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纳闷吴三桂怎么就到长江边败了,骨头搜集了一些前人书定的资料,复制过来发在作品相关上面,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看。纯史料性东西,不喜欢看的读者不必看。对了,史料中有些内容是对康熙有所正面的,大家区别看就可以了。最后是吴三桂死之后吴氏家庭的命运,惨,全部杀光。

    正式更新稍晚一点,大概在三点左右。

    吴三桂同清朝的军事斗争,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三桂起兵,到十四年(1675年)底,三桂发动战略进攻,清朝战略退却;

    第二阶段,从康熙十五年(1676年),到十六年(1677年)底,双方进入战略相持,展开了互有胜负的拉锯战,而清在局部地区如甘肃、陕西、江西、浙江等处逐渐转入战略性进攻;

    第三阶段,从康熙十七年(1678年)到二十年(1681年)十二月,清军战略反攻,吴军全面退却,直至被彻底消灭。战争的全过程,显示了它的内在规律性,颇有节奏地向前发展着,变化着。

    在战争的第一阶段的二年中,吴三桂乘清军无备,突然发动武装政变,并以迅猛的攻势,连续夺取了云南、贵州、广东、湖南、四川及江西部分地区,并把这些省份和地区置于周王政权的控制之下。吴军前锋直抵长江南岸。三桂“散布伪札,煽惑人心,各省兵民,相率背叛。福建耿蕃夺取了福建及江西、浙江大部分地区;王辅。臣叛于陕西,除了个别地区,陕西与甘肃绝大部分都陷入叛军之手。康熙十四年三月二十五日,从长城脚下又传来了警报:蒙古察哈尔部布尔尼也乘三桂叛变,“兴兵造反”。布尔尼为林丹汗后裔,太宗时被剿灭,扶植其子额哲为亲王,嫁一公主,为清朝额驸。布尔尼为公主所生,与朝廷是血肉至亲。布尔尼煽动蒙古各部造反,只有奈曼王扎木山响应,其参加叛变的,仅有二旗。四月六日,康熙命将出师,以多罗信郡王鄂扎为“抚远大将军”,以大学士都统图海为副将军,护军统领哈克山、副都统吴丹、洪世禄同为军务参赞,率满洲八旗兵和调取蒙古诸部兵马讨布尔尼。

    北疆出了事,西部也不安宁。西藏受到吴三桂的煽惑与收买,不时地挑起军事摩擦。它在政治上同情吴三桂,对清朝怀有动摇,若即若离。从全国情况看,除了关外的辽东地区以及山东、河南等少数地区还较稳定,再也找不到一块安静的土地!叛乱所及,波连十余省,“贼势益猖獗”战事仅一年,康熙不禁惊呼:“逆贼得据大江(长江)之南!”战事还在向北发展,直抵长城内外。所谓“东、南、西、北,在在鼎沸”就是战争第一阶段的生动概括!

    在王辅。臣叛于宁羌州后,带动陕甘两省纷纷叛离清朝,康熙深感局势的严重性,一时性急,打算御驾亲征。他对几位大学士说:“朕欲亲至荆州,相机调遣,速灭贼渠吴三桂。若吴三桂既灭,则所在贼党,不攻自息,生民得安。”他要求他们跟议政王大臣密议,大臣们当然不会赞同康熙出征。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康熙离京,京师为根本重地,倘生意外,谁也负不了这个责任!至祖接受了劝告,暂停亲征。康熙的这个举动,足以说明当时局势的严重程度。

    因战争而引起的混乱,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清朝所处的国际形势,也潜伏着危险。康熙十三年七月,两广总督金光祖密报:“交趾(越南)知孙延龄叛逆,乘机蠢动,陈兵边界,其情叵测,请加防御。”康熙不得不增兵,“防守险隘”。交趾陈兵边界,其意图不外是,担心中国内战蔓延到该国,以事先封锁边界,防止窜入。但鉴于它与中国的关系,欲乘中国内乱侵入,获取中国领土,这个可能性也是比较大的。它毕竟力量不足,只能小心谨慎从事。

    还有朝鲜李氏王朝,它原与明朝的关系密切,在受到清朝两次武力入侵而被迫称臣,内心一直不屈服。吴三桂发动叛乱后。它密切注视中国政情变化。一些大臣和知识分子(儒生)甚至上疏国王,要求乘时起兵复仇。儒生罗硕佐、赵显期等于康熙十三年(李氏显宗十五年)五月,相继上疏,大意是,吴三桂“既据南方,蒙古亦不亲附,天下事变,近在目前,乘此机会,练兵峙粮,大可以复仇雪耻,小可以安国保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下编,卷2,3988页……七月,有一“布衣臣”叫尹,他进一长篇密疏,痛陈以往所受国耻,要求乘三桂起兵,朝鲜可与之配合行动,内称:“我国精兵劲矢,闻于天下,大炮飞丸,足以方行;得选卒万队,北首燕山,规恢进取,以拊其背,而扼其吭;开海洋一路,约郑人(台湾郑经)并势,以挠其腹里;以传檄燕、蓟、辽河以北野春诸部,日域诸岛,青齐(山东)、淮浙(安徽、浙江)等处,以通于西蜀(四川),使同仇疾,兴共奋起……我顾不难横据医闾(辽宁锦州北之山),薄逐幽沈,而为天下请兵矣!……”《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这篇奏疏,表达了朝鲜统治集团与知识界对清朝的愤激的情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未必顺利。国王持慎重态度,未予批答,要视形势而定。看得出来,南边的交趾,东北的朝鲜都对清朝抱有敌意。只是因为清朝很快转败为胜,形势见好,这些抱有敌意的国家才没敢采取行动。

    交趾、朝鲜等国蠢蠢欲动,深刻地表明,吴三桂叛乱所产生的政治与军事震动已远远超出中国境内,而在交趾、朝鲜等国发生了强大的政治影响,如发展下去,有可能使这些国家与三桂联合,将清朝置于空前孤立的地位。当然,形势的变化,最终没有出现这个结果。这对清朝来说,的确是一次幸运!

