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容老和尚总归是经过战阵、杀过盗贼的人物,最初慌luàn过去后稳了稳心神。拿出绝不可束手待擒的魄力,脑中闪过几点金百万的可疑之处…

    其实李佑这老泰山真是多虑了,他的担心毫无必要。只要李大人还想在官场干一天,就做不出休掉妻子抬举小妾的事情。

    大明官场上对有些事情宽容,但对涉及到纲常的事情却是极端固执,富贵易妻、以偏代正十分令人不齿,也就比背叛师n差一点了。

    只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授人于柄的劣迹。以后无论再做什么事情,都会被别人将劣迹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议论并进行道德批判,这种舆论压力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刘老和尚一来关心则luàn;二来限于底层巡检见识,对高层次的文官心态不熟悉;三来对自家这nv婿的行事没有把握,所以才生出了许多luàn七八糟念头。

    不管怎样,圆容法师自觉没有颜面继续在金家住下去,便对李佑道:“贫僧暂居天宁寺,这就先回去了。”

    金百万不明所以的挽留道:“法师这是为何?莫非我有招待不周之处?”

    然而金员外得到的回应是凶狠的眼神…

    李佑想了想,起身将老泰山送到大堂n口,再多他就懒得动了。

    圆容却扯着李佑来到外面廊下一处僻静地方说话,问道:“贤婿意yu认下金家?”

    对于岳父的心态,李佑心知肚明。“有何不可?此时也算正当其时也。”

    “那你可知道,金百万有些不地道地方?须得贤婿当心啊。”

    不地道?李佑停住脚步,等待岳父继续说。

    “金百万热衷于典史和巡役之事,并愿意每年白白损失几千两给县衙当盐课,不觉可疑么?贤婿也是做过巡检的,文官当久了。如今本行已经生疏了吗?”

    李佑抬头看看大堂方向。“老泰山有话但讲。”

    “老夫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金百万也贩si盐。而且并非零星夹带式的,而是成批大量的。e^看不然不至于对缉盐巡役如此用心!”圆容法师语出惊人的兜售si货道。

    岳父这是说扬州盐商七大巨头之一的金百万是si盐盐枭?李佑忽然笑出声,好像听到了件很好笑的事情,“这纯属胆大猜测。毫无实据,如何可信?”

    前巡检刘老岳父硬是扯出一条理由:“老夫在虚江县做了二十年巡检,也身兼缉si重任。近十几年si盐猛增,淮南si盐突然大量行销江南,一直至今仍是如此。金百万与别家世袭盐商不同,恰恰发家于近十几年,在扬州城大盐商中几乎独一无二。前后互相对应。难道不蹊跷?再说他发家如此快速,十几年累积了别人数十年的家业,老夫觉得有疑点!”

    江南基本都是两浙盐运司的盐区,并不属于两淮盐区。按官方制度淮盐禁止在江南销售。但因为运输便利和距离近等原因,又加上淮盐产量极大,所以淮南si盐在江南相当畅销。刘老巡检说的也没错,近十几年淮盐销量确实暴增,李佑当巡检时也有所耳闻。

    见nv婿沉默不语,圆容法师又不怀好意的问道:“他运不运si盐本来与贤婿无关,若确如所猜,你认下这n亲后不怕被连累吗?还是要三思为妙。不然于你官运有碍!”

    李佑不动声sè的将岳父送走,立在树荫下考虑了一会儿。才又返回大堂。如果金员外真是有现成的体系组织,倒是省了很多事情…合法不合法这个说辞。对平常人很重要,但对于皇家来说,他们就是法,谈不上合法不合法。

    还是很冷场,金员外和李县尊作对时候居多,碰了面真没多少共同话题。

    李佑又品了几口茶,心里想说说金宝儿的事情,但他有不想被误会成贪图富贵钱财,于是拿出高慢刻薄腔调对金百万挑起话头。“像你这般人,不想能生出如此温婉美丽的nv儿,叫本官十分意外。在本官家中…”

    金员外听至此,拍案而起,怒道:“李县尊不要欺人太甚!”

    他现在有两个nv儿。大的已经嫁出去,对方是盐运司运同家的公子,但这个nv儿脾xing绝对称不上温婉;小的还待字闺中,倒称得上“温婉美丽”。

    金百万猜测,眼前这个县尊所说的就是自己的小nv儿。他还能有什么心思,必定是打着纳妾主意!

