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著

    钱文明从他任职的律师事务所辞职了,他的婚姻发生了变故,影响他的不仅仅是私人生活,他已经对这个城市产生了厌倦,他想换个环境,忘记这个伤心的地方。

    逃避,是人都会逃避,钱文明不得不离开,他无法面对亲朋好友们在他面前总是拿他离婚这个事叨叨,他现在只要一和亲朋好友们见面,人家都会问他离婚的事,有的安慰他,有的嘴巴上说得虽然好听,可让他感觉到的却是一种活该的嘲讽,他实在受不了了,所以他要离开。

    在离开前,钱文明唯一想见的人就是王老五,所以他给王老五打了电话。

    接到钱文明电话的时候,王老五刚好把郝冬梅送到酒店,把车开上街道,融入到拥挤的车流中。

    “是钱大律师呀,哈哈,这么早的给我电话,一定有事吧,说,什么事?”王老五还不知道钱文明要走,他以为也就一般的事情。

    “武哥,今天有空吗?”电话中,王老五听出钱文明的情绪很低落,以为他还在为离婚的事想不开呢。

    “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现在我就在海星酒店附近。”为了把车停下,等红灯,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车。

    “我们见个面吧,就在海星酒店咖啡厅,我一会过来。”钱文明在电话中说。

    “好啊,一会见。”王老五爽快的回答,他反正也没什么事,既然钱文明主动约自己见面,那肯定是有事要谈,所以他过了十字路口后,在前面一个岔路拐了个弯,再次回到海星酒店。

    郝冬梅在更衣间换好工装,来到大堂,一个职员给她说昨天有个男的找她。

    “男的?有没说什么事?”郝冬梅奇怪的问,她还以为是陈然呢。

    “这是他留下的名片,要我转交给你,他问我你的电话,但我没告诉他。”那个酒店职员递给郝冬梅一张名片。

    郝冬梅接过去一看,名片上面顶头写着‘日本松源电器株式会社(中国公司)首席代表’,名片正中写的是一个人名‘松下酷呆’,名片最下面有电话和邮箱地址什么的。郝冬梅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是谁,看名字,是个日本人,她也没多在意,把名片随手放进了口袋中,准备走进总台,查看昨天的客人登记住宿情况。

    郝冬梅还没进总台呢,就看到王老五走进酒店门,于是她微笑着迎上去。

    “王先生,请问你是住宿还是吃饭?”郝冬梅用酒店一个服务员的标准腔调和王老五说话,一脸灿烂的微笑,双手放在小腹上,还给王老五鞠了一躬,那样子,让王老五想起了初次见司马文晴时的情景。郝冬梅穿的也是司马文晴以前穿的那种酒店职业套装,左胸上也挂了个镀金的牌,写着她的名字,王老五上下打量着郝冬梅,为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姑娘着了迷般,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郝冬梅这样装扮了,可他觉得今天郝冬梅尤其的漂亮,王老五还从没这么看过她这身装扮呢。

    “小丫头片子,和哥开什么玩笑。”王老五笑哈哈的说。

    郝冬梅收起微笑,一本正经的问:“哥怎么回来了?”

    “哦,钱文明约我在这里见面,咖啡厅现在有没营业?”王老五朝咖啡厅那个方向望了望,问郝冬梅。

    “酒店的咖啡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我领你过去吧。”郝冬梅说完,带着王老五朝咖啡厅走去。

    此时咖啡厅里,想着很轻柔的萨克斯音乐,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个男顾客,那个顾客坐在窗口边。他看到郝冬梅与王老五走进来,脸上露出惊喜,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到郝冬梅和王老五身边。

    咖啡厅的服务生见郝冬梅带了客人进来,正走上来迎接呢,还没来得及招呼王老五,那个坐在床边的男顾客已经站在了郝冬梅和王老五身前,个头不高,矮墩一个,有些紧张,脸上带着微笑的看着郝冬梅,似乎没把王老五当回事:

    “郝经理,还记得我吗?”

    郝冬梅这个时候认出了这个矮墩的男人,因为她的职业,要求记住来酒店住过的客人相貌,她这才立刻反应过来,那张名片与这个人是一同个人,而且是个日本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当然记得,你是松下先生。”郝冬梅一想到这个人的名字就想笑,要是不看到名字,让人听着好像是‘松下裤带’。

    “郝经理好记性,鄙人正是松下酷呆。”这个‘松下裤带’高兴极了,给郝冬梅来了个立正,还给她微微鞠了一躬。

    王老五听到这个男人的话后,在一边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他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没想到以前都是别人笑话自己‘王老五’这个名号,现在竟然还有比‘王老五’这个名号还可笑的名字,所以王老五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叫松下酷呆的男人听到王老五的大笑,有些不高兴,斜看了王老五一眼,眼神中带着那种傲慢的鄙视,但他对站在面前的郝冬梅,却仍然还是眉开眼笑,一脸的淫邪。王老五看着他就不像个好东西,与他松下酷呆这个名字很不相符,倒是与‘松下裤带’很贴切。所以王老五看到人和听到名字,哪还会忍得住,不大笑才怪呢。

