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中卷起的《战国策》不停的这里拍拍,那里敲敲,一脸不可置信。

    淳于意手中火把的光照之下,只见那些墙壁都经柴火熏烧过,土壁被烧得硬如石头,洞里的空气水分含量极少,然后土壁上又被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青膏泥,做第二次防潮,最后取吸水性好的木炭放置于地窖底部,这是一个防腐性能非常优良的地窖,可以储存大量的粮食及其他易腐烂的生活物资。

    淳于意左手拿着那卷《战国策》,轻轻拍着脑门,边看边赞叹道:“了不起,了不起,我不如汝也,你们这方法比起我的,简直好得太多了。你们将食物放置在这个十分密闭的空间内,这样一来也能起到防腐的作用。我为了让仓库里的易腐物资不烂掉,用酸醋和青稞酒做成熏烟,虽然也能极好的抑制细菌生长,起到防腐的作用;另外还用盐来强化这种防腐效果,不过这些方法总免不了会让食物变味儿。……你们真是聪明,哈哈!”

    淳于意对着两个小姑娘,轻轻颔首,称赞道。

    “淳于主薄,这仓库可不是我们弄的。”阿依古丽与阿伊莎小声说着,不好意思,低了头去。

    “哈哈,修建这样一个地窖的人,心思真是缜密得紧,了不起呀,真是了不起。我是服了,服,千里之服也!哈哈。”淳于意自嘲的笑着,说道。

    大家继续向地窖深处走去。

    地窖尽头有一个小隔间,梵香便要推开门去,阿依古丽见了,欲言又止,阿伊莎刚要用手拦住梵香,阿依古丽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梵香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只见这间最为偏僻简陋的屋子里,收拾得很是干净,一尘不染。

    一张看上去很是名贵的金丝楠案台,靠西墙放着,周围是高大的书架,上面整齐码放了许多书籍,四周墙角处各放了一个小小的檀木高脚架,上面均是放有一个紫黑色的镂空小木盒,正有微甜的熏香,袅袅溢出,让这间小屋有种清新而温馨的气息。

    房中还有一些老式的王宫所用器具,其中有一个朴素的书桌和木凳,显是新近做的。在这木凳上铺了些许金丝饰布;简陋的白木书桌上,放着一本线装的卢文与东方汉文互译的诗经;一柱香,一把琴,一本书,焚香袅袅,书桌两角的陶制土罐里,各插上了一大把野花,很有一种仪式感。

    这是真正的精致,是即使穷困潦倒,也要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生存的环境可以是简陋的,生活不是!

    小屋西墙跟前,那一张华贵的案台上,铺了一张镶着金边的红色羊毛毡,毛毡之上,端正安放了一个女王金冠。

    那金冠看起来非常名贵。

    金冠除了用金银铜铁等材料按比例制作,上面还有玛瑙、珍珠、琥珀、绿松石、玻璃、螺钿等,这些原材料都十分罕见,大大小小约有370个,很是珍贵稀有,头冠中镶嵌的细小白珠,直径如一粒细沙大小,用肉眼很难看得清楚,但它们让金冠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闪闪发光,泛散着淡淡的圣洁的美,透着浓浓的西域风格,尤其是顶部的圆球,让整个头冠看起来高贵典雅。

    可以想象那个风华正好的美丽女王,戴着这顶头冠款款走在宫廷走廊的样子,奢华中透着清新,高贵中透着优雅,西域与

    东方古典美的结合,让人忍不住赞叹,惊艳。

    书架上放满了木板、丝绸、宣纸、木简、羊皮等文书,以及很多线装旧书。

    书架的每个格子,都对应了不同文字的标识,分别是用卢文字、古波斯文字和汉文书写的。

    梵香随手抽出一支木简,是卢文与东方汉文对照互译的,上面分别提到了当地的名称cad'ota (“凯度多”)和“精绝”。有可能,汉文里的“精绝”正是cad'ota的译音;或者,这两个名称所对应的,还应该有一个更古老的当地名称,对于梵香来说,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梵香将木简放回原位,看了看那顶女王金冠,忽脑海中,娜兰容若的音容笑靥一闪而过,不禁呆了呆,轻轻喟叹道,“唉,如今冠冕犹在,伊人已逝。莫言黄土垄中,卿何薄命,却道红尘世上,我本多情;你有斑斑泪血,定是洒向西风,我余默默余衷,却难诉诸冷月!”禁不住悲从中来,遂走上前去,对着那金冠默默躬身行了三个拱手礼。

    淳于意与熊黑风二人站在梵香侧面,看着梵香神态,不敢多言。

    阿依古丽看着梵香背影,眼睛竟自红了,忙转过身去,偷偷卷了衣袖,将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水轻轻擦去。

    梵香见了阿依古丽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心下恻然,便对阿依古丽说道:“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问?……我是想知道,当日,精绝城破时,那些鬼子兵将你们的城民都怎么样了。”

