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宫中,省事殿正是皇帝日常处理事务的所在。

    岳离轩懒洋洋的坐在岳漓函对面,兄弟二人正在对弈。

    岳离轩偷眼瞄了下旁边的沙漏,忍不住提醒道:“皇兄,未时二刻了!”

    岳漓函眼皮也没抬:“昨日约的似乎是酉时……”

    “从宫中去到景山,快马也需半个时辰……”岳离轩嬉皮笑脸道:“皇兄,我们早些出宫,可以缓缓行去,此时枫叶正好……”

    岳漓函哭笑不得,道:“小七,你这般着急,是想去看楚青衣么?”

    岳离轩笑了笑,昨日一见,他便觉楚青衣极对自己胃口,又听岳漓函说竟是女子,心下更是好奇,只恨不能当时便冲去景山看个究竟。

    岳漓函拈着棋子看他一眼,他心里却知道这个弟弟性情风流,最是四处留情,偏又不是个长情的,淡淡警告道:“小七,楚青衣可不是一般女子,你莫惹出祸事来!”

    岳离轩便嘻笑道:“她若是一般女子,臣弟也未见得便有兴趣了!”

    岳漓函不觉失笑,心中忽而想起宁宛然,不觉莞尔,起身道:“换了衣服,这便去罢!”

    二人带了护卫,迳奔景山,岳离轩虽口中说是缓缓行去,却是策马狂奔,一路疾行,岳漓函只是微笑跟着。

    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听涛山庄。自有侍卫上前通报。岳离轩便指了门匾笑道:“听涛山庄。这几个字写得倒也不错。很有些潇洒刚劲地味道!”

    仲王地别庄。其实也是近年刚刚建成。仲王自己也不曾在此住过。倒让宁宛然买了。

    梁泸听了报信。已匆匆赶了过来。见了二人。正欲行礼。岳漓函已伸手拦了:“既是在外。一切都从简罢!”

    梁泸应了一声。仍是行了半礼。才起来。见岳离轩正打量门匾。便答道:“这匾却是夫人亲手题地字。前儿刚刚做好了!”

    岳漓函微微讶异。倒抬头又看了一眼。

    梁泸一面在前引路。一面道:“夫人那里怕是尚不知道主子来了。可需叫人通传!”他其实心中甚是为难。宁宛然带了楚青衣进了内院。晚间也不见出来。倒是让他很是心惊胆战。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岳漓函微微一笑,道:“不必了,这是外面,无须过分拘谨!”

    梁泸也不再说话,便一路引了二人直奔秋院。这一路,枫红柳翠,菊花处处,倒也赏心悦目。

    刚刚到了秋院,里面却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依稀竟是楚青衣的声音。岳漓函挑了眉,立了脚,没再往里走。

    三人都是练武之人,耳目灵敏,隐约便听到宁宛然带笑的声音:“这已是第四幅了,难道我画功这般差劲,你也太糟蹋了我这好纸……”

    楚青衣声音依稀传来:“姑奶奶,你饶了我罢,你这画若是传了出去,我哪还有颜面在江湖行走……倒不如直接跳了景山了……”

    岳漓函微微一怔,举步走了进去,院子里一团纠结的画纸,被秋风刮到他的脚下,他便弯腰拾了,慢慢展开。

    画纸上,一人懒懒地侧卧在草地上,一身简单的青衣,剑眉飞扬,桃花眼儿顾盼流转,半长的在风中飘荡,英气勃勃中却又偏透了三分妩媚慵懒,乍一看去,似女似男,却别有一种美态,看模样正是楚青衣。更难得是作画人笔法精妙,只寥寥数笔,已见其人精髓。

    岳漓函不禁微微一笑,还未及说话,已觉青影一闪,手中画稿已杳无踪迹,再看时,楚青衣唰唰两下,已将抢来的画稿扯得粉碎。

    一边梁泸面色大变,冷汗涔涔而下,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连呼罪该万死。

    岳漓函也不觉变了脸色,江湖无人不知楚青衣轻功天下无双,号称可以登萍度水,一苇渡江,他却总是一笑置之。岂知今日竟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这般轻易便被夺了画稿,岂不是说楚青衣若要行刺,其实也易如反掌。

