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兵bi南京

    五十八、兵bi南京

    碧空如洗,骄阳似火,万里长江之上,一片水汽升腾,映shè着粼粼的波光。

    初秋时节的长江两岸,总是那么的壮阔、宁静而又安详。

    若是在寻常日子里,每当朝阳初现之时,晨雾弥漫的江面上,都会朦胧地显现出一艘艘小渔船,响起一声声沉闷的号子声。起早贪黑的辛勤渔夫,合力将沉重的渔网拖上船,然后蹲在狭小的船舱里,分类挑拣起这一网的收获,并且不时将一些水草、树枝之类的杂物重新抛入江中。

    而在这些小渔船的四周江面上,也不时会看到客船与货船来回穿梭的身影,以及上游放下来的木排漂流而过。渔夫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又乏味:每日看着太阳从东方的水面升起,再往西方的水面落下,在劳动间隙互相开着下流玩笑,吹嘘着自己见过的奇闻逸事……而江水总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和安详。

    但是,这几日在南京以东的下游江面上,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与繁华,显得萧条冷清了许多。

    沿江港口的渔夫们,也不敢和往常一样,随意地出港捕捞水产,而是大多拼着一天没收入的危险,将自家渔船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芦苇dàng里,然后聚集在岸边的堤坝或山丘上,心惊胆战地望着江面上突然出现的陌生事物,同时祈祷着神佛保佑各自未知的命运。

    ——就在这条波涛滚滚的浩瀚长江下游,一支来自于遥远异国的侵略舰队,已经从出海口闯入,如骁勇的骑士一般踏làng而来,由此打破了江面上仿佛千百年不变的宁静与安详。

    此刻,它们正排成一条直线,乘着强劲的东风,鼓满了层层叠叠的洁白船帆,向着西方逆流而上。尖锐的船头像利剑一般劈开江水,桅杆上那一面面sè彩yàn丽的军旗,在阳光下时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呈现出墨绿sè的浑浊江水,在风中波涛汹涌,此起彼伏地拍打在漆黑的船舷上,又迅速化作白sè的碎散泡沫,徐徐退却,无奈地目送着异国舰队的不断挺进深入。

    这支舰队共由十六艘三桅战列舰、巡洋舰和十艘双桅快船组成,以这个年代西方海上列强动辄拉出几百艘炮舰排成战列线对轰的标准来看,应该只能算是一支中小型舰队。但是放在长期禁海锁国,与外部世界老死不相往来,海上力量异常脆弱的东方列国,却已是足以震撼人心的无敌之师!

    从驶入长江口一直到进抵镇江水面,入侵的耐sè瑞尔帝国远东舰队,始终未曾遭遇任何有力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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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替代了祥瑞号的临时旗舰“时钟”号上,菲里.泰勒上将扶着栏杆站立于尾楼顶端,略微眯缝起眼睛,看着船舷两侧dàng起的波纹,以及江水两岸金灿灿的稻田,久久地沉思不语。

    如果长时间坐在狭小的舱室中,他总会感到气闷难耐,乃至于浑身不舒服,但来到甲板上之后,又觉得灿烂的夏日阳光太过于晃眼,晒得自己头晕目眩。

    由于上万吨位的祥瑞号体型过于庞大,吃水过深,调转不便,因此不得不滞留于嵊泗列岛,无法参加此次突击行动。而菲里也更换了旗舰,在三桅大帆船“时钟”号战列舰上,挂起了自己的双熊内裤旗。

    但是,直到这个离开了祥瑞号的时候,菲里才真正地发现,帆船时代的所谓航海生活,根本就与那些làng漫诗人笔下的多姿多彩完全是两码事,绝对不会有多少趣味可言。

    ——真正的远洋航海生涯,绝对与“làng漫”、“刺激”这样的词汇完全沾不上边。

    在不少外行人的眼里,海军是一个充满了梦幻的贵族军种——在威风凛凛的火炮旁边,宽敞光洁的柚木甲板之上,英俊潇洒的海军将校们,身穿华丽笔挺的军礼服,面带得体的微笑,或者与来访的达官贵人频频举杯,或者搂着满心倾慕的名门仕女翩翩起舞,尽情享受着美好的酒会与歌舞。

