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元年一月,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同年六月,办贪官唐正德案,……唐正德,生于……天和年间任民台司银,掌管天下钱粮,多贪污,……大业年间,唐正德升任右丞,主掌政事,权倾天下,……至太平年间,唐正德其人一年之贪足有两年国库所得,可谓之天下第一贪官,……查证属实,拟司命除其官籍,……没其家产,嫡系尽诛,旁系六族以内尽发为奴,终生不得赦……

    这就是贪官案的始末,可谓之太平第一案,也称得上是震惊皇朝的第一案,唐正德三朝之臣,一朝覆灭,有所牵连的人除其亲眷竟然仍有三千多人,有官籍因其抄没的也多达一百余人,朝堂之上受其波连的也有数人,当真是震惊天下的大案。

    又逢边疆不宁,方六月,西州已经呈报三次凉有异动,偏偏敬王还朝,许多人都在猜测朝中将有大变,人心惶惶。

    值此时,朝廷又定下恩科,许太学生赴考,着各州阁推荐生员进入太学,九月通考。

    “诸事,与诸公有何关联?”苏木青淡淡地听完了一些关于现在情况的叙述,丝毫不为所动,南州地接元容,又有居山朔林为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便是天下大乱,只要外族不侵,也可偏安一隅。

    苏志被问得一窒,的确,此事与他无关,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朝堂之上的人全都死了,也影响不到他这里,至少秋风镇是能够自给自足的,他只要安心做好族长镇长即可。

    “苏君此言未免淡薄,天下事天下人管,我辈怎可偏安?”秋城主到底年少气盛,被苏木青那种冷淡的态度一激,反唇相讥,眼中颇有几分瞧不起的意思。

    “我倒不知,尔有天下之志。”苏木青慢条斯理地闻着茶香,却也不喝,眼帘不抬,看也不看秋城主一眼。

    “臣不敢!”话到此处秋城主只有跪拜请罪的份儿,天下之志那是帝王方才需要的,一个小小城主若是敢心怀天下,那就是自取灭亡。谋逆罪,祸及九族。秋城主再怎么不智也不敢拿九族的人命做一时的意气之争。

    苏志低头默然,心里却是暗暗幸灾乐祸,与苏君比口才,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当年苏君风仪……只要想想,也与有荣焉。

    “既无事,准备马车去昭义!”苏木青也不跟他们废话,命令一下,人就先行离去,五年不见,不知道她又过得怎样?

    “臣领命!”秋城主依旧叩首。待得苏木青离开。这才起身掸衣。面色却已然恢复平静。波澜不兴。

    苏志走上前去。打了个哈哈。悄声说:“城主此番一路护送。可要小心了。这天地之间能够称君地可都不会是简单人物!”苏志一眼看破秋城主地争强好胜之心。却不以为然。君臣名分早定。除非造反。否则意气之争带来地只会是灭顶之灾。

    五年前。苏君也不过二十五岁。与我同龄。若非时逢乱世。哪里能够得那般成就。若是我。自然也可以。只可惜如今盛世太平。……秋城主不无惋惜地想着。却不知道他早就输在最开始了。因为那乱世是苏木青一手造就。

    “爹爹。这就是新马车吗?”子瑜还真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地马车。感觉很像是公主车。漂亮得不像话。打开纱帘看看里面。那柔软地垫子看着就很想上去打滚。感觉太梦幻了啊!

    四轮地马车都是沉香木料做成。无论是选料还是雕刻都是挖空了心思地完美。非一夜之功。苏木青看了一眼那个躬身低头地年轻人。才二十多岁。到底是心气浮躁。面子上做得倒还是不错。

    “是啊。虽然不是最好地。却还是可以将就了!”苏木青笑着把子瑜抱起。上了马车。“吉平”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子瑜这时候已经梳洗整齐了,两个小羊角髻也都被巧手的丫鬟给弄好了,一身轻飘飘的白纱衣,腰上系着荷包玉坠,刚刚好压下飘扬的下摆,一双金丝的软底缎面鞋子,最前方各缀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金色的腰带一系,子瑜也成了一个小小的翩翩少年郎。

    周纯就没有子瑜那么厚待了,好在他以前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在乎这些,索性自请了黑色衣衫,做贴身侍卫装扮,这样看起来也不觉得怪异,富家公子总是会有一两个贴身侍从,或者是书童,或者是侍卫,并不突出。

    只可惜他那一张鬼面,吓坏了好几个丫鬟方才梳好了他的头发,不再是那凌乱不堪的“冲天炮”了。

    秋风镇的百姓风闻苏君经过,竟然夹道相看,更有捧花少女扬花相赠,一时街道飘香,四匹乌云骥踏着鲜花缓步前行,连秋城主也沾了光,一身一马俱落繁花,更不用说那些城卫,满头满身都是。

    “拂面柳风花香衣,青衫漠漠愿相依,谁人不闻天上人,皆道苏君好风仪!”

