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啷!”

    看着《顺天时报》上关于借款谈判的报道,心烦意乱的杨度一把便把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房中响了起来。

    “算来算去,为他人作嫁!”

    想到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杨度心里忍不住一阵苦笑。当初自己请他李子诚赴京,在他的正事尚一筹未展,京师各道门路还是一团黑的时候,自己上下奔走,为他打点门路,原本以为他会“知恩谋报”,谁知道到最后竟然让那关冕钧占尽了便宜。

    什么铁路、什么借款,这根本就是把自己……

    “老爷,有人找您。”

    干瘦的史老七站在窗外,一边敲打窗棂,一边尖起半男半女的喉嗓喊,他是宫里清出来的老太监,现在在这宅子里做着仆子。

    “哪一个找?”

    正心烦意乱的杨度走出门问。

    史老七连忙说道。

    “是大公子。”

    杨度心里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笑,大公子可就是袁世凯的大儿子么?自己的换贴子的兄弟。

    袁世凯啊!袁世凯!到底你还是离不开自己啊!

    当真是个好机缘!

    杨度赶紧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出馆门,只见一个穿戴华贵的年轻公子正笑吟吟地望着这边。一见到袁克定,杨度急忙拱手说道。

    “云台,这么晚了,你还亲自来,有什么事,直接着人来就是了,实在是失迎失迎。”

    “哪里,哪里!”袁克定也拱起手来。

    “兄长于长,克定岂能失了礼数!”

    袁克定的恭敬到是让杨度舒服了一些,而嘴上却连忙说着。

    “不敢当。居处简陋,陈设杂乱,实在不敢接待大公子。既然大公子已光临,就请委屈进来略坐一会。”

    袁克定和自己称兄弟,杨度可没有敢称兄弟的那个心思。

    进屋时,袁克定却在一旁打着趣。

    “看皙子兄说的,你都能住下,我还委屈什么!”

    袁克定进了杨度的住房。杨度本就是个不大修边幅的人,且现在单身一人在京,无人整理内务,房间里很是零乱:写字台上书籍笔墨散开一桌,床上被子没有叠。

    他指着屋子里惟一一把靠背椅对客人说。

    “大公子,请坐,请坐。”

    待客人坐下后,他自己方才坐下,虽说这富贵几年,可有些习性却不是三天两天可以改变的。

    “皙子兄是哪天进京的?”

    “二十八到的。”

    在回话时,杨度的眉头一跳,心想着,你会不知道我是那天到的?

    “噢,算算也有半个月了!”

    袁克定点点头,接着又满面歉意的说道。

    “还请皙子兄恕罪,克定拜访迟了。”

    袁克定的歉意让杨度连忙起身称不敢。

    “大公子,现事物繁忙,度不敢造次。”

    大公子的客气,倒是让杨度心里颇为受用,这袁克定倒也有嫡长子该有的风度!

    “噢。”

    袁克定迟疑了一下,看着杨度开口又问道。

    “不知皙子兄有没有看报纸?”

    “报纸倒是常看。”

    来了,终于要提到正事了。

    “哦!”

    袁克定又慢慢应了一声,眼睛扫了一下桌面,看到桌面上的报纸,便随口问道。

    “近来可曾看到什么新闻?”

    “今天,到是在《顺天时报》上看到一篇文章,正寻思着那!”

    “哦!”

    袁克定站起,将摊开在桌上的《顺天时报》翻了下,看见了头版上印着《官商勾结:款贿官员,以谋路权》字样的头版。看着这头版的标题,袁克定冷冷一笑,杨度和爹爹一样平时不看别的报纸,只看在北京销售量较多的《顺天时报》,这是一份由日本人办的汉文报纸,即然是日本人办的报纸,自然为日人说话。

    这篇文章说什么官商勾结,根本就是借舆论鼓动不明真相之百姓,从而反对政府向**公司借款,说到根里,还不是为银行团张目。

    “皙子兄,你觉得是这样的吗?”