    遗憾的是,对于普通的水兵来说,在加入海军之后真正能够享受到的东西,就只有枯燥的高强度训练、恶劣的居住环境、艰苦的工作岗位,以及仿佛猪饲料一样难以下咽的糟糕食物:腐烂发臭的咸鱼、早已变味的橙汁、比红木还要坚硬的咸rou、有蛆虫钻来钻去的硬面包、如同石头一般能让人啃崩牙齿的ru酪……

    ——在列国的海军之中,素来等级分明:军官是贵族,士兵则是牲口!

    因此,那些衣冠楚楚的舰队军官,或许待遇优渥,身家显赫。但基层的普通水手,却大多出生于最贫苦的人家,上船出海只是一种无奈的谋生手段。要说他们会喜欢航海,那多半都是假得不能再假的假话!

    事实上,就连海军官佐的潇洒奢华,通常也只是流于表面,他们在海上的生活,同样十分的艰苦难熬。

    想象一下吧,在一场绵延数月甚至数年的远航之中,足足上百个精壮汉子,就挤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吃喝拉撒都不能分开。纵然很多战舰在建造的时候,都被工匠们不惜工本地装饰得美轮美奂,简直可以与艺术品相媲美。但问题是,这些繁复的船板浮雕、鲜yàn的彩sè涂饰,华丽的船首像,以及船帆上的巨型徽章图案,对于改善水手们的海上生活条件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在大多数的远洋帆船上,其生活环境之恶劣,只怕比起城市里的贫民窟还要更糟糕。普通水手们的活动空间,通常仅限于主甲板、前甲板和甲板下的船舱内。而艉楼和其上的后甲板,则是高级船员传统上的专有地盘,除非受到传唤,或者是执行任务,普通水手绝对不允许进入这个区域,否则就要受到鞭挞。

    除了拥有魔法通风系统的祥瑞号,这年代几乎所有普通的帆船,尤其是在那些位于甲板之下的舱室中,空气总是异常的浑浊,充满了熏人的汗臭味和呕吐物的气息,而且格外cháo湿——不管外面的天气和海况如何,不管船身如何用桐油和沥青反复密封,木质的船板总是不能完全堵住海水,多多少少有些渗漏。要是遇到坏天气的时候,滔天的海làng还会打上甲板,冲开舱口一直灌进船体内部!

    如此一来,底舱和里面堆积的给养物资,就会被海水淹没,或者至少是浸湿。由于这些舱室大多位于水线之下,终年暗无天日,一旦变湿就很难恢复干燥。所以可怜的水手们既要忍受呛人的发霉气息,又要熬过伤风感冒的折磨。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湿答答的,很容易患上各类风湿病和皮肤病,还要无休止地打磨甲板、牵拉绳索、升降船帆,抽吸污水……总是是让每个人都筋疲力竭,苦不堪言。

    由于船上没有足够的淡水来洗澡,大多数水手身上总是脏兮兮臭烘烘的,而那些比较考究的军官,也只能用香水来掩饰异味。在近代féi皂实现廉价的工业化生产之前,贫穷的水手们根本买不起那种用草木灰和山羊油搓成的早期féi皂,只能在他们的肮脏舱室里,拿自己的niào液来浸泡脏衣服——这完全是由于海水洗不干净衣服的缘故……穿着这样用niào洗出来的衣服,水手们身上的气味自然是可想而知。

    即使是到了现在,也只有在待遇最优厚,条件最舒适的大型远洋战舰上,才会有专门隔出的洗衣房,并且召募一些断胳膊少腿的伤兵担任洗衣员,用装满féi皂水的大桶给大家洗衣服,以节省淡水的消耗。

