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的松嫩平原上,一条长长的队伍由远及近,当先是数百名骁勇善战的八旗骑兵,旌旗招展十分威风。随之于后的是近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车队的最后则是数百匹无人乘骑的战马,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向着前方行进。

    二月十七日,出山海卫。

    二月十八日,过中后所。

    二月二十一日,过锦州,越大凌河。

    二月二十八日,过盛京。

    …….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离宁古塔还有半天行程,赵强的心思越发有些急迫。一出山海卫,他便让两个护卫轻装疾行,直往首义城而去,让他们务必将队伍情况通报给吴四。赵强给吴四的命令是调集后卫师团首义城大队及教导大队一部,并责雅斯克骑兵师团一部会于墨尔根,以便将伏尔哈这五百镶黄旗八旗兵尽数歼灭。

    康熙白送五百八旗劲旅让自己下刀,若是不斩他个干干净净,倒真是对不住“皇上”和明相”的一番心血。赵强往后瞄了一眼坐在马上一直低着头的周培公,又看了看那辆藏着戴梓一家三口的马车,心中一片舒爽。

    前头伏尔哈正与一个亲兵马甲说着什么,不时露出询问的神色,看样子是在问路程。出了山海卫后,赵强便画了一幅地图给伏尔哈,上面标明了额尔古纳河的位置及自己丘禾部的所在地,并煞有其事的标了几个邻近罗刹据点,对于伏尔哈的盘问也是一一作了回答。看着伏尔哈在那地图上郑重的标注划出行军路线时,赵强便可怜的望着他,因为一无所知被闷在鼓里的伏尔哈和他的五百八旗兵正在走上一条不归路。

    经过对俄军的一系列作战和冬季作训,赵强对关宁军的战斗力的信心十足,虽然在同等人数下,不一定能将这支镶黄旗的精兵歼灭,但在数倍于对方的情况下,赵强相信伏尔哈和他的部下们绝无一个会活着逃走。

    策马奔到伏尔哈身边,赵强一脸钦佩的指着那些正在行军的镶黄旗清兵,赞道:“大人,下官这一路看过来,对大人麾下这五百健儿着实羡慕得很,有如此劲旅在手,大人想不建功立业都难。”他说得不是恭维话,而是大实话,身为康熙禁军的护军营的确可称是强军一支,仅从这五百镶黄旗兵身上,赵强就能切身感受“天子亲军”的威名。无论是行军中的军纪还是军列,或是扎营安寨时的警戒,一支强军的象征体现在了每一个细微的情节上,这一点,赵强自认关宁军还差得远。

    听了赵强的话,伏尔哈自豪的挺了挺身子,笑道:“我护军营内分满、蒙、汉三旗,俱是选的勇武子弟充任,而三旗之中又以我满八旗最为精锐,不是我大话,这五百镶黄旗健儿放在关内足以当得五千汉儿!”

    “大人说得是。”赵强笑着附和了一句,话锋一转却道:“不过汉人可不能跟罗刹人比,下官可是吃过他们不少苦头,仅下官亲眼所见,关外我大清兵好像对这些罗刹人怕得很。”赵强说得是关外清军历年来与罗刹人作战,基乎无一胜绩,无论己方的力量比他们强多少,都打不出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来,大多都是将人撵走了事,更有甚者还几百兵被人家罗刹人几十人给赶得抱头鼠窜。

    “哼,他们焉能和我护军营比!”伏尔哈闻言不屑的道:“关外的这些八旗兵也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祖宗留下的勇武都快被他们丢得差不多了,竟然连些罗刹强盗都奈何不住,真不知他们怎么有脸吹嘘的,呸,这次定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护军营的厉害,省得他们再夜郎自大,恬不知羞。”听他口气,似是曾经与关外的八旗将领争吵过,想必对方言语有瞧不上他们护军营的意思,而伏尔哈跟他们争不过,这才有如此怨气和不服。

    “大人身经百战,是皇上亲自赐与的“巴图鲁”,有您出马,再加上这五百劲旅,再由小的族人配合,罗刹人定然不敢与我争锋!大人之威名定可震摄那些无能之辈!”赵强忙拍了个马屁,缓和一下伏尔哈气愤难平的心情。

    果然,伏尔哈对赵强的话甚为满意,他从不轻视对手,但此次他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圆满完成明相的计划。二人又并排行了一段路,伏尔哈突然回头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马车,笑问道:“对了,米参领,你沿途购买这么多货物做甚?”

