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烈日炎炎,屋中宁宛然却是黛眉深蹙,半晌不语。

    惊鸿却不在意,只笑道:“夫人也无须过于担心,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者昭华公主便是九郎的命中之人也未可知!”

    宁宛然摇了摇头,忽然便问道:“皇上为何不愿九郎与昭华公主往来,按说皇室公主下嫁状元,也是在所多有,何况九郎的品貌,原也并无几人能及得上!”

    惊鸿笑了笑,她在金华之时,与宁宛然虽因避人耳目,交往不甚频繁,其实也是时有往来,彼此对对方都还有些了解,因此也不客气,径自倒了茶,润了润喉才道:“因为昭华公主早已指了亲的,只是太后素来最是疼她,所以才硬是多留了二年!”

    宁宛然心中一动,忽然道:“是指给杜家的么?”若是指给了杜家,那就完全能说明杜曜廷对自己的敌意是因何而起。

    惊鸿点点头道:“夫人,你与杜家算是结了梁子了!”

    “此话怎讲?”

    “夫人还不知道罢!这半年多来,南皇忽然翻出了几件宫廷旧案,下令严查,后宫不少嫔妃因此获罪,杜德妃便是其中获罪最重的,听说已被废为庶民了!”

    宁宛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她在檀府初见杜曜廷时,便已觉杜曜廷虽是神色如常,言语却忽然多了。琼都之行中,杜曜廷对自己一贯是冷淡漠视,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多说一句,檀府初见,虽不说长篇大论,却也是滔滔不绝。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暗暗想着,幸好那日自己思虑再三,终于还是未进檀府。

    惊鸿看她面色凝重,怔了怔,低声道:“夫人……”

    宁宛然摇了摇头。淡淡道:“惊鸿。杜曜廷正在渑都之中!”她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岳漓函。你当真派地好人。

    惊鸿也是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却又忍不住道:“杜曜廷难道还敢抗南皇之命!”

    宁宛然一笑:“或者是我多虑了罢!”

    希望是我多虑了。岳漓函。你究竟想要作什么。她默默想着。忽然便觉得有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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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缺。有云。眉月高挂。时而云破月出。尤觉妩媚婉转。

    屏风后琴声悠悠,却是肃穆深沉。隐见大地清霜一片,万木凋零中,我花独开,铮铮铁骨迎寒傲立,乾坤一时宁静。清音忽起,一弄叫月、二弄穿云、三弄横江,缠绵悱恻,回复往返。继而音律忽变,旋律激昂,急促刚健,大起大落间,跌沓多姿,直是疏影横斜暗香动,一枝孤标傲世凌然,纵使成泥,其香如故……琴音渐低渐缓,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终至袅袅而绝。

    许久之后,席中忽有人击节叹道:“好一曲《梅花三弄》,梅为花之至清,琴为音之至清,闻此曲则凌霜之韵至尽矣!”声音温厚低沉,如醇酒入喉。

    宁宛然早抱琴离厅,听了此话不觉一笑,心中却有些淡淡疑惑,总觉得那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说,一时不觉停步沉吟。

    悠儿见她神情,早知趣的入了厅去看那人是谁。宁宛然回屋后,坐定不过喝了一杯茶,悠儿便笑着进来:“夫人,那人姓萧名云青,适才我问了一问,好像他也有意求见夫人,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宁宛然心中巨震,几乎便要拿不稳手中的茶盏,却又极力克制,只抬了眼看悠儿,眼神平平淡淡的,也无激动之意:“不必了,以琴相交足矣,其实无需刻意为之!”

    悠儿一愣,忍不住道:“夫人,萧公子年貌与您相当……”

    “我累了,悠儿去取热水来罢!”宁宛然有些不耐的打断她的话。

    悠儿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宁宛然,闷闷的出去了。

    宁宛然默默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一言不,心中烦郁。

    一边的惊鸿却忍不住笑道:“夫人今日得遇知音,怎么却这副表情!”

    宁宛然低头沉思了一会,淡漠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红袖阁乃是非之地,长公主表面维护,暗里怕也包藏祸心,虽不至要了我的性命,却也难免以我生些风波,我如今夹在两派之中,惟有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长公主这边怕是巴不得我被慕容家所伤,如此一来,楚青衣必不会放过慕容家,好歹也要闹得慕容家鸡犬不宁。不过这其中又要掌握分寸,不能伤及我的性命,否则一个死人,又能向哪边诉苦去。

    慕容世家亦是同样的想法罢,更何况中间还有个南皇岳漓函。这可是个级砝码,她有些自嘲的想。

    她蹙了眉,暗暗叹气,岳漓函,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真会帮助慕容家改朝换代么?只是,有北霄在的一日,你也不能独吞中虞这块肉,费了这般大的气力,于你又有何好处?

    萧云青……想不到,你……竟也会来此,看来中虞真是龙虎齐聚,眼看就要风云突变了!

    惊鸿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楚大侠什么时候会到?”

    宁宛然摇头道:“按说早该到了,不过她素来也不守时,耽搁十天半月也不奇怪,迟到一年半载也属正常!”

    惊鸿正要再问其他,悠儿却提了水进来,二人不再说话,各自洗漱休息。

    夜已深,窗外风起,簌簌的吹动树梢,远处蛙鼓阵阵。

    宁宛然静静的和衣躺在榻上,心绪万千,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鼻端忽然便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气,清而淡远,她微微挑眉。她素日并没有熏香的习惯,那么……这突如其来的香气……

    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始了么!这样也好,好过日日担惊受怕!

    香味在室中慢慢氤氲开来,有人轻轻揭开了冰绡帐,还未及有其他的动作,便忽然便怔了,一只精致的精钢打造的圆筒正静静对着他,光滑的筒身闪动着冰凉的黑色光芒。

    他不敢再动,那只圆筒他是认识的,云中天工门薛家的得意之作:一壶春。

    一壶春,内贮一百零八只蜂针,淬以麻药,中者全身麻痹,十二时辰内不得动弹,按动机括后,丈许内无人能避。制作精良的一壶春,还可以选择只一只蜂针。

    他转动了一下眼眸,看向眼前的女子,乌如瀑,双眸如冰,绝世的容颜,沉静空灵的气质,穿了一身襦裙,严严实实的,不露丝毫肌肤,似是早有准备。

    “夫人是久有准备了!”他忽然笑道,有些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恰巧今夜无眠而已……”

    他听到那个女子淡淡的声音,如清溪流泉一般,清泠泠的。

    “夫人竟无惧‘暗夜**’,着实令在下意外!”他满不在乎的笑。

    他看到那个女子浅浅的笑了,即便在这要命的时刻,他仍不禁看的呆了。随后,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僵硬了,最后的感觉是颊上轻轻一麻。

    他苦笑起来,这个女子如此节省,竟然只舍得射一只蜂针,自己这脸面可是丢的大了:“夫人绝世容颜,用起摄魂术来,当真事半功倍!”

    宁宛然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走上前去,伸手扯下了黑色蒙面罩,面罩下,是一张俊美飞扬的面容。“说罢,你是谁?”

    男子懒懒的躺在地上,也不紧张,只是一脸惫懒:“我姓云,云遥……夫人得了我千两纹银的挑帘之费,却不肯露出真容,叫我情何以堪……”

    宁宛然冷冷扫了他一眼,还未及说话,已有人冲了进来:“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是悠儿,她跑的面色通红,额上汗珠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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