    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水手们通常都喜欢在甲板上挂吊床睡觉,因为船舱里的寝室条件实在可怕——空间狭小不说,而且还既肮脏又漆黑,到处散发着刺鼻的汗臭跟霉味。“奢侈”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只有在好天气的时候,才会从舱门与偶尔打开的舷窗里透进来。至于低矮压抑的天花板,以及不时垂落的杂物和晾衣绳,更是经常让一些身材高大的家伙撞得鼻青脸肿、满头大包。

    此外,由于舱室空间不足的缘故,一旦遇到天气和海况不佳,大家都只能挤进船舱休息的时候,往往只有那些级别较高和不幸生病的水手,可以享用挂在横梁钩子上的吊床。而大多数的一般水手们,就只能拥挤在cháo湿发霉的地板上,用一条同样吸饱了海水的肮脏毯子来御寒。

    正因为船舱是如此的cháo湿,更要命的是为了保持重心,大多数的给养都不得不堆放在最cháo湿的底舱,结果导致军官们吃的白面包上总是带着霉斑,至于水手们享用的硬面包和航海饼干里,则时常会有虫子在耸动。还有在咸rou、香肠和nǎi酪之间,也不时能发现老鼠啃噬的痕迹——吱吱叫的老鼠,差不多是木质帆船时代所有水手们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些小东西不仅会吞噬船上的给养与货物,还会直接啃坏支撑船体的重要梁柱,甚至凿穿船板,给全船的人都带来灭顶之灾。

    为此,很多船长都设法在船上养猫灭鼠,而且还百般发动群众——根据这年头的《航海条例》,任何水手在出航之后若能缴纳五条老鼠尾巴,就可以奖励水果罐头一听或淡甜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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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生活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水手们的日常工作却是一点都不轻松。

    每一天蒙蒙亮的时候,水手长就会吹响刺耳的哨子,高声号令“全体集合”。而水手们也必须扶着吊床,在最短的时间内飞快套上衣服,匆匆穿过底层甲板,涌出yin暗的船舱。由于通道狭窄,出入甲板的舱口也不大,他们时常会彼此撞得人仰马翻、滚成一团。

    等到水手们登上甲板之后,便要投入到各种紧张的劳动之中。

    首先要冲洗甲板,然后用一种被他们称为“圣石”的东西,打磨甲板上出现的不规则裂纹——之所以把这玩意儿叫做‘圣石‘,因为它通常刚好和神圣的经书一般大小。

    在做这件工作的时候,甲板表面还要撒上沙子,这样才便于打磨平整。这样一来,为了避免损坏衣服,水手们一般只好把裤腿都给卷起来,以至于他们磨破了的膝盖上总是生着厚厚的茧子。

    在一番能榨干人全身精力的辛苦劳动之后,水手长的哨子才会再次响起,让疲惫不堪的水手们吃早餐——通常只有粗糙得能磨坏喉咙的燕麦粥,以及跟石头一样坚硬的航海饼干。午餐和晚餐则会多出一点儿主要是咸rou和鱼干,偶尔还有一点ru酪和黄油。高级海员可以喝到一杯葡萄酒,至于普通水手就只能用朗姆酒之类的烈性烧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这通常已经是他们航海生活中最愉快的享受。

    当然,安排有执勤任务的水手,是绝对不准喝酒的,以保持他们的头脑清醒,如果因为醉酒而导致了失职,便会视情节轻重,进行严厉的惩罚,从紧闭到鞭挞不等。

    除了仿佛走钢丝的杂技艺人一般攀上桅杆,在距离甲板七八层楼的高度上,悬空踩着摇摇晃晃的横梁收拾帆布之外,值夜大概就是水手们最辛苦的工作了。一般大概是每隔四个小时换一班,除了影响睡眠之外,还会被冻得够呛。若是遇上一个吝啬的船长,没有为值夜的水手准备好厚实的大衣,用以套在单薄的水手服外面,抵御深夜海上的寒风,值夜的水手就只能裹着毯子,哆哆嗦嗦地祈祷神明保佑自己别被冻僵。