    这就是战争第一阶段所出现的一系列结果。确如三桂和他的谋士们在起兵前所预想,兵出云贵,旗开得胜,一路势如破竹,前锋直抵湖北境内、长江南岸的松滋(今松滋北),隔江与清军大本营荆州相望。三桂饮马长江,翘首北望,已摆出渡江北进之态势。至此,三桂的军事进攻已达到了顶峰。

    吴军进至松滋,举足即可渡江。此时,清军未集,江北已是风声鹤唳,人心不固。如能迅速渡江,独占长江之险,军事主动权稳操在手,并在政治上进一步扩大影响,动员江北乃至黄河流域的汉官汉将参加,清朝将无法收拾局面,势必继续退至黄河北岸,以图固守。奇怪的是,吴军进至松滋,屯驻已三个多月,却毫无北进的迹象。他的将领们都很着急,一般人士也感到不解,在云南留守的三桂核心中的人物对军事停顿不前,大军不过江甚是诧异。三桂的谋士刘玄初急忙起草了一份报告,陈述了他的战略主张。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此时,应为直捣“黄龙府”而痛饮。可是,现在却屯兵不进、河上逍遥,坐失良机,等待清四方之兵集结,我真不知这究竟是为什么?这是不是王(指三桂)特送诸大臣入朝为王请命?诸大臣都是辱国之臣,自救性命不暇,怎能为王请命!如说待世子(指吴应熊)回来吗?我以为朝廷宁可失掉四海疆土,决不会令世子回归云南!一般来说,弱者与强者斗,弱者之利在于行动迅速,而强者利于较量实力。富者与贫者打官司,贫者乐意尽快使案子完结,而富者乐意把案子拖得长久。如今云南系一隅之地,抵不上东南一郡。而吴越(指江浙地区)之财货,山(西)陕(西)之武勇,都集中在荆州、襄阳、长江、汉水之间,王按兵不进,想与清兵久持,这与弱者同强者较量实力、贫者与富者比赛财富有什么不同!

    刘玄初写到这里,不胜感叹:唉!只盼望上天早降圣人,以安定中华吧!《广阳杂记》,卷4,179~180页。

    吴三桂读了这封信,无动于衷,置之不理,没有给以答复。

    在此关键时刻,三桂没有听从刘玄初的忠告,犯了一个战略上的致命错误,而这个错误最终导致他的彻底失败。刘玄初对形势和双方力量的对比分析是完全正确的。拿吴氏集团的实力与清朝相比,两者强弱分明,贫富悬殊。表面看,三桂起兵时,具有相当的实力,而一年后,有各地的响应,实力大增,可以同清军相抗衡。但他毕竟是以一隅之地云贵为老本,后劲不足,况且各地响应者不过各自为战,形成不了一个统一指挥的强大的军事力量。清朝占据全国统治者的地位,可以在政治上进行动员,在军事上可以四处征调军队,又拥有广大的领土和人口,无论在人力物力上都具有很大的潜力,当它一旦发挥出来,将产生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战争的第一阶段,它虽然遭到了失败,但其实力并没遭受过大的损失。因为滇、黔、闽、两粤等主要叛乱地区,多属三藩的汉军、绿旗兵,而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兵多集中在北方,故其军事实力未减。清朝所占有的条件,使它的后劲远远胜过吴三桂集团。得明显,三桂只利在速战,不可久持,宜乘胜进军,借助各地起兵反清的有利形势,乘清军无备,兵力未集,清统治集团惊慌之时,一鼓作气,挥戈渡江,北涉黄河,直逼北京,可收全胜之局。清朝以全国的兵力和物力,利在较量实力,不怕持久之战。如战争拖延下去,固然双方都将困难重重,但对吴军更不利,只能消耗掉它的有限力量,从而使清军转败为胜。三桂的致命错误,进至长江南岸,即停止进兵,使康熙从容而有步骤地部署兵力同吴军展开决战而胜之。这步棋,在吴氏集团中一些有识之士已有所察觉,除了刘玄初力主迅速渡江北上,还有主张下九江,扼长江、淮河、以绝清朝的南北运道;也有的劝三桂据巴蜀,塞殽函以自固。这些主张,各有侧重,但从战略上,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都力主进兵,而不能停顿下来。可惜三桂都不听,一到湖南,就屯兵不进,坐失机宜。《四王合传?吴三桂传》,4页。三桂的悲剧,即源于此!

