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李如碧的侄儿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孙永金就用最热情的姿态,给他来了一个熊抱,然后大声说道,“李兄啊李兄,你可是让我好等,难道你不知道我急着绝了清兵的粮草吗?”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更是一阵大喜,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面对如此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它从手上溜走,只是没有看见李定国,让他微微觉得有点担心,于是在那里问道,“晋王殿下呢?”

    一听到李如碧的话,孙永金有意露出不满的神态,仿佛一听到李定国的名字,就有一股怨气埋在心里,不吐不快,在那里说道,“晋王殿下不会来了,这家伙,老是说什么要谨慎,这世上,有那场战争是靠谨慎打赢的。如果我要是谨慎,当日面对马宝三倍的兵力,就不会为了一些村民强出头了,也就不会以远少于清兵的兵力一路从腾越杀过来了。”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在那里频频点头,而心中却是一阵窃喜,因为心中的猜想更加证实了几分,李定国与孙永金之间果然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

    不过,他心中也有一丝惋惜,这个矛盾爆发得实在不是时候,不能一举歼灭孙永金和李定国的联军。

    这时,孙永金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说道,“你是怕我人太少,灭不了清兵是不是,这个你大可放心,咱的兵一个可以顶清兵十个,别说吴三桂现在还把主力军队集中在昆明城附近,就算他把云贵主力全部调过来,也能让我给吃了。”

    李如碧的侄儿心中冷冷笑道,这家伙也未免太大言不惭了吧,清兵精锐,那是在征服天下的过程中得到验证的,他一个小小的**小儿,居然也敢说一个可以打清兵十个,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他心中虽是如此想到,但口上却是不说,反而在那里大加赞赏的说道,“那是,清兵那个脓包样儿,我在昆明城前已经见识过了,同孙殿下的精锐之师,那是没得比的。要我说,就算是晋王李定国的兵马,恐怕也不如孙殿下许多。”

    孙永金听到他的话,更是刻意的得意大笑一番,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说得好,咱们就得这样藐视清兵,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真的满万不可敌。再说了,晋王殿下也没那么小气,他兵马还是让我带了一半出来。”

    听到他的话,李如碧的侄儿更是一阵大喜,如此一来,纵然李定国不至于全军覆没,也绝对会元气大伤,等到平西王吴三桂灭亡了孙永金之后,他便只能如丧家之犬,仓惶而逃了。不过,这话他如何会说出来,只见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在那里口是心非的说道,“如此一来,孙殿下的胜算定然更大,必然马到功成,一举奠定这不世奇功。”

    孙永金忍不住又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兄,你真是太会说话了。”

    说完之后,他又是着意的张狂大笑一番,然后才说道,“好了,李兄,咱们就不废话了,你快告诉我清兵在那里伏击,我这就用大炮把他们轰出来。”

    李如碧的侄儿连忙抱拳说道,“我这就在前领路。”

    孙永金也不客气,让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同时对身边的哨骑使了使眼色。

    顿时,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撒了出去,虽然山路艰难,要想发现对方的伏击是件极困难的事情,不过让这些稍稍试一试,终归不是一个坏事。

    当然,这一切都瞒着李如碧的侄儿。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孙永金已经完全的落入陷阱,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只见,越往前走,山路便变得越发陡峭,树林和草丛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两边的山上,如果一个人蹲在草丛中,别说是从远处,哪怕是走到了身边,也没法轻易的看得出来。如果此处真的存在埋伏,只要孙永金一踏入这条小道,两边的弓箭手和鸟**再朝着中间发射,他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尽管孙永金并不算一个能征善战的悍将,也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绝好的伏击地点。

    就在此时,李如碧的侄儿站定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几处山头说道,“孙殿下,吴三桂的伏兵就在此处,只要击溃这支兵马,清兵的粮草重地,便再无任何防守。”

    这个时候,孙永金不再是一副张狂的模样,轻轻一挥手,十几门火炮被推到阵前,那些传送过来的炮手动作极其娴熟,转瞬的功夫就架好了火炮,朝着李如碧侄儿所指的地方一阵乱轰。

    看着这些炮手的动作,李如碧的侄儿一阵心惊,无论是清兵的炮手,还是明军的炮手,他都是见识过的,他们之中不乏优秀之人,能够将红衣火炮打得又快又准,但是这种炮手是一支军队之中最为精贵的宝贝,怎么可能像孙永金一样,随随便便的拖出一队炮手,就是如此精锐。

    正在他思绪间,震天的轰鸣声传来,这些炮兵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试射,第一发炮弹就精确的落到他所指的小山上,阵阵烟雾随着炮弹的落下,不断的弥漫出来,仿佛炸得漫山遍野都是。