    以上就差不多是水手们每一天的生活了,平淡无奇,枯燥无味。每天只有海水与天空的陪伴,时刻期盼着看到陆地,就算仅仅是见到了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海鸟,往往也会让他们的心情激动上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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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普通水手相比,舰队军官们在海上的生活待遇,确实是要更加优越一些,但也好得有限。

    每一艘战舰都是一座海上的活动堡垒,其最坚固的舱室,都被火炮和弹药占据,还有维持这么多海员长期生活的给养物资,以及登陆战所用的刀剑和火枪。剩下来能够分配给人们的生活空间,就显得相当有限了。通常除了船长、舰队司令能够拥有自己的休息套舱之外,普通的中低级舰队军官,也就只是能分配到一个自己专属的固定床位,同样要与老鼠、臭虫,以及难闻的腐臭味整日为伴。

    即使是地位最尊崇的船长,他们的房间内也找不到洗浴室,因为淡水在船上是除了火炮弹药之外,所有人眼中最最珍贵的东西。倘若是在远洋航行期间,上至司令官下到见习水手,所有官兵都必须祈祷神明恩赐降雨,然后才能集体在甲板上脱光了衣服,痛快地洗个淋浴。

    于是,经常有那么一些不幸的倒霉鬼,刚刚哼着小调给自己的全身都打好了féi皂泡沫,但偏偏却在这个时候雨停了……结果,他就只好涂着满身的féi皂泡,垂头丧气地继续回去干活。

    如果说生活条件的艰苦恶劣,是任何有志者都必须忍受的磨练,那么财政方面的巨大压力,则是会导致军官们精神失常的可怕you因。

    在这个生产力还不够发达的年代,海军舰队对于任何国家而言,都是一只令财税部门极端痛恨的吞金兽——每一艘战舰的建造和下水,都需要砍伐成百上千棵优质的橡木与杉木,耗费无数的铜铁和人工,以及帆布和绳索;每一次的出海远航,都要消费掉大批的桐油、沥青、食物和酒;每一轮炮击时消耗的铅弹和火药,就能抵得上普通人好几年的收入。并且通常在投入服役20年到30年之后,这种木质的战舰就已经腐朽不堪,必须要更新换代,报废旧船,兴建新船……这也是很多国家在战争结束之后,不得不封存和卖掉自己引以为傲的大舰队,或者改成商船贩卖的缘故——实在是养不起了!

    因此,对于任何一位船长而言,有关部门拨发的军费总是不够用的。他们不仅要经常自掏腰包垫支救急,还必须学会如何在打仗的同时设法做生意,才有可能给水手按期发出军饷,并且让自己的船在进港之后,能够得到妥善的保养维护,而不是嘎吱luàn响着进行下一次险象环生的出海冒险。

    由于做生意并非所有人都能擅长,导致船长们的身上经常背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合同与债务,而一次严重投资失败所导致的薪水拖欠,就很有可能会导致可怕的水手哗变,或者是让船只被扣留在造船厂的维修船坞中,自己则变成光杆司令……这也是很多船长在绝望之下沦为海盗的缘故。

    幸好,由于掌握着利润丰厚的丝绸、茶叶出口贸易,以及东瀛列岛的金银矿产,耐sè瑞尔帝国远东舰队的财政状况一直相当不错,现在是别人欠着舰队的一屁股债,而不是像通常那样倒过来。

    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如果让翔龙帝国朝廷赖账成功的话,远东舰队马上也要遇到资金链断裂和倒闭破产的悲惨下场——这就是菲里.泰勒上将尽管心头打鼓,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这一仗的根本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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