    吴三桂为什么不愿北进?他久历战阵,娴熟战略战术,应该说,已成老谋深算,对于是否继续进兵,自有打算。他考虑问题,也许自以为比他人更老成持重。他的一个基本的想法,“欲出万全,不肯弃滇、黔根本”。他苦心经营云贵十多年,视此为根基所在,北上意味着弃根本,另辟新天地。倘若大事不顺,中道受挫,就使自己陷入进退失据的危险境地。屯兵长江以南,巩固阵地,站稳脚跟,即使大事不成,尚可“划江为国”,立半壁江山。这番考虑,虽属稳,却难保胜利。兵法上说,有进无退。只有进攻,才能取得和巩固已得的胜利。而军事进攻一旦停顿下来,变为防御,就将使自己被动挨打。三桂的这种军事上的保守主义,使自己的军队很快丧失掉进取的锐气。从刘玄初的信中,看出三桂还顾虑儿子吴应熊尚在北京,指望以儿子作为交换条件,把应熊放回江南,他就不过江。他以为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下,清朝会接受他的条件,跟他“裂土议和”《清鉴纲目》,卷4……康熙作出了有力的回答:削去他的亲王爵,处死吴应熊父子,跟他势不两立!三桂顿时气沮,精神低落,无法振作起来。

    据说,吴三桂很迷信,对于是否渡江北上这件大事,求诸占卜。他进驻衡阳后,听说衡山岳神庙里有一只白色的小龟,其大小如一枚铜钱,居此庙已有年头了,当地人以为鬼神之使,把它奉为神灵,藏在帏中,按时敬祀它,用它来占卜吉凶祸福之事。三桂就自己的前程想问卜此龟。他择一吉日,前去庙中祀神。他把全国山川地图铺放在神座前,将白龟置于地图上,心里默默祝祷,看此龟究竟走向何方。只见小龟在地图上蹒跚而行,始终不出长沙、常德、岳州之间,然后回转至云南而止。占卜了三次,都是一个结果。三桂暗暗吃惊,信以为真,不敢轻出湖南,亦不敢渡江。《大有奇书》,转引自《爝火录》(下),“附记”,卷1,969页。

    这则故事,剥去迷信的色彩,只能说明吴三桂有自己的政治目标,不便渡江罢了。此系后话,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康熙十三年四月,三桂在湖南常德给康熙写去一封信,交给被扣留的礼部侍郎折尔肯和翰林院学士傅达礼,释放他们回去,转呈康熙。走时,还给他们备了厚礼携带回京。折尔肯和傅达礼离开常德,先到了武汉,“镇南将军”尼雅翰立即向朝廷写去了报告。

    康熙还没有见到三桂的信,就给“宁南靖寇大将军”多罗顺承郡王勒尔锦等人发去指示:

    朕思吴三桂素多狡诈,此中疑有诡计。如吴三桂服罪请降,王及将军等,仍议招致之,益加警备,毋坠奸谋,即吴三桂束身归命,王等但以礼受降,其官属益加严防,不可分散兵力,急于前进,务相机以行。《清康熙实录》,卷47,1~2页。

    康熙从三桂遣返折尔肯、傅达礼等回京一事,估计他的奏章可能有归降之意,因此一方面表示可以受降;一方面嘱咐保持高度警惕,切勿受骗上当,误中奸计。事实并非如此。当他看到了三桂的奏章,就对兵部、刑部官员说:他本来期待三桂“悔过自新,束身待罪,未忍加诛(吴应熊)”。但“近览吴三桂奏章,词语乖戾,妄行乞请。诸王大臣咸以吴三桂怙恶不悛,其子孙即宜弃市,义难宽缓”《清康熙实录》,卷47,6~7页……

    吴三桂的这份奏章内容,官书不载,他书亦失载,迄今鲜为人知。从康熙的话中,有三桂“妄行乞请”、“词语乖戾”等语,把这句话联系起来看,可以肯定地说,三桂并无降意,亦无服罪的表示。在康熙看来,三桂的话皆属荒谬悖伦,是他所不能接受的。这大抵就是“词语乖戾”的意思。所谓“妄行乞请”,联系康熙读了三桂的奏章,便决定处死其子吴应熊和孙子,还毁掉了他在关外的祖坟,王一元:《辽左见闻录》,参见《逆臣传?吴三桂传》,卷1。38页。可以推知,三桂“乞请”,赦免他的儿孙,他不北进,划江为国等事。关于这个问题,康熙于康熙十四年四月在答复西藏**喇嘛的信中透露,**曾给他上过奏章,其中有为三桂请命的话:“若吴三桂力穷,乞免其死罪;万一鸱张,莫若裂土罢兵。”此事系三桂贿买**从中斡旋,代为恳请。仅此证明,三桂的“乞请”,必是包括了讲和、划江为国的内容。康熙断然拒绝三桂和**的要求,驳斥说:“三桂乃明时微弁,父死流贼,摇尾乞降。世祖章皇帝优擢封王,尚其子以公主,朕又宠加亲王,所受恩典,不但越绝封臣,盖自古所罕有!三桂负此殊恩,构衅残民,天人共愤。朕乃天下臣民之主,岂容裂土罢兵!但果悔罪来归,亦当待以不死。”《平定三逆方略》,卷14,7页,参见《清康熙实录》,卷54,16~17页。康熙的回答和处死他的儿孙,彻底绝了三桂的一切幻想,他颓然不振,无力北进了!

    康熙对吴三桂已经切齿痛恨,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他利用各种场合,予以痛斥和声讨,不止一次地向兵部、户部、刑部等各部臣揭露其劣行。例如,说“逆贼吴三桂心若虺蛇,行同枭獍,负恩谋叛,倡乱害民”。又说:“吴三桂反复乱常,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一时之叛首,实万世之罪魁,行即悬首街,以泄神人之愤”《清康熙实录》,卷46,14页。;又说:“吴三桂以枭獍之资,怀狙诈之计,阴图不轨,自启衅端……煽惑奸宄,荼毒生灵,极恶穷凶,神人共愤!”《清康熙实录》,卷47,6页。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看得出来,康熙一旦把三桂擒住,虽碎尸万段也不解心头之恨!

