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外松内紧,用更加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钱国舅笑了笑,轻松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昨ri听说你与我一个世侄闹了些冲突。我那世侄也是个莽撞人,居然砸了归德千岁的店面,这件事让他们家里很不得安宁,所以委托老夫当个和事老。”

    李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钱国舅一语道破了他与归德长公主的合作关系。荀家与钱家有姻亲关系,估计是碰巧在荀家听闻砸店的事,所以才来的之快。正常情况下,若非当事人亲口去告知,短短半ri功夫根本不足以传入他耳朵里。

    对这件事,李佑的姿态十分大度,豪爽的摆手道:“国舅爷放心,昨ri在下已当场与那荀指挥和解了!这件事就此过去,在下绝对不再追究了口如同云烟,让它随风而去罢!”

    钱国舅暗骂一声,又他娘的装傻,谁问你还追究不追究,最后还不得看归德千岁的?但只能捏着鼻子说:“李大官人宽宏大量,我替我那世侄谢过了。只是这归德千岁那里,不知状况如何,还得你去代为分说。”

    李佑热络的奉承钱国舅说:“国舅爷是长公主的亲舅爷,很重要的母家长辈,身份摆在这里,即便长公主见了也得礼敬三分罢。这点、区区小事,国舅爷何不亲自前去说和?你既是荀指挥的长辈,也是归德千岁的长辈,去做这个中间人,那是最合适不过了,让我这个外人去,反而多余哪。”

    李大官人的语气如此真挚,钱国舅也辨不清楚了,难道他不是装傻,而是真不晓得归德长公主与自己的关系?

    “其实做事也不能帮亲不帮理也不能只看亲情,还得讲道理啊。”钱国舅悠悠地说:“你是当事人讲道理要靠你去讲,你去与归德长公主说几句话比我有用。就算我求到你这一次如何?”

    李佑险些笑出声来,此人还真够能摆谱。他这蹭皇家饭的混子去找归德千岁这等心高气傲、最看不上无能之辈的天之骄女,谈得上亲情不亲情吗?从他最近距离的观察来看千岁殿下对娘家俩暴发户国舅都很瞧不上眼,压根没当正经亲戚看待。

    瞧这样子,钱二国舅八成也是在荀家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所以才被荀家请托说和了罢,李佑猜了个仈jiu不离十。

    不过钱二国舅今天跑过来说的卖煤之事,虽然有拉自己壮声势、当挡箭牌的嫌疑,但客观上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这点不能不认账。

    所以李佑不为己甚,口头装几句傻就算了顺手帮他一个人情又不费力气,回头让归德长公主对荀家意思意思得了。便道:“好罢,国舅爷如此抬举在下,在下也不能不识抬举。你说叫在下怎么办罢。”

    钱国舅大喜过望,“李大官人真是个痛快人就请李大官人去劝劝归德千岁,务必不要轻易放过荀家!”

    噗!李佑刚喝了一口茶,听到钱二国舅的请托,一时忍不住全喷了出来,洒满了面前书桌。他怀疑钱国舅口误了确认道:“你说什么?务必不要轻易放过荀家?”

    钱国舅笑的很猥琐,“是啊,不能轻易放过”

    李佑实在无语饶他心思慎密也没有想到这个反复。原来他不是要替荀家求情,而是恰恰相反。前头卖自己人情,就是为了这样啊,难怪要放在后面来强调。

    李佑本来还奇怪,钱国舅想替荀家求情的话,对他自己而言,算不上多要紧的事情,怎么如此郑重其事的先卖人情再提要求。

    无耻,够无耻,比自己还无耻,李大官人一时半会的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只好拿自己当个标准来对比。

    想了半天,李佑不知道该怎么说,谨慎的开口道:“荀家怎么样,我是不在意的,但。”

    钱国舅为李佑鼓劲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归德千岁的影响力很大。就是千岁没这种心思,你也可以劝她配合着做出样子去吓唬吓唬荀家,好处少不了你的。我相信,李大官人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什么叫我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的?我不做这种事很多年了!李佑拉下脸,“这种事,我不好答应。”

    钱国舅与李佑对视半晌,叹气道:“可惜了。那么今天,李大官人只当我没有来过。”

    只当没有来过?那么前面说定的事也无效了?这态度可真决绝!连条件都不能谈么?

    顿时卖煤之事李佑脑海中晃来晃去,晃去晃来。刷声望的诱惑像是最天下最妖娆的美人,不停地勾引着他那不甘寂寞、虚荣的内心,同时还能发点小财贴补家用。

    人在江湖身不由耻啊,李佑一边痛恨自己真是意志软弱经受不住诱惑的人,一边咬牙道:“那就依你!

