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知府衙门后面便是知府大人与家眷的住所,与往日不同,今日的知府衙门气氛异常紧张,以致于那些书吏、捕头衙役们没人敢说一句话,全都奇怪的望着那几十个列在大堂外的前锋营兵们。

    大堂里,站着几个官员,当先一人穿着的是三品补子,另外三人则是四品的补子,几人坐在堂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品着下人奉上来的清茶,一边不时朝堂后瞄去,眼神都有几分焦急。

    外面带兵的是一佐领打扮的武官,相对于堂内的几个官员,他倒是不急,很是淡定的握刀立在堂外,任凭头顶的大太阳晒着,甚至还很舒服的微眯眼睛,享受阳光射在后背的那种烫热感。

    衙门后院,知府刘道书房,捕头熊芳亮看着已经穿戴完毕的知府大人刘道,十分难过的劝了一句:“大人,朝廷的人在外面等着呢,大人难道不去接旨?”

    “不必了。”刘道摇了摇头:“先帝死于关外,我刘道受先帝之恩甚重,理当随先帝而去,以全臣子之义。这旨我就不接了。”

    听了刘道这话,熊芳亮沉默不语,他随刘道十几年了,知道这个知府大人的脾气,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劝,都是劝不回头的。

    将官帽小心的捧到手,细心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后,刘道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熊芳亮,轻声道:“我意已决,你也不要再劝了,本官死后,但请你能照顾好本官家小便行。”

    “大人!”

    熊芳亮鼻子一酸,不知说什么好,千言万语在心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难过的想失声痛哭起来。

    “你出去吧。”

    刘道轻轻的起身,转过身去,不再看熊芳亮,他也有些不舍妻儿,但想到先帝对自己的大恩,妻儿再重,也要毅然随先帝而去,如此才是人臣之理,如此才是忠节之士。

    “大人!”

    熊芳亮见状,眼含泪水,难过的退出屋外,轻轻的带上了屋门,尔后静静的站在屋外。不一会,便听屋内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

    ………

    “几位大人,刘大人已经悬梁了。”

    “什么?”

    一听刘道上吊自尽,堂的几个官员都是愣了一下,那三品官失声道:“这是怎么说的,皇上只是让他卸了永平府的差事,回京另行任用,他怎么就想不开,上吊了呢!”神情无比惋惜,好似痛失好友能伴一般。

    那三个四品官也是一脸惋惜,三言两句的替刘道可惜起来。其实他们与刘道也只是素闻人名,从未谋面,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之所以如此惋惜,完全是临来前摄政王曾说过“刘道为官一方,不惧权贵,只为百姓谋利,是个好官,你们去后,务要将他劝来京城,本王要与他亲自谈一谈。”

    从摄政王的话可以听出,王爷是想重用刘道的,但现在他却上吊自杀了,这就让人觉得实在是可惜了。

    “罢了,罢了!”

    人已经死了,再可惜也没有用了,那三品官转头对一个四品官说道:“王大人,你这就坐了永平府大堂吧,本官还要去顺平府,此地的事情便交给王大人了。”

    那王大人一听,忙躬身谢了一礼,然后将那三品官送出大堂,“张大人走好,恕下官不远送了!”

    那三品官带着另外两个四品官出了衙门大堂后,先是看了一眼那微闭半目的佐领,然后轻声咳嗽了一下,便当先朝衙门外走去。两边的衙役和书吏们忙恭敬的行礼,目送他们离开衙门。

    待人走后,新任永平知府王永年很是意满的扫视了一眼正望着自己的书吏和衙役们,挥手叫来熊芳亮,扬声吩咐道:“朝廷有旨,永平境内有旗人与关外叛军勾结,尔等即刻张贴告示,告诉百姓们这几日内不要随意出门,绿营那边要拿叛党,免得被误捉了。”

    “喳!”

    熊芳亮和一众衙役们忙应了下来,却一个个都是心里疑惑。那边,王知府带来的二十个兵却已经叫嚷着让他们赶紧去张贴告示,熊芳亮等衙役们不敢耽搁,忙各自去办差去了

    永平府内有一营绿营兵,兵不多,只有四百多人,带兵是一个千总,姓张叫天来,山东人。永平知府换人时,他的营地里也飞马进来几十骑,当先是一参将服饰的绿营将领,在张天来与一众手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那参将便掏出一份兵部的调令,告诉他们从今天起永平绿营归他直接统领,奉朝廷旨意,即刻捕拿境内叛党。

    因对方是参将,又有兵部的调令,稍后永平知府又派人来协调,所以张天来和四百多兵丁谁也没有怀疑,听说康熙皇上已经在关外被叛军害了后,他们着实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便在那参将的指挥下,拿着永平府的布告,按布告上的名单开始拿人了。

    永平府有八县,除最东边的山海卫驻有绿营,不归永平府管辖外,其余地方都由永平府管。绿营兵们加上衙役先在永平府城内捉拿,一日之间便拿了城内半数旗人,那些旗人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叛党,但任凭他们怎么解释,那些绿营兵们却是不由分说就将他们赶出府外。

    当夜,在永平知府王永年和永平参将林奎的指挥下,永平绿营兵将四百多旗人不问清红皂白一律以“叛党”罪诛杀。有圣旨和上官在,绿营兵们包括张天来都没有对这场屠场有任何异议,他们是当兵吃皇粮的,不管是谁当皇上,他们都得听命,不然要是违了圣旨,谁有那个脑袋敢担着。抗旨不遵可是大罪,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杀掉那四百多与叛军勾结的旗人后,永平府即在知府衙门里摆上几十张大桌子,摆上酒肉,供绿营兵们吃喝,次日天一亮,便分三路往各县而去,在那些新知县新把总、千总的配合下,两天时间时,永平府境内的旗人就被捉了一大半,内更有像镇国将军固泰这样的宗室子孙,十个旗庄里有个都被绿营兵们破门而入。

    因有皇上的圣旨在,那些旗人们也搞不清状况,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轻易乱动。有的旗人看到绿营兵捉拿邻居时,庆幸的以为不关自己事,自己可不是叛党,可等到绿营兵们砸开他们大门时,却是没有人再为他们说话了。

    永平府里的绿营兵在被欺骗的情况下疯狂捉拿“叛党”时,山海关与北京城之间的官道却被严密封锁着,山海关上,两万多将士正忱戈以待,迎接即将到来了清军。派出关的探马送来的最新情报显示,有一万多清军正在安郡五岳乐的带领下往山海关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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