    康熙十三年六月,康熙命多罗贝勒尚善为“安远靖寇大将军”,率师前赴岳州,授意他以个人名义给三桂写信,在政治上进一步揭露三桂。此信写得颇婉转而有力,现摘录如下:

    王(指三桂)以亡国余生,乞师殄寇。蒙恩眷顾,列爵分藩,迄今三十年,富贵荣宠之盛,近代人臣罕比,而末路晚节顿效童昏,自取颠覆。仆(尚善谦称)窃谓王不解也。何者?王藉言兴复明室,则曩者大兵入关,奚不闻王请立明裔?且天下大定,犹为我计除后患,剪灭明宗,安在其为故主效忠哉?将为子孙谋创大业,则公主额驸曾偕至滇,其时何不遽萌反?至王遣子入侍,乃复背叛,以陷子于刑戮,可谓慈乎?王之投诚也,祖考皆膺封赐,今则坟茔毁弃,骸骨委于道路,可谓孝乎?为人臣仆,选事两朝,而未尝全忠于一主,可谓义乎?不忠、不孝、不义、不慈之罪,躬自踏之,而欲逞角力,收服人心,犹厝薪于火而云安,结巢于幕而云固也。何乃至是!殆由所属将弁,煽激生变耳。如即输诚悔罪,圣朝宽大,应许自新,毋踏公孙述、彭宠故辙,赤族湛身,为世大僇!《逆臣传?吴三桂传》,卷1,18~19页。

    表面看,这封信内容,无不顺理成章,以忠、孝、义、慈所谓封建道德加以责备,想三桂是不能推辞掉的。但其主旨在于,三桂已事两朝之主,均不能终守臣节。他揭露三桂此次起兵,声言匡复明室,实乃骗局。尚善质问三桂,当初清军入关时,为什么没听说你请立明朝后人?此话出自尚善之口,却不出自康熙,这是因为康熙对此历史公案,实有难言之隐,让尚善说出去,以解世人之惑,并以此驳斥三桂于天下安定之后忽然要匡复明朝,不过是掩饰个人的政治目的。尚善特别反驳他对清朝灭掉明朝的指责,指出,正是三桂献计并亲临缅甸,擒获永历,诛灭明宗室。这一点颇为有力,连汉人士大夫也为三桂此种行径所不齿!最后,尚善劝其悔过自新,以求得朝廷宽大处理。

    三桂已骑上“虎背”,岂肯下来!尚善与三桂相识,有过来往,《漫游纪略》,“楚游下”,卷4,10页。康熙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来斥说三桂。信中所说,确使三桂难以回答。所以他对尚善的信只好抱以沉默,而心里未必能心安理得!

    三桂领兵不进,这就给康熙调兵遣将、集结兵力、加强布防争取到了充裕的时间。截至康熙十四年四月,康熙已初步完成了对各战略要地的兵力部署:

    镇南将军尼雅翰、都统朱满、巴尔布等率师由武昌水陆进取岳州、长沙,直入广西;

    都统宜里布等率师驻彝陵,都统范达礼、副都统德叶立等率师驻镇郧襄;安西将军赫叶、副将军胡礼布、西安将军瓦尔喀等率师由汉中进取四川;

    副都统扩尔坤、吴国祯等率师驻防汉中;

    镇西将军席卜臣等率师驻防西安,复遣尚书莫洛经略陕西等处(不久,即被叛兵击死),率大军居中调度;

    镇东将军喇哈达等率师于山东、河南、江南要地驻防;

    安南将军华善等率满汉官兵,同镇海将军王之鼎等于京口水陆驻防;

    扬威将军阿密达等率师同江宁将军额楚等防守江宁、安庆沿江险要;

    平南将军赖塔率师由浙江平定福建,浙江将军图喇率师驻杭州,兼防海疆;

    定南将军希尔根、副将军哈尔哈齐等率师由江西建昌、广信进兵福建;

    平寇将军根特巴图鲁、席布等率师赴广东,会同尚可喜进剿叛军。《清康熙实录》,卷47,16~17页。

    康熙分遣各方面军,任命各方面军的统帅——将军,迅速进入各自的战区,诸如武昌、荆州、彝陵、郧阳、襄阳、汉中、西安、京口、江宁、安庆、山东与河南等要地,以及江西建昌等地,都被康熙划入战略地区。这些战略据点,凭借长江天险,以荆州为中心,重点布列在长江中游与下游地区,与长江南、山东、河南个别地区互有延伸交错,形成了一道颇为严密的军事攻守防线。

    战争开始时,康熙以为速胜,估计剿灭吴三桂“指日授首”《清康熙实录》,卷48,2页。,只动用了满洲八旗和汉军绿旗兵。康熙十三年底,蒙古各部王公进京朝觐,主动要求提供马匹和军队助战,康熙婉言谢绝。《清康熙实录》,卷44,21页。但随着战争的扩大,康熙已感兵力不敷,到康熙十四年六月,不得不征调蒙古各旗部队。先调察哈尔护军骁骑一半兵力,从蒙古四十九旗中先调距离北京稍近的科尔沁十旗、敖汉一旗、奈曼一旗、克西克腾一旗、归化城十旗,共出兵万人。其中抽出六千人和旗下兵的一半,约万余人,由固山贝子准达率往荆州;剩下四千名蒙古兵和旗下兵的一半,约万余人,由多罗贝勒尚善等率往岳州。康熙限定,蒙古兵于八月一日以前至京。同时,康熙命科尔沁部辅国公图纳黑、杜尔伯特台吉温布赴荆州听用,巴林部贝子温春、台吉格勒尔图赴岳州。《清康熙实录》,卷48,7页。