    “好!一言为定!”钱国舅带着喜意捶案道,“我这就遣人快马加鞭去北边送信,最晚后ri,第一批几十大车的煤炭便可运至京城。”

    李佑吃惊道:“如此之快?”

    “赚银子的事情,不快怎么行?我那朋友早急于把积压煤炭出手变为银子,不然他撑不下去了。”钱国舅亟不可待的答道。

    等送走钱国舅时,李佑看看ri头已经西斜,竟然不知不觉的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这么无耻的人,到底靠谱不靠谱,万一最后比不过他无耻怎么办?李佑忍不住又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是不是该找朱部郎打听打听钱二国舅?这俩虽然品行素质天差地别,但都是皇家近亲,应该比较了解罢。

    今天与钱国舅所谈的内容比较复杂,需要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很多。什么时候办这件事,什么时候办那件事,都需要考量,就连去找归德长公主的时机,也要仔细算计。

    按说前几天归德长公主发了怒,在教坊司西院胡同传下封杀令之后,他就该去找千岁殿下去见个面的,但由于种种原因和顾及始终未去。同时也不知道归德千岁正在忙什么,这几天好像也没什么动作,也没来主动召见他,安静的很。

    再说他现在变成了李大官人,无官无职的一身轻,也就cāo心点生意上的事情,还没有遇到过需要长公主亲自出面的事情。所到之处,只要打出长公主招牌似乎就足以摆平事情,根本不需要真人秀。

    只是今天受了钱国舅的委托,必须要去十王府一次了,可暂定为明ri口但之前是否先去礼部拜访朱放鹤先生?

    李佑便重新坐回书房,反复推敲斟酌与钱国舅所谈的事情,务必做到不留破绽。

    不知过了多久,天sè微微暗下来时,关绣绣提裙跨过门槛,移步走进来,将李佑从沉思中惊醒了,“方才听银号送帐伙计说,夫君你今天欠了五千两银子债?”

    这是哪个该死伙计如此多嘴!李佑暗骂了一句。他这五千两是属于私人向外借的银子,和银号柜上没有关系,用得着和关绣绣说么?

    李老爷时常被关姨娘抱怨败家,所以不想告诉关绣绣这件事,免得招致啰嗦。可她既然问起,李佑也不打算隐瞒了,解释道:“这是疏通一下户部所需,为了明年一桩大买卖。因为不好从柜上支钱,又不便动用年底分红,所以顺手借了款应付。”

    关绣绣点点头道:“夫君做的很对,有点、样子了。柜上是柜上,私人是私人,这是应该分明的。本就该宁可自己借款,也不能乱支银号存银,不然就彻底公私不分,乱了法度。妾身本来是很担心夫君去银号里乱来坏事,现在可算是放下了心。”

    原以为又要被埋怨一通,却没想到遭了表扬,李佑心里忽然有点小爽。情不自禁的起了兴致,一把抱住关姨娘,坐在椅子上亲热起来。外面「启航街角文字」有婢女绿水把门,倒也不用担心别人偷窥。

    今夜李佑该轮宿二房金姨娘这里,一夫家子吃过晚饭,李佑便和金宝儿一起回了房。

    李佑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心里不住的纠结,是该修身养xing保养身体还是该尽职尽责二次上马?

    舍姨娘没注意到老爷的心思,转身从柜中匣子取出一封信并递给李佑,“我父亲托别人带来了信,这是给你的。”

    李佑拆开,看完笑道:“甚好!”原来他当初给金百万送过信,说了银号的事情,金百万回信中说明很有兴趣,打算明年开chun后北上,来一趟京城细商大计。

    晓得父亲要来,金姨娘对此自然也是欣喜万分。只是旁边婢女小竹问道:“我们是不是有可能离开京城?万一如此,金大老爷来了,岂不扑空?”

    李佑疑惑不已,“谁告诉你要离京?哪里来的传言?”

    小竹答道:“隔壁周部郎家太太今ri上午来串门子时,问话说老爷丢子官是不是要离京?”

    李老爷更疑惑了,“妇道人家,问这作甚?”

    “他家那边也嫌地方窄小,说是老爷如果离京,可否把宅子卖给他们,合并起来就宽敞了。”

    能不这么无耻么!李佑闻言大怒,拍案道:“什么混蛋东西,老爷我没去惦记他家宅子就不错了,居然还胆敢上门来惦记我家!当真无耻,让他家等着被收拾罢!”

    李佑正发狠,忽然有人来传话,道是归德长公主召他明ri上午去十王府。注: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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