    看到这种情景,李如碧的侄儿更是一阵大惊,悄悄的猜想着,如果是他潜伏那座小山头上,究竟能挺得了多久。可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不停的摇起头来,也就是在摇头的过程中,突然间瞥见了那些黑乎乎的炮子,它们与清兵平时用的炮子有所不同,于是不自**的指着这些炮子想要问什么。

    “这是开花弹。”他身边的一名士兵很是轻松的说到,同时神色之间隐隐的有着一丝得色。

    此刻,他浑然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句话,让李如碧的侄儿吓愣了神去。

    因为他所指的那几座小山头确确实实存在着不少的清兵,而且还是一些绿营兵,吴三桂为了让他们表演的更真切一点,甚至于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只是一群诱饵。

    这群看]书]就来258}o诱饵之中,有一名绿营兵将领,那就是洪承畴标下的提督,张勇。吴三桂非常清楚,昆明城下的那一战,他同张勇结怨已深,不是轻易能够化解得了的。何况,张勇此人,向来对清廷忠心耿耿,他数次拉拢他,都毫无效果,可说得上是清廷监视他的一颗棋子。

    所以,充当诱饵这样的好事,吴三桂当然忘不了他,将他的士兵密密的布置在小山头上,然后再让李如碧的侄儿指出来,要用孙永金的火炮活活的将他轰死。

    一颗接着一颗开花弹从张勇的脑袋上呼啸而过,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的传了过来。

    他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伏击,明军是怎么发觉的,而且刚才明明躲过了对方哨探侦查。

    他更不知道明军究竟用的是几斤的炮子,竟然会有着如此威力,几乎每一颗炮弹落在地上,都有着一种惊天动地的感觉,仿佛这座山都变得不那么踏实,随时都会被轰塌下来一样。

    不过,最可怕的是炮弹爆炸之后,那飞溅而来的铁屑,铺天盖地的,撒得漫天都是。他们隐藏在山坡上,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全身裸露在炮火的轰击之下,无论身上穿了几重甲,被铁屑击中,立刻就能炸得皮开肉绽。

    同时,因为炮火轰击而折断的树木,更是不停的栽倒在那些清兵面前,时不时就能压死、压伤几个。那些重伤未死的在树下不停的**,恳求着别人来救一救他,凄惨异常。

    如此挑战人类神经的轰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承受得了的。在持续不断的轰炸下,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慌乱的就要朝山的另一面跑去。可是,那些人一旦站了起来,反而更加容易被飞溅出来的铁屑击中,眼看着人刚刚站起来,转眼又倒了下去。

    看着那些彻底倒下的同伴,潜伏在草丛中的绿营兵心在不停的滴血,一名张勇的亲信,更是跃到自己的主将身边,带着哭腔喊道,“提督大人,我们让吴三桂那个狗贼给卖了,他这是要把我们当饵啊”

    这个时候,张勇如何能不知道,自从进入云南以来,吴三桂就打着成为云南王的主意,对洪承畴标下的两大提督,自然是刻意拉拢,而他次次拒绝,已经是隐隐的把吴三桂给得罪了。

    在昆明城前的那个晚上,双方更是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如果不是因为同为清兵,说不得立刻就会打起来。如今,吴三桂更是假公济私,乘机借明军之手来铲除他了。

    想到这些,张勇一阵愤恨,对着部下说道,“咱们对着明军冲杀一阵,然后立刻撤退,不能再让弟兄们挨炮了。”

    说完之后,一声号炮,几个山头的的绿营兵同时发动,漫山遍野的都是清军的士兵,气势汹汹的朝着明军冲杀而来。

    孙永金乐呵呵的看着冒出头来的清兵,对着李如碧的侄儿说道,“干得不错,将来朝廷嘉奖,我一定会记你一功的。”

    李如碧的侄儿忙笑着说道,“多谢孙殿下。”

    看着他的表情,孙永金又是一笑,然后一挥手,枕戈待旦的火枪兵成线性阵摆开,将枪口对向清兵,慢慢的将他们放近。

    清兵伏击被发现,本来就是心慌意乱,如今看见好整以暇的火枪兵,更是一阵恐惧,如果不是凭着一股气在朝前冲,说不得立刻就会调转回头,演变成溃败之势。

    不过,这仅剩的一口气,也随着火**的一轮排枪泄了下去,雨点般的子弹铺天盖地的飞射而来,那些冲将上来的绿营兵毫无组织,在火枪的射击下,栽倒了一大片。

    虽然只是一轮排枪,虽然只是倒下了最前方的一批人,但是挨了无数炮击的绿营兵却瞬间胆气尽散,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败了”