    清朝一向讳言用兵实数,多用旗下兵一半,各旗出护军若干各来表示用兵数,给我们统计兵力带来很大困难。估计战争的初期阶段,各路将军所率部队,加上动员蒙古兵,约近二十万。三桂的兵力多集中在湖南一线,约二十万左右,加上出征四川、两广、江西及留守云贵,占地兵力,约在三十万以上。

    康熙和他的将军们开始时对战争估计不足,以为可以在短期内取得全胜,恢复云贵疆土。到了康熙十三年三月间,宁南靖寇大将军勒尔锦、前锋统领硕岱等都还认为“进取云贵之期,不过八月”。就是说,到八月时,清军反攻,恢复云贵。这时,康熙已认识到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告诫说:“朕思云贵,尚未可轻进,必俟四川全定,方图进取。”四川已被三桂掌握,如清军只顾进军云贵,四川叛军必挠其后路,而不得前进。再说进云贵,一路必经四川,此路不通,进军也难。就拿湖南情况来说,叛军未到,长沙、澧州、常德等处已叛投三桂,如等到八月,其他地方再发生叛变怎么办?康熙问道:“你们分兵征讨吗?分兵则势单,以次剿取,马匹疲劳,不堪驰使,岂能胜利?如今之计,只有先取常德、长沙,以寒贼胆,方为制胜之策。”《清康熙实录》,卷46,17~18页。

    战争第一阶段的战况表明,一方面,三桂军事力量正处鼎盛,战果继续扩大,一方面,康熙正调兵遣将,部署防线,未及展开全面攻击。因此,便出现了吴军进攻,清军防御的局面,双方都不可能速胜。在清军抵住了吴军的强大进攻之后,就不可避免地形成了对峙的新局势。

    到康熙十三年底,王辅。臣叛于宁羌州,在全国已形成了三大战场,这就是:以耿精忠占据福建,攻取浙江、江西为左翼东部战场;以王辅。臣、王屏藩占据的四川与甘肃、陕西大部地区为右翼的西部战场;以吴军占据下的湖南,地当全国中心,为正面的中路战场。这三大战场,无疑是以吴三桂所在的湖南战场最为重要。三桂自离云南北进,抵达湖南后,来往于常德、澧州、长沙、湘潭之间,最北至松滋,亲临前线指挥。吴军的主力、精锐近二十万人都集中于湖南一隅之地,分布在长沙、岳州、萍乡、松滋、常德、澧州等几个战略据点。其中,以七万兵力据守岳州、澧州诸水口,与驻守江北的清军对峙;又以七万兵力、总兵十余人、“猓猓”兵三千驻醴陵、长沙、萍乡诸处,抗拒江西的岳乐部清军。《清康熙实录》,卷52,19页。三桂驱使云贵土司苗、壮等少数民族的土军前来湖南助战,组成一支有四五十只大象的象军,也调来前线。采伐贵州、湖南的山木,造楼船巨舰,往来水上,控制水路。调拨四川、湖南的粮食以供军需。

    三桂最重视的是岳州,特派他的侄儿吴应期率数万精兵防守。应期十分骁勇,能冲能拼,是三桂的一员得力猛将,把岳州交给他,三桂感到放心而无忧了。

    岳州不只是湖南也是长江中下游“水陆冲要之地”。它位于浩瀚的洞庭湖之畔,长江南岸,三面环水,一面通陆地。而洞庭之水又与长江一脉相通,因此借助洞庭之浪,可顺水至长江,出湖南省境,水陆并行,随心所欲。而借一脉之便,从长江即可进入洞庭,入湖南省境,必经岳州。南北东西,行旅转运,欲得水陆兼有之利,岳州乃不可逾越之区。在军事上,得岳州,可控制湖南之命脉,可断南北交通,故此城为兵家必争之地。三桂刚起兵时,康熙已洞见岳州极端重要,严令驻防部队“宜亟固守”;同时,又派出都统觉罗朱满、一等侍卫毕桑阿等率增援部队水陆兼行,速往协守。《清康熙实录》,卷48,11页。岂料清军未及固守,岳州已为吴军袭取。三桂以岳州为他在湖南立足的一个战略支撑点,集兵七万。特令吴应期加强防守。他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在岳州城内外构筑防御工事:在城外陆路一面,挖通三道壕堑,筑堡垒,设陷坑、鹿角、挨牌,以阻止清步骑兵攻城。在洞庭湖峡口处,攒立梢桩,以阻止清水军船只进入湖内,守备相当严密。同时,三桂又在澧州、石首(今仍名)、华容(今仍名)、松滋等处派驻重兵,与岳州成掎角之势。三桂把岳州的存亡,看成是他的生命线,据投诚的吴军守备薛麟兆所见,三桂时时关注岳州的防御,还特派他的护卫至岳州,向应期传达方略,“令贼将坚守,且趣进兵”,由此看来,三桂作了长期固守湖南的打算,这大概就是他企图划江为国的计划的一部分!

