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津”号战列舰的罗经舰桥方的露天舰桥,此时川原袈裟太郎神情严肃的站在那,鬓角发白的他和小林参谋长正注视着红彤彤的天空,在天空中,数十架飞机不断飞行着,飞机正在不断的俯冲着,朝着舰队逼近。

    依靠指挥技能以及官兵娴熟的操舰技术,他已经指挥着战舰躲避了两次攻击,余光看到正缓缓沉没的“河内号”、“安芸号”,他的脸闪的尽是羞愤之色。

    他想过现在就撤离海区,可是军舰跑不过飞机,在他命令巡洋舰、驱逐舰撤离海区时,反而为空中的敌机提供了更为良好的攻击角度,而且,支那飞机,压根就不给他撤退的机会。

    “我终于明第三战队为什么会……”

    望着空中的角度,小林参谋的语间带着些苦涩,海军遭遇飞机的鱼雷攻击,这是他在海军兵学校从未学到的,同样,对于全世界任何一名海军军官来说,这都是极为新鲜的。

    “我看,这就是战争中又一个不可预料的偶然情况。”

    川原袈裟太郎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口吻说道。

    战争总会因某一种新式武器的出现而发生变革,日清战争是,日露战争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次,支那人走在日本的前面。

    朝着西方的天际看去,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川原袈裟太郎像是鼓励自己一般的说道:

    “白天只剩下半个钟头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敌机,右前方!”的喊叫声,接着,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桅楼的小口径那些原本用于反鱼雷艇的速射炮急速地转动着,开始朝着敌机射击。不过,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又传来了“敌机,左舷90度!”“敌机,右舷135度!”的大声报告。

    川原袈裟太郎对着话管急速地下着舵令,舵手以飞快的动作转动着舵轮。军舰做螺旋线曲折航行,后面带着一条翻滚的白色尾流。突然,一枚鱼雷在舰首爆炸。发出一声巨响,掀起一股很高的水柱。但是。军舰依然在航行,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正当它转向的时候,一架支那飞机,猛地扑向它的舰尾,投下了一枚鱼雷,鱼雷的航迹清晰可辨,那是鱼雷尾部喷吐出的气升腾的出的白色尾迹,对于任何一艘战舰而言,水下鱼雷攻击都是致命。

    川原袈裟太郎站在舰桥的一侧,愤怒地朝飞机挥动着拳头。

    “左满舵!左满舵!”

    尽管恼怒自己竟然没有还手之手,但他还是大喊道。但是,军舰还未来得及转动,鱼雷就命中了它的尾部,在靠近舵叶的地方爆炸,掀起了一股水柱。整个军舰顿时感到一阵可怕的剧烈震动,好像这艘巨大的军舰就要被整个撕碎似的。由于舵叶被炸碎了了,军舰发狂似的不停地转着圈。

    “右舵!右舵!”

    川原袈裟太郎大声吼道。

    下面的舵房里,舵手虽然竭力转动着舵轮,但是,他面前罗盘的刻度盘依然转个不停。

    “长官,舵轮扳不动了,舵叶卡住了!”舵手报告说。

    军舰还在打转,舰桥仍旧感到剧烈的震动。电话铃响了,值班军官接过电话。

    “长官,是机舱打来的。”他对舰长说。

    “我是舰长,”林德曼接过话筒,镇定地说:“是的,……对,……很好。”

    他挂话筒后,嘎嘎作响的震动减轻了,军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长官,左主机停车了。”

    小林参谋长对川原袈裟太郎说道。

    “震动是因为左推进器的旋转遇到阻碍而产生的。”

    电话铃又响了。

    “长官,是损管队打来的。”

    “我是舰长,好,……好,……很好,继续干下去!”

    川原袈裟太郎对着电话话筒说。

    他转身对小林说:

    “舵机舱进水,舵机停止运转了。”

    “那么,人力操舵装置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正在试试看。但是,舵叶卡住了,他们正在设法排除故障,而且炸出了一个缺口,海水正在涌入舰舱。”

    “要快,咱们的命运就看……”

    川原袈裟太郎有些焦急地说道,就在这时,他看到两架飞机再次扑了过来,飞机在百米外,投下了两枚鱼雷,在海面拖出两条白浪的鱼雷,笔真的朝着打着转的“摄津号”飞驰而去。

    在“河内”号战列舰的舰尾的底舱里,除了手提工作灯射出的狭窄光束外,一片漆黑。只听得海水来回的冲击声,只看到手提工作灯来回晃动的反光。在朦胧中,可以看到一个身佩潜水装具的损管队员急速地潜入翻滚的水中,足有好几秒钟未露出水面。在舰舱内,有一个水兵正在连接应急电缆。

    中国鱼雷的威力之大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尽管鱼雷击中的是舵片,可是爆炸的冲击力,依然给底舱造成了重创,不一会儿,舱室恢复了照明。电灯重新亮了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舰壳钢板扭曲得令人吃惊,海水就从这卷曲的破口中汹涌地流进舱里来。潜水员露出水面时,水泵开始抽水,鲜血正从他那受伤的肩流下来。他跨过那一扇扇被他打开的水密门,然后又顺手关,去向那位回到昏暗的舷墙旁边挂电话的军官报告情况。当这些水密门打开时,从破口涌进来的海水随着军舰的晃动漫过水密门的围槛流了出来。一支损管队正在那儿支撑舱壁,这位军官不得不向他们打手势要他们暂停一下,因为声音太响,严重干扰了电活通话。

    “请……”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剧烈的晃荡将他震倒在舱板的同时,整个底舱回荡着剧烈的爆炸声以及洪钟般的轰鸣。

    战舰被击中了什么位置?