    他心念电转,一时不由起了杀心。耳中却听得一人缓缓道:“皇上这时便已到了么,宛然不曾迎接,倒是失礼了!”却是宁宛然。

    岳漓函转眼看去,却是宁宛然安静的倚在门边,穿了一身月白家常衣裙,长半挽,上一只荆钗,更觉袅娜如柳娉婷似莲,自然一段风流。

    他莫名的便觉得心中有种喜乐安宁的温馨,一时杀心尽去,向她微微一笑,指了岳离轩道:“这是朕的七弟,离轩!”

    宁宛然浅浅一笑:“原来是祈王爷,此时还早,且到水榭坐坐罢!”

    岳离轩本已看得呆了,再见她一笑,更是心神皆醉。他一生所见美人无数,却何曾见过这般清若芙蕖,不染尘埃的女子。

    岳漓函沉默片刻,淡淡道:“也好!”低头对梁泸道:“起来罢,今日事却怪不得你!”梁泸满面羞色,应了一声,默默起身。

    宁宛然暗暗叹了口气,她是何等人,一眼之下,便知岳漓函的心思了。她之所以画这画像,原是打算给岳漓函看,也算印证楚青衣的女子身份,结果反而弄出这么一出来。

    一时便引了几人到了水榭坐定。

    岳漓函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楚青衣,你该知道朕的意思!”

    楚青衣撇撇嘴,干脆利落的从怀里取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与一块寒光烁烁的八角令牌:“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都给了你!”

    岳漓函摇了摇头,慢慢道:“这藏宝图,乃是残本,一时半会也是不可能凑齐的,这中州宣武令,你我都知道,若非你楚青衣亲自出面,便给了别人,只怕用处也不甚大……”

    楚青衣冷笑道:“难道皇上还打算让我为你效力不成!”

    岳漓函淡漠道:“朕本以为你是男子,有意封你在东海州为青衣侯,镇守东海,安我国境……”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楚青衣朝天翻个白眼,拿了茶盏,一仰而尽,直截了当道:“我楚青衣不愿为官,东海之事,待我办完事情,日后再议罢!”

    宁宛然蹙了眉,伸手敲了她一记,转头对岳漓函道:“皇上,青衣这么些年一直在找她的妹妹,若皇上能助她姊妹团聚,我愿说服青衣为皇上驻守东海三年……”

    楚青衣怔了一怔,愕然看着宁宛然,忍不住道:“宛然……”心中已是五味陈杂。

    宁宛然微笑的看她一眼,笑道:“这些年,看你四处跑来跑去,其实也累得很了,不若借助官府之力,或真能找到也未可知……”

    楚青衣眼神闪了闪,叹了口气,宁宛然又道:“若真能找到,你便在东海呆上三年,其实却也快得很……”她其实早已想到这一条,只是却知楚青衣素性刚强,断然不肯主动提出,此刻岳漓函忽然提到东海,她便顺着竿子提了出来。

    岳漓函沉思了一会,淡淡道:“三年未免太短了些!”

    楚青衣斜眼瞥了宁宛然一眼,径自吃桌上的糕点,口也不开。

    宁宛然含笑道:“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此刻却也不必说的太满,且待寻到了人,再细细计较不迟。”岳漓函深深的看了宁宛然一眼,便问了形貌年纪,楚青衣一一答了。

    不多一会,便摆了饭,一时众人吃完,才不过戌时刚过,岳漓函便起身告辞。

    路上,岳离轩叹了口气道:“皇兄,这景山太也远了些,你怕是几日方能去上一次,这便走了,岂不可惜……”言下甚是惋惜。

    岳漓函却只一笑,如宁宛然这般的女子,天下能得几个,若只为床笫之欢,也未免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一念及此,他微微仰头,只觉此刻月明如镜,秋凉似水,天地恬静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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