    赵强笑了笑:“族内缺粮,油盐之物更是稀缺,下官此次进关正是为了为族内添置的,不想却蒙明相看重,提携小的随大人作战,当真是感恩不尽,不过族人们需要的东西还是得买好,不然老老少少们可都要埋怨下官了”稍顿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一路为了下官这些货物,延缓了行程,还请大人见谅!”

    “哎,你为族人办事,本官有何说头?对了,皇上有过旨意,待到了宁古塔,当地会给你丘禾部拨付一应所需的。我看你还是省些银子吧,留着日后再买也不迟。”伏尔哈好意提醒赵强,他这些货物大可不必自己购买,反正皇上有旨意在,届时让宁古塔给拨出来就行。

    赵强却是讪笑一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京里的银票若不花了,拿回去与废纸无异,倒不如尽数采购了,反正东西迟早都要用,多买一点也误不了事。”

    “这倒也是。”伏尔哈知道北地银两多不流通,米庆真要带着银票回去,还真是废纸。又问了赵强几个罗刹人作战的特点,前方突然驶来一骑报道:“参领大人!前面来了一队人马!”

    伏尔哈抬首向远处看去,果见有一支人马正在向这边行来,挥手吩咐亲兵:“打我号旗,差人去问问,是哪旗的人马?”

    “喳!”当下有亲兵应声打马朝前方驶去。片刻,便来回报:“报参领,来的是宁古塔正白旗人马,押一些流犯去春耕。带兵的是个佐领,大人要不要会会?”

    “不必了,本官有军务在身,就不与他们见面了。你着他们让开官道让我们过便是。”听到只是个佐领押着些流犯春耕,伏尔哈便没有去和对方交谈一番的心思,只让亲兵去让正白旗的人把官道让开,好让己方通过。

    “喳!”

    现在已是二月,正是种麦之时,虽关外大部分土地被荒废,但沿官道及大城附近的土地却还是被充分利用起来的,且多大多是旗人的产业,有很多还是各旗王爷的田产,内中耕种的除了汉军旗的汉人外,便就是些被发配关外为奴的汉人流犯了。伏尔哈不理会正白旗的人马,赵强自然不会多事,低声吩咐葛飞虎去指挥马车往边上行,一个接一个的前进,以免被正白旗的人和流犯们堵住,耽误时间。

    那边正白旗的佐领听了伏尔哈差人过来通报后,忙知趣的吩咐兵丁们将流犯们赶到官道下的田沟里,好让镶黄旗的队伍过去。他只是个小小佐领,对方却是参领,而且还是上三旗京里出来的,自然是不敢随意问话。

    路被腾出来后,伏尔哈当先打马过去,部下们紧随其后,那些正白旗的清兵们都是好奇的望着这支人马,而那些流犯们却全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抬头望一眼。

    “动作快点!”

    见后面有一辆装火药的马车突然掉下一个药包,顿时挡住了后面的马车,而紧随其后的一辆马车又因为收速不及,一下撞到了前面那辆车上,顿时货物散落一地,车夫和包衣们忙七手八脚的去收拾,但一时之间后面的马车却也过不了。赵强见状不由叫了一声,催促他们快点把药包抬上车。但他不知道,这一叫喊却让正蹲在田沟里的一个流犯震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朝他看来。对此,赵强并不知晓,只是不断吩咐车夫们手脚快点,不要磨磨蹭蹭。

    “米副参领,我家大人让你们快点。”

    伏尔哈看到后面的车队没有跟上,便派了个亲兵过来催促,赵强解释了几句,见那两辆马车还没收拾好,不由有些心急,纵身下马,便要去喝骂他们几句。刚走几步,却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赵强!”

    这一声赵强叫得极是低声,也叫得极为紧张,更让赵强身子一滞,情不自禁的转头去看,这一看却是惊得魂飞魄散,原来那叫喊自己的人竟然是当日在松山堡带人逃跑的把总张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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