    郝冬梅有些尴尬的伸手拉了王老五衣袖一下,给他示意别这样笑,她对松下酷呆微微笑了笑,表示歉意。

    可王老五哪忍得住,他大笑着还用手指着这个日本人说:“哈哈……笑死我了,你的名字很好玩,比我王老五的外号还有意思,哈哈……松下裤带!这名字起得真他妈的绝了,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他妈牛的名字,没有比这个名字更好的了,哈哈……哈哈……”王老五大笑着弯腰捧腹,他这也是有意的嘲笑这个人。他不喜欢日本人,讨厌他们过去那些无耻行径。

    王老五的笑,把这个‘松下裤带’给惹怒了。长得其貌不扬的男人,最怕比自己长得高大英武的男人笑话自己矮小,也许是他认为王老五在嘲笑他的身材和相貌,也许是因为王老五在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前哈哈大笑让他难堪,只听他‘巴嘎’大叫一声后说:“这位先生,你太无理了,必须向我和这个小姐道歉!”

    王老五被他一声‘巴嘎’给镇住了,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抗日的年代,听到了小鬼子哇哇的嚎叫着‘巴嘎,巴嘎’的挥刀砍中国人的脑袋,他怒目看着这个叫松下的家伙,所谓仇人相见,他的眼睛瞪得差点鼓了出来,那股无名的火一上来,谁也别想拦住,王老五走前一步,站在松下酷呆的身前,有些居高临下的盯着这个松下。

    “你狗日的是说什么?道歉?要老子向你个小日本道歉!做梦吧你!你们都不愿向受过你们伤害的亚洲人民道歉,凭什么要老子向你道歉!”王老五的横蛮不讲理的脾气一上来,是很可怕的,天王老子他都敢惹。

    叫松下的日本人被王老五一口一个狗日,一口一个老子的话说得脸红脖子粗,要是他不懂中国话可能还不会有事,可他偏偏熟悉中国语言,能听懂王老五这是在骂他,他比王老五矮半个头,像个小矮墩,那西装穿在他身上,就像是个企鹅,要是走起路来,应该更像。他被王老五给激怒了,忘记了这是在中国,不是他们日本,想扇人的耳光就随便的那么一下,只见他抡起巴掌,就朝王老五的左边脸扇了过来。

    王老五是什么人啊,岂能让这个小日本给欺负了,他眼尖手快,左手朝上一档,挡住松下朝他扇来的右手胳膊,王老五接着右手握成铁拳,把所有仇恨,为过去被日本人欺负的中国人那种仇恨,都集中在这一个拳头上,朝矮他半个头的松下面庞上很恨的就是一拳,这是王老五这生以来,最解恨的一拳,也是他最有力量的一拳,在这一拳挥出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那种爱国的热血在身上沸腾,他把满腔的热血都汇集到拳头上,朝一个他认为是侵略者的脸上砸去。

    这个叫松下的,本来面部就没多大的起伏,小鼻子小眼的,唯一可以炫耀的就是他那张大嘴,像血盆一样的大嘴,可此时这张大嘴在王老五看来,就像是喝了人血的恶魔大口,王老五的铁拳,像碗口那么大,几乎与松下的脸面一般大小,当王老五的拳头砸在松下的面部时,本来就很扁平的面盘被王老五砸成了个软柿饼似的,那鼻梁被王老五的拳头打得没了踪影,门牙断开的声响,站在旁边的郝冬梅都能听到。

    郝冬梅看到这情景,吓得双手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可是外宾啊,打了外宾倒是没什么,可这个打外宾的人是她最在乎的人,她是害怕王老五为此倒霉。

    可王老五才没想这些呢,一拳把松下打得脸面开花,鲜血四溅,仰身朝后倒下,王老五还想冲上去用脚踢他,可那个咖啡厅的服务生拦腰抱住他,使劲的把王老五身体朝后拽。

    “你给我放开!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个狗日的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礼貌!”王老五挣扎着身体,双脚还朝松下的身体蹬去,可松下早吓得朝后退缩着,满脸的血,眼神露出恐惧的神情,那个服务生使出吃奶的劲,就是不放手,有几次,还差点让王老五的给挣脱了。

    郝冬梅拉住王老五的手大声说:“哥,冷静点!,别冲动!”

    这个时候,酒店的保安和几个服务员跑了过来,两个保安架住王老五两边的胳膊。

    王老五左右的看看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说:“你们给我放手!听到没!你们这是在帮他!不是帮我!快放手!”