    然后,整支清兵有如山崩一般,全军溃败。

    这个时候,若是有将领能够收容一二,维持秩序,也不会败得一塌糊涂,但是张勇已经说了,只要冲一阵就好。

    所以,那些将领别说去维持秩序,他们自己本身就在开始逃亡了。

    看见自己的主将们都是如此,那些清兵那里还提得起什么士气,顿时,兵败如山倒,所有的人,都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李如碧的侄儿站在队伍的前面,将清兵的表现尽收眼底,如此淋漓尽致的表演,实在是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于是心中大赞,对吴三桂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就算是诱饵,也能够下得出血本。

    他相信,张狂冲动的孙永金不可能不上当,面对清兵的溃兵,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冲杀上去,扩大战果,进而一举焚毁清兵的粮草。

    他坚定的这么相信着,于是激动起来,大声吼道,“清兵败了,冲啊”

    说完之后,他就拔刀朝前冲去,很是冲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发现那些火枪兵纹丝不动,对他的话,浑然未觉。实际上,不仅仅是那些火枪兵,就连应该近身肉搏的长枪兵,也是毫无反应,呆呆的看着前方。

    那些剑士倒不是毫无反应,他们在一边看着溃败得一塌糊涂的清兵时,一边不时的用余光瞟了瞟这个突兀的站在阵前的傻瓜。

    是的,此刻那些剑士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瓜,李如碧的侄儿很肯定。

    孙永金也在用很是玩味的目光在看着他,更是让他心下一沉。

    不过,他毕竟跟着自己的叔父在战场上打滚许久,纵然心中满是犹疑,还是飞快的跑了回来,对着孙永金说道,“孙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我们应当乘着清兵溃败,一路乘胜追击,撵着溃兵冲杀进他们的粮草重地。否则的话,让清兵回过神来,加强防御,就轻易攻他们不下了。”

    孙永金玩味的意思变得更浓了,大手一挥,对着那些骑兵说道,“李兄说得很好,咱们如果不追一追,都对不起清兵的这场溃败了。”

    说完之后,火枪兵让开道路,骑兵奋勇而出,朝着绿营兵的**踹了过去,杀得他们更加疯狂的逃跑。

    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孙永金最终还是要追的,不过是要骑兵开路,步卒在后而已。此刻,就是他最好的**身时机,于是马上说道,“孙殿下,我也去冲杀一阵,你带大队兵马跟上。”

    说完之后,他就要跟着骑兵一起冲杀出去,只是觉得肩上被人重重的一拍,然后再难移动半分。

    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急了,他原计划乘着明军追击之际,钻入树林之中,乘乱**身,如果一直被紧紧的扣住,可如何是好,于是回过头去,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孙永金说道,“李兄劳苦功高,帮我们破了鞑子的伏击,你说我们能让李兄上战场,去送死吗。”

    围在孙永金身边的剑士,立刻高声呼道,“不能”

    说完之后,这些剑士一阵大笑,此刻,就连那些普通人士兵也稍稍的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听见孙永金的话,李如碧的侄儿差一点就要哭了起来,俗话说,人一旦急了,就常常会看不清楚形势,他居然没有听出孙永金和周围那些剑士的嘲笑之意,在那里大言不惭的说道,“孙殿下,咱们叔侄二人自知,虽然是不得已投降的清兵,但已经是罪孽深重,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清兵,还请殿下成全。”

    孙永金一边笑着,一边摆手说道,“不急,不急,追击敌人这样的辛苦差事怎么能让你去做,再说了,你们叔侄二人立下这么一个大功,以后肯定是要封王的,我怎么能让你轻易犯险呢,是不是?”

    “那里,那里,小的不敢居功。”李如碧的侄儿已经开始有点哆嗦了,因为骑兵虽然在追杀着绿营兵溃卒,但是步卒依然丝毫未动,只是列好了阵势,等在那里。

    就在这时,孙永金突然说道,“安营扎寨,占据两边有利地形,架炮防御。”

    一句话过去,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手足冰冷,这那里是要追击溃兵,分明就是防守的姿态,然后他再看向孙永金那满是玩味的笑容,倏然间发现,他被耍了。

    想通此节,他拔腿就跑,可是一只坚实的大手就按在他的肩上,让他如何都移动不开。挣扎了两下,他立刻抽出刀来,可是刀未出鞘,剑锋已经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冰冷得可以渗出血来,一下子就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孙永金笑着说道,“李兄就是好学啊,这个时候还能向别人请教剑术,实在难得、难得啊不过,我可要警告你哟,这些剑士都是一个可以打十个的,而且手重,一不留神,就会把胳膊啊,脑袋啊什么的划拉下来。”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的侄子更是不寒而栗,再不敢有所动作。

    这时,孙永金又是喊道,“不过李兄既然如此好学,咱们也不能掖着藏着,就让李兄学学我们安营扎寨的功夫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部下,下了李如碧侄儿的刀,把一个铲子,塞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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