    清军失守岳州后,康熙一再严令催促清统帅尽快夺回。康熙十四年六月,他特派多罗贝勒尚善为“安远靖寇大将军”,同固山贝子章泰、镇国公兰布率蒙古兵四千、旗下兵的一半攻取岳州。命将军尼雅翰、都统朱满、巴尔布、护军统领额司泰参赞军务。《清康熙实录》,卷48,14页。清军侦察岳州城防御情况,深感吴军“据守颇坚,难以进取”。康熙便改变作战计划,命令将军尼雅翰率部赴江西,与副都统甘渡海兵会合,并率袁临总兵赵应奎,由袁州进取长沙,夹攻岳州。

    与岳州隔江相望的是清军大本营荆州。康熙一开始就选取此城,作为战略重点进行布防。他正确地估计到吴军北上,必走湖南渡江,因此,他力图凭借长江之险,在荆州布防,拦腰阻拦吴军,使其不得渡江,在此顶住吴军的军事压力,便可集结大军,作为渡江反攻的基地,进行充分的准备。只是三桂进至长江南岸,便停止前进,才使康熙的这一战略计划得以侥幸实现。否则,吴军及时渡江,长驱直进,荆州尚未设防,肯定会使局面为之改观!这就是三桂的战略失误,促成了康熙的成功。

    吴氏政权的覆亡,招致整个家族的毁灭。吴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几乎没有一个善终的。除了吴三桂和他的妻子张氏死于昆明城陷之前,免受斧钺之苦,其余无不死于非命:其子、孙、侄如其子吴应熊、其孙世霖、世璠,侄吴应期、女婿等等,或惨死于阙下,或毙命疆场,或饮刃于宫室,或相残于萧墙,而他们的家属或株连同死,或没入官府为奴,连三桂的美妾亦被夺占。他储积的庞大家产也于一日之间化为乌有。结局是很悲惨的。三桂的部属、同盟者,其首要分子和骨干也几乎难逃厄运,纷纷被押上断头台。这是三桂失败的直接后果之一。

    吴氏满门灭绝,并未使康熙和廷臣们感到丝毫怜悯,相反,他们认为必须这样做。他们看到吴氏家一颗颗人头落地,报以满意的欣慰。政治。斗争如同战场上两军格斗,你不杀他,他一定会杀你,二者必居其一。谁若手软,或稍一迟疑,性命就会被对方取去!所以,同自己的最危险的政敌作殊死之斗,根本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有点滴的同情,要的就是铁的手腕,流血的镇压。这才是一个政治家的特色呢。康熙当之无愧!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切生死予夺大权重新操在康熙和朝廷之手。本来,乱源业已清除,照理说,一切都成为过去,应面向未来,如何治理国家。但是,事情远未结束,他们还感到只镇压吴三桂一族还是不够的,必欲把其党羽全部干净、彻底地消灭掉,如斩草必须除根,不留一点儿令人不安的隐忧。于是,清洗与镇压同时进行……

    在战争进行期间,康熙为了分化、瓦解和孤立吴三桂,一再施以招抚之策,百般诱使“归正”。政策相当宽大,待遇相当优厚。不管谁在吴氏政权中任何种职务,犯有多么严重的“情罪”,只要放下武器,立即会得到极优厚的待遇,对以往之事,一概免究。康熙表示,“朕决不食言”,可“昭之日月”。这些诺言,都行之于文字,载入件件诏书之中。可是,当战争胜负已成定局,特别是在攻下昆明之后,康熙马上想到处置已降的吴三桂的党羽,时机已经来到。在他的指示下,朝廷开始甄别,以种种理由和口实,将已降的原属从叛的骨干分子逐一查出,定罪处死。举其要者,叙其原委,以明历史真相。

    在响应吴三桂起兵的政治势力中,最重要的人物莫过于靖南王耿精忠了。他在福建起兵,给三桂以巨大的支援。至康熙十五年冬投降,康熙既往不咎,免去一切处分,恢复其靖南王爵,他的属下人官职如旧,他主动要求随大军剿台湾郑氏之军,正合康熙之意,要他“立功赎罪”。他在收复福建沿海被郑军占领的泉州、漳州后,驻守潮州。次年(康熙十六年)四月,精忠为表达自己的忠心,把自己的儿子耿显祚送入京师侍奉皇帝,实则是送“人质”,消除朝廷对自己的疑虑。

    十一月,藩下参领徐鸿弼、佐领刘延庆、护卫吕应晹、典仪陈。良栋、护军苏云会等人联名向兵部揭发精忠“归顺后尚蓄逆谋”的罪行五款:(一)违背康亲王杰书之命,不全部供出“奸党”人员;(二)暗中勾结“海贼”(指台湾郑氏),互通音讯;(三)曾与叛将刘进忠“执手耳语”,说:“乞降非所愿”;(四)暗令心腹储藏铅药,等待“异日取用”;(五)遣散旧兵归农,令他们各携武器走,不准留给征剿的清军。尤其是在投诚前杀死范承谟以灭口,足见其罪重大,兵部大臣以徐鸿弼等人揭发信上报给康熙。