    这太羞辱人了,金百万虽不是官宦n庭,但好歹也是扬州最有名的盐商之一,有头有脸的大人物,nv儿怎可送给别人做没名没分的偏房?不由得不动怒。

    李佑略略一愣,明白金百万误会了,便将错就错的试探道:“你金百万的nv儿,做不得小妾么?”

    金百万也算见识过李佑的算计,见此时李大人风轻云淡,晓得肯定有后手。抑制住怒气,沉声问道:“你贵为官身,也不该如此失礼,还请有话明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佑叹道:“你家nv儿中有个叫金宝儿的,现在是本官二房。”

    金百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立在大堂中一动不动。那失散十几年的nv儿音讯全无,本来已经不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今天听到这么一句。

    听到消息就听到消息,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消息内容却如此特殊,传来消息的人也很特殊,传递消息的时间也很特殊,简简单单的消息仿佛带有无数含意,让金百万脑子有点不够使。

    金员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拍了拍脑袋,还是先确认之后再论其他。有了计较后问道:“此事李县尊不要玩笑,是真是假?”

    李佑语气不屑,“本官功成名就,很稀罕你家么?值得编出谎话骗你?本官确实有一房小妾,十九岁年纪,从扬州卖到虚江,姓金名宝儿。”

    惊喜的金百万又沉默下来,心里不停盘算着情况。李大人堂堂一县之主,不至于要编这种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话罢?若是真的,自然要大张旗鼓的去认亲。

    他想把大nv儿找回,主要是为了弥补当年人穷气短时的缺憾,这也是他心头的伤疤。同时将自己亏掉的yin德重新拾起来,然后想法生个儿子。

    若是假的…金百万想了想,发现就算是假的也要认!李佑此人,除了没出身外、做人不好相处外堪称是最理想的nv婿模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官位有官位,要名声有名声,谁不想要这样的nv婿?

    自己十几年来洒钱供出了一些读书人科举做官,又为的是什么?现在有十九岁的鼎鼎有名正六品高官认亲,不认才是傻子。

    再说县里有这么一位大神坐镇,谁还管什么典史巡役啊,有他就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金百万登时chun风化雨、笑容满面,“贤…李县尊,真乃喜人喜讯也!叫我心中喜不自胜喜出望外哪!没想到我那可怜nv儿,竟然承ng李县尊照顾,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金员外还是不要先高兴的好,等见了面仔细认一认,真正确定了再高兴也不迟。”

    “李县尊亲口所言,那还能有假?”

    李佑看着未来老丈人那“假的也要认成真”的神情无语。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n赚钱产业,只要娶上一个没父母的小妾,然后去找富户认亲…凭他的声望和身份,说不定真有无数富豪愿意认下自己这个假nv婿。

    这世道…李佑对金百万道:“那可能是贵府千金的娘子,在我家是小妾,员外你还是想清楚了好。”

    听到这个,金百万又纠结了,方才他光顾得高兴,忘记了这点。

    nv儿给别人做小,确实很没面子,说出去ting丢脸。可是木已成舟,没有什么办法。

    李佑看透了金百万的心思,语含警告道:“你家娘子沦落异乡,随了在本官后不吃苦不受罪,安享尊荣。也是她的福气。”

    金百万微微叹息,回想起自己的辛酸日子。当时nv儿只怕不知沦落到什么悲惨境地,若能遇到李佑确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那苦命的nv儿在哪里?”堂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随即跌跌撞撞冲进来一名中年fu人,身边还有数名婢nv忙手忙脚的扶持着。这fu人发髻凌luàn,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这必然是金宝儿的生身母亲了,李佑自然能够看出来。想来是他与金百万谈话时,有旁边听到的仆役去通风报信了,估计这也是金百万默许的。

    “看看你的样子,像什么话!”金百万喝斥道,“有贵客在此,不要失了礼数!”

    李佑仔细打量金夫人,心里更加肯定了。她的容貌轮廓和金宝儿依稀有几分相似,身量更是一模一样,现在可以说这n亲**不离十。

    金夫人被丈夫呵斥后定了定心神,目光迫切的看向李佑。

    这也算可怜天下父母心罢,李佑点头道:“想来不会错了,本官这就遣人去县衙传话,将宝姐儿送过来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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