    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晃荡。

    先后两声爆炸之后,在那两团巨大的水柱落下时,“摄津号”战舰开始快速倾斜了,舰桥的军官们都纷纷抓住手边的物体,以保持不至摔倒,而川原袈裟太郎则神情严肃的朝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不无遗憾的说道。

    “真的是太可惜了!”

    这时电话响起了。

    “左底舱进水,左轮机舱进水……”

    明白已无回天之力的川原袈裟太郎看着身边的下属,沉声说道。

    “诸位!”

    稍做沉吟时,他行了一个军礼,舰桥的众人急忙一手扶着身边之物,一边回礼。

    “辛苦了!”

    行礼环视着下属,数秒钟后,他朝着离开露天舰桥的舷梯走去。

    “长官!”

    小林吼了一声,他知道,川原袈裟太郎准备干什么,他将会走进舰长室,然后锁舰室的门,与军舰共存。

    “弃舰!所有人立即离开“摄津”号!”

    在弃舰命令下达时,已经严重倾斜的“摄津号”的左舷已经被海水淹没,这艘强大的战列舰正缓缓沉入大海之中,在战舰的周围,到处都是落水的水兵,他们或是朝着最近的救生艇或是商船游去,或是朝着大陆游去。

    在“摄津号”战列舰沉没后的数分钟,“萨摩号”战列舰被击中,而攻击并未因四艘战舰被鱼雷击中宣告结束,要主要任务目标完成之后,飞行员立即朝着那些试图逃离交战海域的巡洋舰、驱逐舰飞去,而投下鱼雷的飞机则不断俯冲,用机头机枪扫射着海面那些运兵舢板的日本兵以及落水的水兵。

    终于,在漫长的飞行之后,驾驶着带队的长机的朱斌侯就看到了他正在寻找的目标。海面有一条不断伸展的黑色烟带,从浓密和狭长的中心蔓延和扩大着,而在海面,还有百条白色的船只尾迹。

    因为已经通过电台同青岛支队取得联系,知道第一战队主力已经被击沉,所以他便直接用电台下达了命令。

    “各自寻找价值目标攻击!”

    什么是价值目标,就是那些运兵商船,尤其是静止不动的运兵商船,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朱斌侯便驾驶着飞机朝浓烟中心飞去。

    在浓烟的中央,四艘战舰大都倾覆于并不算深的海水中,只有一艘保持着坐沉的姿势,这些军舰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此时,大多数运兵商船还未来得启锚,船就停在海面,现在这些未启锚的商船已经成了死靶子,法这是短短数分钟的功夫,朱斌侯就毫不费力地把四枚炸弹投在四艘运兵商船,剧烈的爆炸和着黑烟升腾至空中,商船燃烧了起来。

    偶尔一架飞机击中一艘运送弹药的商船,弹药殉爆的爆炸都映红整个海面,被炸弹击中的商船,日本兵如下饺子似跳入大海,他们都是本能的朝着陆地的方向游去。

    炸弹不断的从空中落下,首先是抛锚未及启锚的商船在攻击中变成燃烧的钢铁,接着又是那些缓慢移动的商船,百架飞机在空中穿插飞行着,每一次飞机俯冲临空时,都会将炸弹投在某一艘商船或是投在商船边,在轰炸中那些商船的船体己被炸得千疮百孔,几乎失去了它们原来的形状,浓烟从商船的各个地方猛烈地向外喷冒。商船层建筑物,如烟囱、桅杆、舰桥等等都被爆炸掀掉了。在浓烟下,商船的船体,窜出来一条条高高的红色火舌。

    “这……”

    坐在舢板,浑身湿透的石原莞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强大的舰队不过是在十几分钟内就被击败了,商船队同样也变成了靶子,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些小小的支那飞机。

    “快看,“吾丸”被击了!”

    听着喊声,石原莞尔连朝着“吾丸”看去,那是师团司令部所在的运兵船,与他所搭乘的那艘只有650吨的小运兵船不同,那是一艘2300吨的大船,是日露战争时缴获的战利船,可这会那艘商船却冒出了滚滚浓烟,在浓烟中,不断有人跳入海水之中。

    “八嘎!”