    精忠的弟弟昭忠正在福州,他事先已得到徐鸿弼等人的揭发信,也将此事及时向康熙做了报告。《逆臣传?耿精忠传》,卷2,35页。

    康熙扣留了上述报告,隐而不发。主要原因是时机不成熟,此时正征剿吴三桂,必须稳住已降但心怀疑惧的这批人,惟恐打草惊蛇,再生意外。还将影响到未降的人不敢来降。至十七年春,才令精忠从潮州回福州驻扎,令其弟昭忠携其祖父耿仲明骸骨还京。至秋,吴三桂去世,加速了吴军的崩溃,清朝形势顿时大为好转。康熙开始考虑如何处理精忠。他虽然已降清朝,但康熙仍把他视为一只猛虎,担心他留在福建如放归深山,不知何时会再出来作乱!他要把他擒住。可他不想鲁莽行事,他要一步步去做,不动声色。他先给康亲王杰书一封密信,说明他不撤精忠的王爵,是为了稳住他及其藩下之众。现在如下令让精忠来北京,又怕他生疑惧,“变生意外”。康熙授意康亲王可暗示精忠,让他自己主动提出进京陛见皇帝,他即可批准。这样做,不但连精忠,就是他的部属也不会生疑的。恰好康亲王也报告精忠的罪行,请求逮捕处死。康熙不赞成,说“逆党”“归正”的不止千万,如将精忠马上处死,其属下或其他余党可能要寒心,如果他能自请来京,那么一切都会顺利、平安无事。他要康亲王“当加意开导”他。其实,康熙的这番话也不是心里话,他自有打算,不便过早地告诉他,免得他坏了自己的部署。

    康亲王杰书做了一番工作,精忠料知躲不过,于康熙十九年三月上疏,请求入京觐见。康熙立准,命马九玉为福州将军,管辖靖南王藩下部队。精忠到京不久,其弟阳忠、聚忠又联合揭发了精忠叛逆罪行,请求予以严惩。他们一再要求惩治自己的兄长,一则划清界限,免使自己受连累;一则很可能已了解康熙和朝廷的意图,及早上疏,变被动为主动。

    精忠这只“虎”已入笼中,惩治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康熙批准了昭忠兄弟的请求,连同以前扣留未发的揭发材料一并交给法司进行审问。精忠极力分辩,自陈他“归顺后,绝无叛志”。然而,从康熙到朝廷必欲惩治,已是既定方针,他的分辩有谁去听一句!法司即以所揭发的事实定成叛逆罪,议决严处:应革去精忠王爵,与其子耿显祚及骨干分子曾养性等人俱应凌迟处死,家产籍没。康熙打算等把所有逆党要犯捉拿到京时再“核议”,暂时把精忠看押起来。这时,他采取措施彻底解决耿藩的问题:迁移精忠的亲属归旗,原属精忠的旧

    部在浙、闽当官的都还京;马九玉也被解除职务归本旗。这一措施,便把耿藩从组织上彻底瓦解,不复存在了。以上见《逆臣传?耿精忠传》,卷2。36~37页。

    就在耿精忠被授意进京“陛见”时,即康熙十九年三月,尚之信的护卫张永祥、张士选也赴京“首告”之信“谋叛事”。世祖与议政王大臣密议:命刑部侍郎宜昌阿等人以巡视海疆为名赴广东,调查之信的罪状。同时携张永祥、张士选同回广东,秘密询问都督王国栋、之信的弟弟副都统尚之璋。国栋也参与揭发之信的事件。他曾表示,他可以将之信逮捕。康熙很信任他,即委以此任。揭发尚之信的还有他的两个母亲舒氏、胡氏、总督金光祖等人。此时,之信正在广西平叛,他要求撤还广州。康熙指示,宜昌阿等抵广州后,可详察具体情况,如应撤还,即报告说广州“不可无之信”,可以将他一人调还广州。嘱宜昌阿不要过多株连,如发生意外,可“酌便行事”。宜昌阿等钦差按上述旨意,离京南下。《平定三逆方略》,卷51,1~2页。他到广州后,发现城内无满兵,便在半夜密调赖塔部满兵二千入广州,以防意外。

    尚之信对朝廷密谋逮捕他一概不知。这时他还在为平叛效力,提议会同镇南将军舒恕所部从贵县(广西贵县)、他同总督、提督两臣由浔州(桂平)水陆进取武宣(广西武宣)。康熙批准了他的进兵计划。《平定三逆方略》,卷51,5页。之信很快夺取了武宣。

    康熙表面上批准之信进兵武宣,而暗中指令“密图擒拿”。宜昌阿至广州即设计逮捕他。《清康熙实录》,卷90,17页。宜昌阿与王国栋等密谋,密令总督金光祖、提督折尔肯、总兵官班际盛、副都统金榜选等赴武宣逮捕之信。之信毫无思想准备,当金光祖等宣读“圣旨”,之信“即下马解胄,自系铁组”,被带回广州监禁起来。之信不服,上疏自辩。康熙一时不忍下手处置,命将之信押解京师对质询问。

    之信被囚,权势已失,其藩下都统王国栋便擅自行动,查封王府库藏,“恣取资财,肆行无忌”。藩下长史李天植等愤愤不平,勃然大怒:“国栋陷身旗奴,要不是先王(指可喜)赏识,破格提拔,岂能有今天!如今他既不替公(之信)辩白冤屈,又不遵旨将公送入京师听候勘问,却如此恣意妄为,是将图谋不轨。”他与心腹计议,将忘恩负义之人王国栋杀死。这件事,之信事先一无所知,因此也就不存在他跟李天植等密谋杀害王国栋的问题。以上见《尚氏宗谱》,卷2,“大房”。清官方却作了这样的记录:“尚之信谋益急,令其弟尚之节等阴纠党羽,诱杀王国栋,欲为乱。”《清康熙实录》,卷90,19~20页。此系诬辞,不足为信。王国栋刚被杀,暗中监视尚之信的赖塔趁机出兵,将尚之节、李天植等参与其事的人一并逮捕。

