剑道上的造诣,二者居然是云泥之别。

    他脸颊通红,仿佛遭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显得很是激动,不甘心的吼道:“明明都是无彰境界,为何你却这么强?我没有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三师姐像是不能理解此刻柏远山的歇斯底里,她只是很平淡的说道:“无彰只是一个境界的统称,境界之内亦分强弱,这里面又何来的问题?”

    柏远山厉声说道:“你我同是无彰下境,就算你是一名大剑修,可也不至于强出我这么多,这难道还不是问题么?”

    三师姐诧异的说道:“我何时说起过我修为在无彰下境?”

    柏远山神情僵硬,嘴巴张开又闭起,竟是痴傻了起来。

    他并不是一个白痴,只是在认定不可能输的情况下如此轻易的输掉,让他一时乱了方寸,如今终于明白过来,他反倒开始恐惧起来。

    ......

    离宫山门前的问道已经只剩下半炷香的时间。

    天色开始逐渐阴沉下来。

    林中有冬鸟低空掠过。

    白衣飘然的三师姐行走在外林小径上。

    这是很美的一幅画卷。

    视野之内全是一片银白,又有白衣姑娘点缀,大道自然。

    有泛黑的枯叶静静躺在雪地上,风吹不动。

    小径的正前方站着一位白袍中年男子。

    他的眼眸里不见丝毫波澜,看着行来的白衣女子,淡淡的说道:“你杀死了柏远山?”

    三师姐平静地望着对面的江司首,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可有问题?”

    江听雨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说道:“没有问题,你做得很好。”

    三师姐蹙起绣眉,说道:“可他是誉王殿下的人。”

    江听雨背负起双手,又显露出淡淡萧索之意,缓缓说道:“所以你才做得很好。”

    闻言,三师姐沉默了片刻,然后叹息一声,说道:“晚辈告退。”

    江听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良久后方才摇摇头,轻声呢喃道:“离宫剑院里倒是有许多有意思的年轻人。”

    ......

    李梦舟没有体验过太多修行者破境的感觉。

    观想入天照算是第一次。

    破开气海封禁,直入远游境巅峰,算是第二次。

    而如今便是第三次。

    三次破的全是大境。

    而这全都发生在两个月内。

    在这一刻,不会有人继续认为李梦舟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废柴,而是一个正式崛起的天才。

    当然,前提是,李梦舟能够成功破入第三境。

    沈霁月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唐天的攻击并没有影响到李梦舟破境,但那血迹斑斑的模样,足够吓人。

    唐天很累了。

    然后他便发现这么下去似乎不太行,应该是哪里存在些问题。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破境的关键时刻,居然能够抵御这么多的攻击,但凡破境的时候,防御都是有史以来最脆弱的时候。

    而李梦舟却恰恰相反。

    这便是让唐天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拥有强大体魄的人世间并非没有,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姜国都城里。

    甚至不应该存在世间任何一个地方。

    这番话颇有些矛盾,但却是事实。

    因为靠着强大体魄成名的那些人,并不被世间认可。

    所以他们才被称之为山外之人。

    被天地山河所摒弃的外人。

    唐天就算会有这种怀疑,也不敢去想。

    在他出生之前,山外人便已经被驱赶,他自然没有办法去深刻理解。

    甚至多数人都觉得那被封印在西南端和北境的山外人只是一个传说,是一个故事,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他果断抛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然后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此刻的李梦舟。

    越是急切便越是容易钻牛角尖,心静下来,便很快能够发现问题所在。

    李梦舟的外衫虽然没有完全破裂,但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和破损的缺口,仔细观察便能够发现那外衫里面贴身穿着的黑甲。

    世间认得黑蚕的人不多,更何况唐天这位少年了。

    他只是将其当做不寻常的衣物。

    他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东西做的,能够抵御住他数十剑。

    但他认定问题必然是出在这衣服上。

    于是他不再傻傻的胡乱出剑。

    想要打断一个人破境,最简单的方式自然便是直击要害。

    但这样很容易弄出人命。

    且李梦舟的丹田气海和心脏都被那件衣物保护着,唯一的要害便只剩下了脑袋。

    偏偏碍于问道的规矩,脑袋是万万不能攻击的。

    一剑下去是必死无疑的。

    可要害部位不能攻击,其他部位也不足以影响破境,唐天便有些犯难。

    他仔细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目光放在了李梦舟腹下位置。

    这个位置是没有受到保护的。

    且是要害。

    李梦舟的意识虽然多数没有放在外界,但也是似有所察觉,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差点便被爆涌的天地灵气反噬。

    他重新稳定心神。

    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

    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万万不可把一切保障都放在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和黑蚕甲的防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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