    石原莞尔愤恨的骂了一声,这时又有人被游近了舢板,就在落水的士兵想攀舢板时,却被木浆狠狠的拍打了数下。

    “滚下去,已经坐满了!”

    “快,快走,要不然,我们被他们拖累的……”

    人类求生的本能在这里完全显露无疑,对于这些有幸做在舢板的人来说,他们绝不愿因为超载被海浪打翻。

    “这场仗没办法再打下去了!”

    在舢板朝着海岸划去时,石原莞尔的心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大多数士兵都没能岸不说,弹药、火炮、辎重,同样也没能送岸,这意味着,即便是他们安全的到达陆地,也不得不陷入缺枪少弹无粮的困境,或许……

    在那个念头刚一闪现的瞬间,石原莞尔的心脏猛的一紧,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正是中国人所期望的,他们利用飞机攻击舰队和运兵商船队,在空中攻击下,无论是舰队或是商船队都变成了靶子,大量的士兵在近海求生落水,即便是他们游到大陆,没有枪、没有武器的他们,难道要用拳头去抵抗支那军队的进攻吗?

    援军!

    即便是最愚蠢的人也知道,至少在空中的威胁没消失之前,海军绝不会再派出那怕一艘战舰,现在海军已经损失了最新锐的战舰,另一支护送十二师团的舰队怎么样?不用去想都可以猜出一些。

    缺枪少弹,甚至都没有食物的步兵,在未来将不得不在大陆抵抗支那军的进攻,而且没有任何支援,饥肠辘辘的徒手勇士无法击败吃饱的手持武器的懦夫。到那时,等待支那军的会是一场轻松可得的胜利,而等待日本的会是什么?舰队的覆灭、精锐师团的覆灭!

    惨败,日本帝国有史以来最惨淡的一次败仗,从舰队遭受空中打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快,司令官阁下,立即命令已经岸十七联队,向海岸纵深推进十公里的,就地尽可能的征集粮食,要不然一切都晚了!”

    站在海滩,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明石元二郎急声向神情呆滞的大迫司令官吼道。

    在他吼着提出建议时,越来越多的商船被击沉了,海面到处都是挣扎着朝着陆地游来的士兵,而有一些士兵已经游了岸,他们的身,弹药携具和背包早已丢到了海里,否则他们就会被拖下去,浑身湿渌渌的士兵们,在海风中颤抖着身体,他们赤手空拳的踏这片梦寐以求的大陆,此时他们并不知道,这里也许会成为他们的坟墓。

    “下达命令!”

    大迫尚道并没有作任何犹豫,在同意明石元二郎的建议时,他又朝着参谋次官山下隆一看去。

    “立即统计现在海滩有多少士兵,多少人有武器,有多少门大炮,还有多少弹药!”

    尽管还未统计,大迫尚道的心里也能估计个差不多,恐怕只有首先岸的5联队和17联队的武器齐备,至于那些掉入海中的士兵,他们能活着岸本身就已经非常幸运了,武器,这会恐怕都已经随船沉入海底。

    可即便是第五联队和第17联队的炮兵大都没能下船。

    “关键是粮食!”

    明石元二郎出言强调道。

    “没有粮食,我们根本守不住海岸,现在我们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守住海岸,只要能守住海岸,就还有希望,否则,即便是不等支那军队进攻,饿也能把所有人饿死!”

    士兵们携带了多少口粮,已登陆的部队可能携带了三天的口粮,已登陆的部队有多少人?两个联队,会有多少人游岸?那怕只有一半,这都意味着他们手中的口粮,够吃一天,甚至只够吃一顿!

    到时,中队压根就不需要进攻,他们只要挖一道战壕,然后等着大家饿死就可以。

    “立即给运送辎重的货船发电报,命令他们冲滩,那怕就是搁浅了,也比被炸沉了好!还有,刚才埋了很多战马的碎块,那些肉要再挖出来,总之,必须要想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否则,只怕连体面的媾和都没有!”

    一个个建议从明石元二郎的口中吐出,此时他完全忘记了未来如何分裂中国的计划,甚至在眼前的现实中,曾经的计划甚至变成了一个笑话。

    日本败了!

    败的很惨,如果明石元二郎还有什么想法的话,恐怕就是希望日本能够体面的结束这场战争,不至太丢脸,太难堪,或许中国人也希望结束战争!

    “体面媾和?”

    大迫尚道的眉头微微一跳,他惊诧的看着明石元二郎,面露出了怒容。

    “为什么要媾和?我们还没有失败,这只是暂时的困难而已,很快,所有的困难都会解决,明石参谋长,你是大日本帝人,大日本帝人,就是没有武器,用手,也要击败我们的敌人,用牙撕咬,也能击退支那军!”

    固执己见,或许大迫尚道有着这样那样的优点,而固执同样也是他的缺点,这个缺点在战场,有时候是好事,同样,有时候这个看似不起的缺点,会令人犯下致命的错误。

    但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固执的人,从不会觉得自己固执,更不会意识到固执需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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