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夜风吹过这片静谧的坡地,长草簌簌直响。夜间出没的小虫子欢快地鸣叫着,全然体会不到夜风中站立着的少年的灰暗心情。

    夕言现在心中可说是五味杂陈。疑惑、愤怒、失望、担忧……夕言头一次如此茫然。

    司空靳倒洒脱得很,十几岁就在江湖上打滚的人什么龌龊事儿他没见过?这还真不算什么。不过那个愣头青小子好像还是张没被染过的白纸啊,瞧瞧那什么表情?诂计还得好一阵才能转过弯儿来。

    司空靳正想着,就四处打量准备找地方呆一夜。夕言突然开口:

    “为什么?”

    “嗯?”

    司空靳被他问得没头没脑,夕言仿佛也不等着他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我与那李岩无怨无仇,他为何害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破不了血案就随便拿人顶数?这世间的王法难道就是这么拿人抵出来的?还是因为我太过好欺,可让他任意哄骗?”

    司空靳越听越皱眉头,最后哧笑一声,道:

    “王法?你还信那东西?所谓王法,本就是为有权有势的强者服务的。这个世界,说到底就是强者为王。以强凌弱那是常识,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司空靳的话听在夕言耳里跟晴天霹雳一样,完全和他十几年所学“天道自然,平心止欲”的修行道理相背。在清松对他的教导中,修行人讲求平心淡情,不为外物所动。不争强,也不好胜,顺应天道融入自然,提升自身修为。如果按司空靳所言,世间众生岂不是生来就该弱肉食?

    夕言脸色一板。反驳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弱者天生便该由强人所掌控?这又是何道理?我才不信天道会如此不公。”

    “不公?”

    司空靳冷笑:

    “什么叫‘公’。什么又叫‘不公’?我只知道强者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可以对弱者为所欲为。而弱者想要反抗。就必须付出代价。至强之人可以驾驭所有。次强之人又可驾驭比他更弱者。至于最弱小地。不想被人奴役就只能让自己变强。这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地道理。所以你也不用想不通。那个捕快头子只是在奉行这一规则罢了。其实这道理也很明白。你看看山林间地动物便是最明显地例证。虎可以捕猎所有。狼、狐、狈也是它地爪下食物。而狼又可以捕杀鹿、兔。兔们却只能欺负一下花花草草。一目了然不是吗?上天早就把这一强者生存地法则表明在我们面前了。”

    “那就是说。只要为了生存。不论使用什么手段都是正确地?”

    “当然。人活在世上,先就是要生存下去。只有活着,你才能考虑别的事情,命都没了,那才是什么都谈不上了。就像那个捕快头子,这一次他如果不把你交出去顶罪,那么他就被人抓了把柄,会成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最后的下场不是从此沦落街头,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你看,他用了手段,就能活下去。多么简单的选择,谁都知道该怎么做。听过人性本恶吗?这就是了。每个人在面临生死决择时,本能的反应都是差不多的。”

    司空靳泄般说了一大通,终于停下来。他回望夕言,十六岁少年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小子,听明白了?明白了就快点长大吧,像你这样,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傻,在江湖上是混不下去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司空靳两手一枕,在平坦的草坡上躺下来。两个人一站一躺,仰望满天繁星,一时无话。

    “司空,你身上的毒伤不能再拖了,必须赶快治好。”

    “嗯,我知道,所以才费心费力地把你救出火坑,还教你学聪明点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突善心。”

    司空咬着草茎含含糊糊地说。夕言点点头,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懂了,可我并不是完全赞同。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是时候,我可以帮你祛毒,但你也必须帮我做一件事,做为交换。”

    司空靳笑:

    “还说不赞同,你这不也学得挺快吗?说吧,小子。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容易就能治好这伤。”

    “好。这次林家的事我不知道你了解了多少,还是从头说一次给你听好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林家除林氏夫妇以外人的下落,还有查清真凶。”

    夕言在司空靳身边盘腿而坐,细细地把整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司空靳摸着头想了想,说:

    “看来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林家幸存者,才能了解你不在的那两天倒底生了什么。”

    “我也这样想。可是该怎么入手,我不知道。”

    “行了,这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你跟我做就可以了。”

    夕言扭头看他,眼也不眨。司空靳咋咋嘴,说:

    “你别这么看着我。放心好了,我还需要你帮我解毒,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的。现在我们利益一至,是最好的合作者。”

    “希望如此。”

    夕言垂下眼,被骗过一次的他心中有了动摇,怀疑的种子在单纯的心中生根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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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邠州城近日多雨,淅淅沥沥一阵寒过一阵。

    前些时候林家的血案让城里气氛紧张,现在也惭惭平息下去。人嘛,谁又有那么多时间去管别人家的闲事?都得为着自家生计小心经营。

    又是一个雨天,金家宝带了两个长随无处可去,就在恣意楼雅间里坐着吃酒。金家宝哪是个坐得住的人,奈何这两天家里管得严,天气也不好,只得在此枯坐,没一会儿就觉着混身都不爽利。

    长随二春瞧着自家少爷那表情,知道他是坐不住了想往外跑,一寻思要是让他真跑出去出了事儿,那少爷最多被禁足两天,自己这个下人可不要倒大霉?老夫人可说了,这段日子得让少爷安生点儿。忙凑上前去:

    “少爷,您看这酒也吃了,天儿也不早了,咱回去吧?”

    金家宝瞅瞅天色,因着下雨是有些灰,可也算不得晚,哪里就是“不早了”?

    “慌什么,少爷我还没坐够呢。这么早回去,可不又得在那闷死人的书房里坐着?”

    二春被打了回票,只得点头应是,和大喜互望,俱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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