    听着大公子的问题,杨度心下一笑:这个袁大公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外人或许不知,自己又岂会不知,当初不正是自己请那李子诚进的京。

    “许是,许不是,度不明内里,不敢妄言。”

    杨度谨慎的答道,同时又借着这句话向袁克定表明态度,不是自己不想说,而是自己“无需”去说。

    “哦。”

    轻应一声,袁克定笑看着杨度说道。

    “皙子兄,今个小弟来此,是有一事相询。”

    说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低向杨度说起了那李子诚开出的条件来。

    “附属地沿线两则100米、五等站东西南北四侧1000米,四等站四侧1500米,三等站四侧2000米、二等站四侧3000米,一等站四侧5000米,特等站四侧10000米,……铁路沿途路警皆由公司自理,为维持附属地之治安秩序,准设特别法庭,用于处置车站用地各类犯罪行为,附属地内行以公司附属地章程管理,公司额定固定税负,用地内一应三年免缴,五年不增,沿线附属用地不得进驻政府之军警……”

    话语稍顿,袁克定看着沉思不语的杨度便继续说道。

    “你看,这条件开的,那是敦不能受啊,所以,他老人家才会差我来拜见皙子兄,以借皙子兄之智,解当前之局!”

    见袁克定透了个实底,在惊讶于李子诚胆色之大,竟然与大总统来个敢以命相赌之后,杨度又犹豫了一会后,知道这或许又是大总统对自己的考验,于是便在心底念叨一句。

    “李致远啊,你无情体怪我无义了!”

    于是沉吟片刻后,抬头看着袁克定说道。

    “大公子,其实这事说好办也好办!”

    “还请皙子兄明示!”

    袁克定急声问道,难不成这杨度两句话的功夫就有了法子。

    “其实法子好寻,就看大总统用不用!”

    听着这话,袁克定连忙起身说。

    “皙子兄,你可不是再藏着了,我是特地奉家父之命特意来向您求教的,家父也知道,以兄之大材,此事必是小菜一碟,还望皙子兄坦然相告!”

    在袁克定说话的时候,杨度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夜幕下空旷的庭院里,满是白杨树的落叶。一阵风吹过,又是十多片枯叶被卷得飘落下来。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虽不应景,可他轻轻地吟诵着这唐人的名句,心里蓦地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来。同时不觉眉头皱了起来,在嘴边轻声说道。

    “借款所用,一是为稳定中央财政、二为遣散各省民军所需,而其中又以遣散各省民军为重中之重!”

    “怎么他又扯起这件事了?”

    听着杨度的话,袁克定倒是觉得奇怪,有些不明白杨度的意思。

    “苏、皖、浙、赣、鄂、湘、闽、粤仅此八省民军按军政府公布之数,有40万人之众,按与南方达成民军编遣一事,若遣散民军,兵当每人发六月光复恩饷,每一兵缴械后即发60元支票一纸,自往银行取款。仅此一项即需三千万元之数!由此可见遣散各省民军,实为一切财政危局之根源!”

    提到民军时,杨度面上露出一丝饥讽之色,所谓民军就是革命党人临时募集或发动的非正规军队,民军分子,大都以赤贫农民与其失业流为土匪者为基本队,更裹胁乡团及防营之遣散者以成其众。也恰因如此,民军闹饷于南方各省时而上演,甚至连那孙文当临时大总统的时候,都被民军围过“总统府”。

    虽说民军对各省光复起了重大作用,但民军队伍庞杂不整,良莠不齐,没有统一领导,入城后便各据地盘,划界征税。处于失控状态的民军,早已成了军政府的一个大包袱。

    “民军闹饷,实难管束,早以为南方各省军政府所认,亦为同意遣散之根本,遣散民军看似一劳永逸,可实际却是后患无穷,被遣散的民军只得到为数甚微的“恩饷”,回乡后无田可耕、无业可就,迫得又变为土匪的又占了大多数,实添社会之荡,而若他日,这些重回绿林之人,却又可能为革命党人所利用,实是不能不防,所以若想擒制李氏,防其坐大,最好的办法就是……”

    此时杨度显得有些兴奋,他转过身,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袁克定,趴在其耳边轻声言语着,而袁克定听着杨度的话,只觉眼前一亮,心下不住的佩服起杨度的远见与心机。

    “……如此一来,可谓是两全齐美之策!”

    心下一阵自得,杨度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想着李子诚却在心里喟然发出一声叹息。

    “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皙子兄!”

    感叹的摇着头,袁克定这会心底只剩下了佩服,三言两语间化解爹爹数月之愁、之忧。

    “兄这般大才而不得所展,实为可惜,皙子兄,弟这次定向家父保举杨兄……”

    (昨天承诺三更,结果只更了两次,还希望大大能够理解无语现在这个病号,明天尽量补齐,争取四更!希望大大们能够继续支持无语!支持新纪元1912!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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