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然在崔家别院中住了一月左右,崔珉得了闲便来找她聊天。

    她其实是一个寂寞的女孩子,在崔家年轻一代中年纪最小,与她同辈的几乎都嫁了出去,比她晚一辈的,却又恪于辈分关系,难以与她太过亲近。

    她被家人许配给司空家排行十一的司空觉,只是司空觉母亲亡故正在守孝,因此一直未能迎娶。说到司空觉,她眼中便有淡淡的朦胧的光,他们只见过一面,可是这样也够了,她知道那是她一生的依靠。

    这日天气很好,秋高气爽的日子,阳光正好,不似夏日般灼热而是恰到好处的煦和。宁宛然在西院中慢慢散步,心中默默计算着日子。

    按照楚青衣的脚程,即使晴儿赶去北霄的时候耽搁了些时日,也该到南岳了,她不禁有些微微的担心。

    远远的崔珉垂了头,闷闷的走来,与她并肩一起,走了几步,却一句话也没说。

    宁宛然有些讶异,开口问道:“十七妹,你今日怎么了?受了委屈么?”

    崔珉闷闷的走到桂花树下,坐了下来,还没说话,眼圈早红了。

    “我七姐姐,昨儿去了……”

    宁宛然坐到她身边,伸手轻抚她的背,低声道:“莫哭,人死不能复生……”

    崔珉一下子扑进她怀里,便大哭起来,呜咽道:“前儿皇上下了旨,说是……说是……是仲王爷谋逆……赐了……鸩酒……”

    她说地凌乱不堪。宁宛然却忽然明白了。

    仲王乃是先皇爱子。封鄢城。鄢城有金矿三座。富甲天下。

    原来这个局是为了仲王设地。只是仲王也实在太蠢了些。

    崔珉仍在抽泣。断断续续地:“老祖宗说七姐姐……罪臣之妻。不许祭拜……七姐姐。本是不愿意嫁给仲王地……”

    宁宛然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崔珉地背。胜者为王。败者死。本是天经地义。只是谁怜婉转蛾眉。谁惜花钿委地……

    她仰起头。天空一片蔚蓝。只是自己。怕从此再无心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了。

    大事抵定后,又过了半月,杜曜廷便来了,宁宛然也无二话,与崔珉别过后,便安静地上了车,倒是崔珉,眼泪汪汪,很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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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漓函取过最后一本奏折,细细的看了,提了朱笔批了,然后慢慢放下笔,起身略微舒展了一下手臂,外面便有人进来,禀道:“皇上,祈王爷已回京了,正在殿外求见!”

    他点一点头:“宣罢!”

    祈王岳离轩乃是他同母的兄弟,素来感情极好的。前阵子因仲王之事,被他派了去鄢城坐镇,到今日才将处理完事情回京。

    岳离轩大步走了进来,看了他便笑着弯下腰去:“皇兄安好!”甚是随意,却自见亲热。

    他二人虽是一母所出,其实却生的并不甚相似,岳漓函俊雅闲适,岳离轩却是刚毅俊朗。

    岳漓函笑着让他坐了,二人随意的聊了几句,将将便到了午时。外间便有人过来问是否传膳,岳漓函还未及说话,岳离轩却笑道:“听说皇兄从金华带了名绝色女子回京,如今却安置在外面,臣弟却是好奇得紧,此刻也不甚饿,何不出宫看看!”

    岳漓函笑了一笑,只道:“必然是阿煅多嘴,”他略想了想,便道:“接了回京已快一月了,最近忙,也不曾过去,去一次倒好!”吩咐了内侍几句,便起了身换了便衣,兄弟二人带了几个护卫径自出宫。

    宫外早备了马,几人上了马,岳漓函便随口问道:“人安排在哪里了?”

    那侍卫应道:“在西郊景山脚!”

    岳离轩在旁听了倒吃了一惊,笑道:“这却是哪家会办事的人办的,骑了马去景山怕也要半个时辰吧!”

    岳漓函却皱了眉,半天道:“景山有皇庄么?”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怒意。

    那侍卫倒吓了一跳,忙道:“杜大人接了人回来,便交了给卑职等,吩咐安排住在驿站……”他跟了岳漓函并非一天两天,自知岳漓函越是喜怒不行于色,其实心中便愈怒,小心道:“那位宁夫人……看了驿站一眼,就说了一句……”

    岳离轩笑道:“说了什么?”

    “她说……琼都果然寸土寸金……放了行李,便叫卑职带她去京郊看看……”那侍卫额上已隐隐见了汗,低声道:“她在西郊看中了仲王被罚没官卖的外宅……当场……当场便取了八十万两银票买了下来……”

    岳漓函微微苦笑,淡淡道:“她倒是有钱……”这个女人……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岳离轩见兄长吃瘪,早笑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喘气道:“已是午时了,我们索性吃了饭再去罢,没得去讨饭吃,被人白眼……”

    岳漓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未反对,一行人便就近寻了个酒楼坐了下来,在临街窗口坐了下来,随意要了几个菜,不一时,酒菜已上齐了。

    岳离轩心中好笑,但顾着岳漓函的面子,又不敢过分取笑,便低了头吃饭,对那西郊所住女子更增好奇之心。

    街上忽然传来阵阵喧闹之声,一个骄纵蛮横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响起:“你这破车擦了爷的衣裳,说句道歉的话儿就想走……可知爷这身衣裳乃是御用上好的锦缎所制……你们如何赔得起……”

    岳漓函皱了眉,往街上扫了一眼。街上早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中间是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一个穿着团纹福字锦缎衣裳的男子带了一群随从正倨傲的拦住马车。

    酒楼里微微骚动了一下,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低声道:“那不是周家老二么?”

    另一人轻声道:“那车中必是女子,定是那周二看上了,借机寻衅……”

    ……

    岳漓函微微挑了眉,忽然问道:“这是哪个周家的?”

    身边侍卫怔了一怔,低声答道:“便是周嫔娘娘的二哥!”

    岳漓函轻轻哦了一声,并没说话,心下却颇不悦。周嫔原是他宫中秀女,前年偶尔幸了一次,却怀了孕,生了皇子后便进了嫔位,却不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他心中正想着,岳离轩已笑道:“那车中女子也不知是谁,竟如此厉害!”

    岳漓函微微挑眉,注目看去,却原来那车帘子一动,竟抛了一粒尾指大小的明珠来,一个婢女的声音略带了几分颤抖道:“夫人吩咐了,这明珠乃是南海……南海所产,价值千金……”那小婢言语间磕磕巴巴,显是未曾经过这般阵仗。

    那明珠在尘土中滚了几滚,落在地上,阳光下出莹润的光泽。

    周围先是寂静了一阵,旋即爆出一阵大笑。酒楼中人也无不掩面失笑。

    那周二大感面上无光,恼羞成怒,一脚便将明珠踢了出去,大骂道:“好个贱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身后有个略老沉些的家人已急急上前,扯了他衣袖,低声劝阻,显是见车中人出手豪阔,生怕得罪了人。

    那明珠一落入人群中,顿时便有那无赖一顿哄抢,眼看已找不回来了。那周二犹自要面子,也不理家人劝阻,只跳脚叫道:“一颗破珠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却来糊弄谁来!”

    众人皆睁大了眼,看那车中人如何反应,一时竟是寂静无声。

    那车中却缓缓传出一个珠玉般圆润悦耳的声音来:“如此无礼无识之徒,你便让他这般折辱我么?”岳漓函听了这个声音,却是浑身一震,眼中寒光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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