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疫虫。”虞子婴揉捏着眉心,慎重道。

    她面前摆着两只青褐色瓦盅,里面分别装着一只从猀华臂上剜出来的虫子,另一只是布咖临死前嘔吐出来的虫子,经过她一番验证,她得出了一个令她奇怪却又不意外的结论。

    这两种虫子外型十分相似,都是软甲壳椭圆型,约小型胡桃大小,腹部布满密密麻麻的触角,莫非她多心私底利用了左眼这逆天的黄金瞳,根本难以查探出两者的区别。

    但在黄金瞳的注视下,两者却轻易被区分开来,只为一只虫子散发着瘟疫性的不详黑气,一只却是散透着阴冷危险的暗紫气。

    “不是疫虫,那是什么?”大祭师走近她旁边,看她用一柄金属暗纹匕首在尸体虫上摆弄,如溪澈的眸光微闪,有些阴晦不明。

    这把匕首不是猀华的暗嗜屠龙匕首吗,怎么会在她的手中?

    “一只是疫虫没错,但另一只却是蛊。”蛊毒,指以神秘方式配制的巫化了的毒物,她知道这个世界除了皇朝氏人,亦有自成一片天地的异族,其中异族有一支叫蛮荒古巫族,他们是彝人的后裔,尤擅制蛊毒,种类善变化以至无穷,让人防不胜防。

    或许是常年与毒物打交道此族人脉单薄,但仅凭他们的手段,在西湘地界亦是稳占一隅之地,无人敢轻易扰,而她用来对付青衣侯的同心蛊亦是出自他们手。

    此族曾因那些令人忌惮的神秘巫毒之术在湘西曾经闹得非常厉害,谈蛊色变,曾一度被皇朝各大小国施力打压驱逐,损失惨重,是以亦很长一段时间隐匿不曾出世了。

    “若我没有猜错它该是一种叫蒲甲的蛊,这种蛊并没有多大的毒性,亦很容易解决,它唯一值得称颂是它的分裂性。”虞子婴偏医却不偏蛊术,是以对这种蛊术解决起来也颇伤脑筋,她指着左边那只蛊虫道:“比如它进入人体一个周期便能排卵成千上万,你若杀一只很快便会有两只,杀两只便会产三只,特别成长期的蒲甲蛊,约有二尺长度,杀了它若其尸体不处置妥当,它的尸体便是温床,会在最短期内从体内分裂成数以万只的同类。”

    大祭师越听越心惊,虽然她言语中有些生癖形容词他无法理解,但听了她的描述他能确定当初鲜卑勇士绞杀的便是成年的蒲甲蛊,他忍不住道:“若你说寄存在内腹中的是蛊,那疫虫又是从何而来?”

    “疫虫的事情先搁置一边,你可知道一只成年蒲甲蛊需要吞噬多少幼蒲甲蛊才能成长吗?”虞子婴一边询问,亦一边思考蒲甲蛊的习性,它们喜阴湿之地,九连云峰这片密林的确适合它生存,但是蒲甲蛊是属于南彊之物,离英瑝与朝渊边境的九连云峰何止十万八千里?

    除非……

    大祭师何其聪颖,她思考的问题他当即便默想了一遍,才道:“九连云峰虽野兽巨蟒甚多,但蛊物却前所末闻,再得蛊非天然生成,需要人工培育炼制,看来此次鲜卑的祸端,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虞子婴与他所想不谋而合,不过她在意地却非鲜卑族如何,而是这场阴谋究竟是否也牵扯到了她,她无法令自己信服,在这一团阴谋的风暴中,她只是一个偶然地闯入的陌生人。

    大祭师心思深沉,听不到虞子婴的回应,他一回头却发现虞子婴一动不动,神色像凝固了一样,垂立着双手,今早刚换上的一套襦衫广袖裙静止,是连春风都无法吹散的冷漠。

    这种神情,他并非第一次看见,但一次比一次更令他震撼,明明那般鲜活的人静立在他面前,他却觉得灰暗荒芜,她眼底的空像无法填满的深渊黑洞,令他心最柔软的部份像被什么猛地一刺。

    “饿了吗?”

    他噤住了满腹凝重与心思,只简单而轻柔地问了她一句。

    虞子婴一抬眼,便撞入那双澄清如浸润着墨玉光华的眼睛,那里面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她曾看过最洁白惊雪的菩提花映着云霞万绛,席天漫卷花瓣片片,朵朵清华。

    她那颗磐石的心轻轻一动,像庭前扶风的凤首箜篌轻摇,奏起一串柔美清澈。

    但随着一声咕噜咕噜~连串的响声,打断了两人短暂的温馨时光,虞子婴后知后觉地抚向肚皮,皱起包子脸嘀咕:“明明打算减一顿的,真羡慕那些认真做事就忘了吃饭的人。”

    大祭师先是愣了一下,许久才任那蕊点珠光的笑意溢满了双眸:“能吃是福,既是福又何必减呢?”

    “因为拥有狗眼的太多,包子生存太困难!”虞子婴想起自己被胖妞,傻胖,胖子的叫着,满嘴不是滋味。

    她低下头巡视着腰间挤出来的一圈肥肉,黑黢黢的眼睛暗沉,果断该减肥了,这体积如果仍旧在前世的精神病院,一定早就被那些馋肉的“阴兽”拆骨入腹,更会因为肢体迟顿沉重,被那群高智商犯罪变态折磨疯掉。

    在那群瘦骨嶙峋的病患中,别怀疑,肥胖绝对是一大杀器!——自杀首选。

    大祭师懵懂地听着她的“童言童语”无奈轻笑一声,之前那属于祭师身上的那份担忧与沉重,稍微因为她而缓解了许多,他发现有她在身边,他真心笑得次数越来越多了。

    为了抑止住饕餮的食欲,虞子婴只强迫自己吃了些烘炒的干果跟山药,再灌了二壶白开水,便让大祭师召集了鲜卑族被感染的族民前来看诊。

    有些表面看起来无恙的人,虞子婴也并没有放松,看过布咖的情形,她想她更该注意的,恐怕反而该是他们的情况。

    疫症并非将虫子一只只剜出来便无事,实则更重要的是驱除那些黑色——亦就是疫毒。虽然她发现她好像能够祛除疫毒,但代价就是她的左眼难受,严重时可能会失明片刻,她便停止了这种自残似的救治。

    而剜虫听起来很简单,可实际上全靠虞子婴精湛的外科刀术,想当初她可是将一个老来骚扰她的精神病者的腰子在他睡梦中割出来,再替他缝合好,最后烤着给他吃了都不曾察觉身体少了什么,可想而知,她的刀法有多快,有多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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