    阿依古丽听得,默然不语,只是眼泪一个劲的流。

    阿伊莎凑上来,神情悲戚,看着梵香等三人,轻轻说道:“旧年年底,我们不多的战士们,在我精绝城外围与北宫仆从军的鬼子兵多次进行激战,但未能阻挡鬼子军兵的多路攻击。12月13日,北宫鬼子军在一片混乱中进占精绝城,对我手无寸铁的同胞进行了长达6天惨绝人寰的大规模屠杀,烧杀淫掠无所不为。……”

    阿依古丽用白纱衣袖掩了脸面,轻轻呜咽。

    阿伊莎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继续缓缓说道:“12月15日,鬼子军将我精绝战士500余名,解赴东门外,用弩箭射杀,点上石油,焚尸灭迹。同日夜,又有城民900余人,被鬼子军押往他们的铁镰战车营,除9人逃出外,其余全部被铁镰战车碾杀成碎肉。16日傍晚,精绝城民1500余人,被鬼子军押往兹独河边,先用弩箭射死,抛尸河中,无人幸免。17日,鬼子军将从全城搜捕来的军民和染布坊工人600余人,在天鹅湖边用弩箭射毙,一部分用木柴和棉布捆在一起烧死。18日,鬼子军将从精绝城逃出却被半路截住的难民1000余人,以铁链捆绑,驱至西门沼泽地,先用弩箭射杀,复用长枪乱戳,最后浇以石油,纵火焚烧,残余骸骨皆是投入沼泽之中。”

    阿依古丽已是泣不成声。

    阿伊莎看着淳于意手中火把上飘忽不定的光焰,眼神空洞,慢慢回忆,慢慢诉说,便如在陈述一件经年已久的故事:“那些鬼子兵简直就是禽兽,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他们还在王宫下的御前广场上进行‘杀人比赛’。他们以杀100名为限,看谁先杀够100名,谁就获胜。在鬼子军进入精绝城后的数日中,全城城民,无论小孩、少女或老妇,都难以幸免,遭虐杀、毁

    尸,惨不忍睹。与此同时,鬼子军遇屋即烧,从北门到内城,从东门到商业街口以及王宫一带繁华区域,大火连天,几日不息。全城约有三分之二的建筑物和财产化为灰烬。无数住宅、商店、仓库被抢劫一空。‘劫后的精绝,满目荒凉’。那些鬼子兵完全像一群被放纵的野蛮人似的来污辱这个城市’,他们‘单独的或者二、三人为一小集团在全城游荡,实行杀人、淫辱、抢劫、放火’,终至在大街小巷都横陈被害者的尸体。‘兹独河水尽为之赤,城内外所有河渠、沟壑无不填满尸体’。精绝城民尽皆被屠。在经历这场血泪劫难的同时,精绝的文化珍品也遭到了大掠夺。仅仅是我精绝万年留存下来的图书文献就被掠夺走88万册,还不计其他。……”阿伊莎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成了无声的呜咽。

    阿依古丽已是泪流满面。

    对于这场有组织、有步骤、大规模的屠杀行动,梵香等三人听得骇人处,愤恨至极,皆是目眦欲裂。

    梵香看着麻木诉说着的阿伊莎,似是安慰,又似是自语,喃喃道:“这段历史过去了,仇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敌人的仁慈,来保护我们的生命,我们需要强大,强大到足以让敌人害怕!”

    他抬起手去,轻轻拍了拍阿伊莎与阿依古丽的肩头,柔声说道:“你们也别伤心了,我们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努力,与鬼子抗争!”

    “嗯。”阿依古丽从袖中取出一块白纱巾,将脸上的泪水擦尽,轻轻拍了拍阿伊莎的手,说道:“阿伊莎,别伤心了,以后,我们就跟着梵香大将军抗击那些鬼子,为我们的父老乡亲报仇。”

    “嗯。”阿伊莎从刚才沉痛的回忆中醒来,抬手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要跟着梵香大将军去打仗,杀敌,报仇!”

    “我们上去吧。”梵香悄悄擦了一下眼角那滴泪水,轻轻对众人说道,转身走出了那个小隔间,众人随了出来,阿伊莎轻轻把门带上了。

    出了地窖,大家一路无话。

    快到造甲坊时,突然,阿依古丽几步跑到梵香身前,鼓起勇气,正眼看着梵香,眼中满含了期翼,说道:“梵香大将军,我,我有一个请求。……我听碧姐姐说,大将军将要组建的精绝二十八骑的人员还在选拔之中,我,我想加入!精绝城也是我的家,我也有责任与义务,为她而战!”

    “公,公主……阿依古丽,你,你要加入,那我也要加入。是的,我也有责任与义务,为她而战。”阿伊莎看了看阿依古丽,抿着嘴角对梵香说道。

    梵香看着阿依古丽与阿伊莎两人一会,平静说道:“加入精绝锐士,是要经过军事潜能测试,考验过关才能加入的。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每一场战斗都是硬仗。每一次出征,要么死,要么生。……你们能受得了吗?”

    “我们不怕!”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梵香沉思片刻,说道:“那好吧,明天如果通过了我的考验,你们就可以加入。你们明天早上八时准时到东门校场参加选拔。”

    “好,我们一定准时到!”阿依古丽与阿伊莎两人很是高兴,情不自禁笑起来,一溜烟跑回了造甲坊。

    梵香等三人回了东门菜市口大校场的中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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