    “香车九孔琉璃灯,人心七窍多玲珑,独立寒江方一日,汉分三国一语谶!”

    “宝马唯有乌云骥,足踏千里如平地,一朝水淹西凉土,鲜血不曾染青衣。”

    “君一怒兮天下知,君一笑兮天下痴,女愿从君侍枕席,从此一心与君知!”

    夹道的女子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清唱,随着那一人歌声,但凡女子皆和声而唱,语调婉转又多俚音,子瑜别的都没听明白,倒是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貌似是求偶的那种,类似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不过这里成了“淑女求君子”。

    “苏君风仪,至此蔚为一观。”秋城主的话语有些自嘲,“香车宝马,哪里仿得了苏君一分风仪,皮毛而已。”这后一句已不可闻,子瑜竖起了耳朵都没有听到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嘲之意更甚。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子瑜好奇着,莫不是真的像自己以前猜测的那样,自己爹爹是什么王孙贵胄,但这也未免有些太夸张了吧!夹道十里美女相送,这等艳福,难怪爹爹看不上秋花白玲玲之流了。

    这样一想,自己那位早丧的娘亲就更厉害了,能够让如此男子衷心不二,实在是太太太太伟大了!

    “苏君,你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苏君?”高高的柳树上,一个女子独立枝头,一身嫩黄的衫子鲜亮耀眼,青丝如碧,微风拂过,竟有几分飘扬柔美,是白玲玲。

    苏木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他讨厌别人用怀疑的语气跟他说话,更加讨厌的是女子的质问,全当不闻,车未停,径直驶过。

    子瑜掀开那薄薄的一层窗纱,露出一张小脸,看了看白玲玲那如痴如狂却又怅然若失的表情,撇了撇嘴,这个女人也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吧,她以为她是谁啊,怎么弄得好像是苏木青负了她一样,想必今天的事情一完她就可以风头大盛了。

    讨厌别人这样利用苏木青来出名,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子瑜都不会允许,天真地问着苏木青:“爹爹,那些女人为什么都围着咱们的车子?”

    “无聊而已。”苏木青从来想要享受的就不是美女的夹道欢迎,所以对于此类事情也都是不理不顾,偏偏是子瑜在问,也不好不答,便以四字作答。

    “嘻嘻,子瑜也觉得这些女人很无聊哪!爹爹有娘亲,哪个要她们来看!”子瑜的声音不小,却是指桑骂槐,将那些女人都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不待人回过神来,子瑜又拍手欢呼:“啊,子瑜知道了,她们就是爹爹说的那种不知羞的女人对不对呀?”话音带着讨好,仿佛等着夸奖一样。

    “是,子瑜好聪明!记得下回若是碰到如此女人,不要理就是了!”苏木青的口吻有些告诫,更多几分不屑。

    他年轻的时候还不知道可以如此冷淡对待,躲之不及,倒是让别人占了便宜,这也从一定程度上让他对女人有了恶感,若不是后来遇见子瑜的娘亲,怕是一生都要孤独度过了。

    车外有低声啜泣的声音,那些女子听了苏君此言多半都是饮泣,却另有一道清丽的嗓音继续唱着那不知名的俚曲。

    “君一怒兮天下知,君一笑兮天下痴,女愿从君侍枕席,从此一心与君知!女愿从君侍枕席,从此一心与君知!女愿从君侍枕席,从此一心与君知!……”

    反复吟唱的末句一波三折,高亢婉转,正是白玲玲的嗓音,她到此时还不明白,是装的,还是纯粹为了借此出名?子瑜愈发不悦,却也再没了奈何,总不能当着爹爹的面做出破口大骂那种有失风度的事情吧!

    “爹爹,怎么还没有到昭义啊?!”子瑜赖在苏木青怀中打滚儿,满脸的抱怨来掩饰内心的不高兴。

    “取小道,直赴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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