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色的长发微颤,魏莳萝笑得乐不可支。

    她说:“虽然打算好了说一次试试看,说出口来果然还是很难为情。”

    马尚扯过两张纸巾擦拭被自己喷到的衣服:“你有在难为情么…”

    少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双眉略略挑起,虽不如先前神色幽怨可怖,却也是一片肃杀。

    “你有留意,你向c.提交的那些证据,是在揭发我的什么问题吗?”魏莳萝问。

    “…嗯,毕竟是全部经由我手处理的。”

    马尚也不在无谓地遮掩他是地下维纪保全组织成员的事实。

    所谓得维纪保全组织,能作为学研都市自治组织的一种,和其他众多机构一同,参与到联合体设立的新型探索都市的公共治理中,和新滨市自身的特殊性质有很大关系。学生如此广泛参与、设立、维护公共领域实体,即便放在全世界亦独此一处。

    早在联历以前,绝大部分公共场合的秩序与安全,都交由安保机器人帮忙维持。但在“艾萨克法案”后,安保机器人仅有自卫权,无法主动进行暴力行为的安保机器人在面对暴徒时难以执法。并且在民众坚持下,安保机器人极大削弱了其硬件机能,面对部分暴徒和不法分子顽抗时并不能很好地使用安保捕网和防爆叉使对方丧失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由于新宾市大量学校并排接壤,市政区域与学校区域模糊不清,出现大量警察的执勤覆盖区域的边缘地区。

    为了应对这些情况,快速对突发情况进行情况确认以及对安保机器人赋予使用暴力的执法权,适应学研都市的治理结构和自治组织诞生了。

    自治组织最主要的责权还是及时确定现场状况,对安保机器人赋权,并交由市公安系统进一步处理。但现场情况往往复杂难辨,很多情况仅触及违反各校内部规定与纪律,或是处在扰乱公共秩序的边界,并不属于刑事案件甚至不属于民事案件。这便给自治组织发展出独立的维纪保全组织留出了大量空间。

    所有维持活动的维纪保全组织都必须登记在“托管矩阵”上,严格遵循其章程规定,活动、特别是其取证手段与保全手段必须合法合规,不能以维纪的名义侵害到他人权利。

    反过来说…面对在保持程序正义而无法触及的对手时,取证手段和保全手段踏入灰色地带便难以避免。因而相较登记在“托管矩阵”的数家维纪保全组织,众多地下维纪保全组织正在踊跃活动。

    只是,马尚设立“且听风吟”并非为了什么使命,而是更为世俗的驱动钱。

    自治组织毕竟是自治组织,其提交的证据与推断不具备作为证物的资格。“托管矩阵”难以核实其真实性,只能初步审查后,向“自治服务框架”(全称autonous service frawork,缩写作a.s.f.,是新宾市的自动化市政系统)提交初查请求。如果“自治服务框架”认定这些证据与推断,有进一步调查的价值,就会同意“托管矩阵”进行处理。

    被层层限制的“托管矩阵”能做到的进一步调查,却只有请求维纪保全组织去对证物与推断进行法理化处置,或者将嫌疑对象带给安保机器人它没有任何权限可以直接调动安保机器人。

    除非“自治服务框架”能够确认情况已经明显涉及刑事案件,否则它亦不能将此作为案件移交给繁重不堪的市公安系统。

    那么,在此基础上,如果“自治服务框架”又认为情况很可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譬如造成一定程度的社会经济损失风险,它能怎么做呢?

    那便是向“托管矩阵”发布悬赏,根据情况向维纪保全组织乃至全社会,提供金钱奖励,以期能对情况迅速理清。

    话虽如此…很多人成为“托管矩阵”的悬赏目标后,对所谓应尽的协助调查义务完全不屑一顾。

    如魏莳萝曾说的那样,如果确实是有违规违法的嫌疑,那么市公安系统早已出动。而虚假证据或是错误指控占“托管矩阵”处理的此类情况里很大一部分比例,浪费了大量被当作悬赏目标对象的时间。她嗤之无聊并非毫无理由。

    可正是这样的机制,使得维纪保全组织们都花费不小的精力,去向“托管矩阵”检举可能存在的问题。在发布悬赏后,去争夺着处理悬赏。

    马尚和“且听风吟”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实际去做完成大部分事情的,是他和路悠调校的卡蒂甘。

    不过老实说,由于不敢长时间控制学校以及附近商业街的摄像头,只能通过监听社交网络等方式,来得到魏莳萝出现的情报。马尚并没有指望这件悬赏的大头直接送魏莳萝去协助“托管矩阵”调查能落入自己手里,而是打算去进一步求证证据与推断的真实性。

    倒不如说,对边角料证据进行侦察工作,才是“且听风吟”成立时所设想的最重要的活动。所以,能有机会去试试抓捕目标对象,同时还能整一整讨人厌的学生会成员,快把他们一行人兴奋得要原地螺旋升天。

    魏莳萝看样子已经咬定马尚他们以获得悬赏后,以移交目标对象为目的,而不是把工作放在研究证据上,便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马尚继续说道:“你一直在资助‘裸阳’、‘盲区行者’一类的地下维纪保全,去制止反机器人活动吧。虽然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你资助的人手段也太粗暴了一些…”

    魏莳萝突然问:“为什么这么说?”

    “呃!?你难道没有关注他们的具体活动吗,‘裸阳’有一次和反机器人示威者打起来了,那家天鸿百货前面的街道就和发生过战争没太大区别。植入件那些就不说了,‘裸阳’还开着工程用的外骨骼动力甲去助战,怎么看都是太过火了…”

    “我不是说这个,”魏莳萝摇头,“你说你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

    客厅陷入一片沉默,隐有闷雷透入复合中空玻璃,在室内复响。

    马尚有些尴尬:“我如果记得没错,魏氏新材的三大主营业务就是辐射捕获机材料、仿生机器人和仿生器官吧…?”

    魏莳萝笑得有些悲伤:“学长认为,我是因为…我是魏氏新材的…千金或者公主什么的,要去制止别人反对仿生机器人?”

    马尚不知如何回答,伸手去抓茶壶,却发现茶壶已空。热水就在不到两米处,壶略略悬空,又放回到茶几上,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马尚勉强接住魏莳萝的目光,听后者继续说:“那些示威者,到各个百货对在售仿生机器人打砸,对上街的仿生机器人进行处决,威胁人们不该再善待仿生机器人,不该再给它们家庭成员地位和工作岗位。他们频频造成巨大的社会困扰和…财产损失,却整天能够交付超高额的保释金。学长猜猜这些人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马尚微微摆头,表示不知道。

    “魏邦彦,”魏莳萝说出答案,“学长所说的,所谓以仿生机器人为主营业务的集团的、联席董事长,以及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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