    尚之信的本意,既然自己被人告发,就应遵从圣旨“本身就法”。他坚信“媒孽之诬”是蒙蔽不了皇上的圣明的,他“见天(指康熙)有日”,一切都会分辩清楚的。他正在被监禁,不想也不可能干出谋杀王国栋而“欲为乱”的蠢事来。他认为,这不但救不了他的命,相反只能伤害他。当他听到王国栋被杀的消息,不禁愕然,长叹不已,他认为这是“倒行逆施”,帮了倒忙,只能加重他的罪过。《尚氏宗谱》,卷2,“大房”。

    在赖塔、宜昌阿审讯李天植等人时,他们一口咬定此事与尚之信毫无关系,是他们自己所为,自认责任和后果由他们来负。还有舒氏、胡氏也翻供,称:“之信无谋叛迹”,前揭发他的那份奏疏,都是王国栋伪造的,借她们的名义写的,她们根本就没有揭发过自己的儿子,也不知有这么回事。

    然而,朝廷对此根本不予理睬,也不再调查。康熙十九年七月,朝廷即匆匆定议,并经康熙批准,对尚之信及有关人员做出如下判决:“同谋者”尚可喜妻舒氏、胡氏从宽免死,并免家产籍没;尚之孝、之璋、之隆等都从宽,革职枷责。之信“不忠不孝,罪大恶极,法应立斩,姑念曾授亲王,从宽赐死”。其余如李天植、之信弟之节等都按律就地正.法。原定让之信进京勘问,因而取消,就地处置。《平定三逆方略》,卷53,10页,《清康熙实录》,卷91,19~21页。闰八月十七日,钦差奉命至广州,向之信宣读完旨意,赐一条帛,令其自尽。上午七时许,之信气绝身亡,葬于广州城西报资寺后山下。他的弟弟尚之节、长史李天植等人被押上刑场斩首。之信等人的妻子都籍没入官。《尚氏宗谱》,卷2,“大房”。康熙又指示,尚之信所有资财,用来充作军饷;过去属平南王的私市私税每年所获银两,不下数百万两,“当尽充国赋,以济军需”《清康熙实录》,卷91,21~22页……

    尚之信一死,其平南王藩亦随之撤去。他所属的人员编为十五佐领,被分入“上三旗”(即正黄、镶黄、正白),令驻广东。还有三总兵标下官兵,留下其中两总兵的官兵镇广州,剩一总兵的兵员都裁去。《清康熙实录》,卷91,26页;卷96,22页。康熙二十年冬,又将其“属下旗员,俱应撤还京师,另行安插”。《清康熙实录》,卷98,5页。至此,富甲天下的显赫一时的平南王藩也不复存在了。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正月十九日,康熙和他的议政王大臣们又讨论对耿精忠及其骨干分子的处理。议政王大臣们先拟了一个处分意见:将耿精忠包括他的儿子在内共十人应凌迟处死,同党黄国瑞等十九人应予斩首。

    康熙表示意见说:“耿精忠身造罪孽,应当极刑。其子等都处以凌迟,亦有可怜悯之处,可否改为斩首?”凌迟之法,将使受刑者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而斩首却来得痛快,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几无痛苦。这种死法当然比“凌迟”要好得多。皇帝毕竟与众不同,在此表示了他的大慈大悲,对手无缚鸡之力而待死的人给予了怜悯之情,将凌迟改为斩首。

    可是,他的臣子们却不这样考虑。大学士明珠说:“耿精忠之罪,较尚之信尤为重大。尚之信不过纵酒行凶,口出妄言,耿精忠负恩谋反,且与安亲王书内,多有狂悖之语,甚为可恶。”他的意思很明白,仍维持原议。

    康熙持慎重态度,说“耿精忠等人,事关重大,着议政王大臣会同九卿、詹事、科道各部门官员共议”。

    这种大范围地动员朝廷各部门官员议耿精忠罪,徒具形式。因为罪名已定,皇帝意图已是明显,谁敢给精忠说情?更没有人敢提出减刑。二十日,议政王等大臣会议,还是照康熙已表示的意见做出判决:将耿精忠等分别“凌迟”或处斩。康熙当即批准。名单如下:

    革去耿精忠王爵,凌迟处死;其子耿显祚革去散佚大臣,处斩;

    精忠部属徐文耀、王世瑜、白显中、江元勋、曾养性、王振帮、蒋得、刘进忠等均凌迟处死;

    判处黄国瑞、林芳孙、廖廷云、李似桂、夏季旺、吕应斗、武灏、司定猷、沈伟、郭景汾、罗万里、祖弘勋、陈仪、陈斌、吕八斩首。

    以上各犯,立即行刑处决。

    其中,耿精忠、刘进忠两人在处死后,割下首级示众。

    在处理这一“逆案”中,仅赦免了田起蛟、金镜、李学诗、陈梦雷等四人的死刑,他们中有的是旗人,给予他的本主为奴;系民人的,要入官,给披甲新满洲为奴。以上见《清康熙实录》,卷100,11~13页。

    由撤藩而引起的一场战争,使撤藩不得进行,迫使朝廷宣布停撤。经过八年血战,才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问题:吴藩在战争中被武力消灭,耿尚两藩也是通过武力,被强行撤去。其撤藩手段,不过是“擒贼先擒王”,分别把耿精忠、尚之信及其心腹逮捕处死,问题马上就解决了。

    从已揭示的史料来看,我们有理由认为,康熙对耿精忠、尚之信的处置,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政治谋杀。康熙撤藩,是既定国策,体现了满族统治者的根本利益和要求,当然也符合封建中央集权的要求。耿、尚连同吴三桂及其子孙,再推而扩之,累及他们的部众,都成了撤藩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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