    “放开他!”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大声说。

    王老五听到这个声音,回头一看,是挺着个肚子的司马文晴,只见她左手叉腰,右手扶在肚子上,眼睛却很温和的看着王老五。

    两个保安可以不听王老五的,但不得不听司马文晴的,只好放开王老五。

    王老五这个时候也没了那股子劲头,他朝仰躺在地上的松下吐了口唾沫说:“记住,不是每个中国人都是软骨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好欺负!”

    “武哥,你没事吧?”司马文晴走上前来,上下查看王老五有没受伤,那样子,根本不在乎被王老五打倒在地上的松下,她才不关心这个人的死活呢,她在乎的是王老五有没受到伤害,最起码此时司马文晴眼里只有王老五。

    “文晴,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王老五有些歉疚的说,上次在这里,他就和江雪的前夫唐华差点打起来,这次却和一个对酒店来说是外宾的日本人,所以王老五说又惹麻烦是这么回事。

    司马文晴微微的笑了笑回答:“看你说的,怎么是又给我惹麻烦呢。冬梅,带你哥到我办公室等着,这里我来处理。”司马文晴吩咐郝冬梅把王老五带走,她是担心王老五在这里会让这个日本人心中更加恼怒,她不想让事态扩大,要是这个日本人报警话,王老五可就麻烦了,司马文晴可不想看到王老五被抓。

    郝冬梅拉着王老五的胳膊,使劲的拽他,王老五看看地上的松下,又看看司马文晴,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知道这会给司马文晴带来麻烦的,搞不好海星会被停业整顿,王老五眼神流露出那种对司马文晴的愧疚来。

    可司马文晴仍然保持着那种很和善的微笑,是那种让人放心的微笑。

    在郝冬梅拉着王老五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有几个住宿的顾客和服务员,默默的向王老五行注目礼,他们的眼神透露出来的是那种想崇敬英雄一样的光,是解恨的目光,还有一个顾客,朝王老五翘起了拇指,赞扬他的英雄气概。

    钱文明刚进大堂,就看到了王老五被郝冬梅拉着从咖啡厅那边走出来,他赶紧走上来说:“武哥,你等久了吧,我是不是来晚了呀?”

    王老五看到钱文明,笑了笑,没事似的说:“你小子确实来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好戏?什么好戏?”钱文明丈二和尚,不知道王老五说的好戏是什么戏。

    王老五没回答他,而是和郝冬梅继续朝电梯方向走,钱文明愣了一会,才紧追几步,跟在他们身后问郝冬梅:“武哥他怎么啦?像喝醉了一样。”

    “哥打了个日本人。”郝冬梅担心得差点哭出声来的给钱文明说。

    “啥?打了日本人!”钱文明用手摸着脑门说:“天哪!武哥,你闯祸了!本来我约你见面是要和你告别的,没想到你却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看来我真不该约你见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在这里惹事,看来我是走不了了。”

    “走?你小子要往哪走?”王老五停下脚步,有些奇怪钱文明的话。

    “现在先不说我的事,还是说说你的事吧。”钱文明拉王老五走到一边问:“那个日本人是干什么的?是你先动手还是他先动手?现在他被你打成什么样了?还有气吗?”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王老五哈哈的笑着说:“我怎么知道他有气没气,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他还你能用恐惧的眼睛看我,说明还没死。”

    “在哪?”钱文明回头问的是郝冬梅。

    “在咖啡厅呢。”郝冬梅朝咖啡厅的方向指了指。

    “我过去看看,你和武哥先到别的地方避一避,看看能不能私了。”钱文明说着,朝围了一些人的咖啡厅走去。

    王老五没叫住钱文明,而是和郝冬梅进了电梯,他在电梯上问郝冬梅:“冬梅,你怎么会认识那个‘松下裤带’的?”

    “是我们酒店的客人,记住客人的名和人的模样,是酒店的规定。”郝冬梅回答完,然后问:“哥,你刚才是不是因为我,才打那个日本人的?”

    “因为你?为什么这么说?”王老五没明白郝冬梅的意思。

    “这么说,哥不是因为有男人和我说话,才打他的。”郝冬梅似乎自言自语的说。

    “男人和你说话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能管得了。”王老五哈哈的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都把天给通破了,还笑!”郝冬梅把脚一跺,急得眼泪花都快流了出来。

    “不许哭啊,我现在开心得很,你也该开心才是,怎么能流泪呢,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不许流下来。”王老五看着郝冬梅快流下的眼泪,板着面孔,严肃的说。

    “人家这不是再为你担心嘛!”郝冬梅转过身去,悄悄把没流出的泪擦了。

    “你不用为哥担心,哥不会有事的,是那个小鬼子先动的手,我只是正当防卫罢了。”王老五其实心里明白,这事肯定小不了,但他为了不让郝冬梅太过为自己担忧,所以才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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