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衣长身而起,口中冷笑道:“我并不是北霄人,北霄皇帝与我何干!莫说是你萧青臧,今日即便是岳漓函在此,我也一般的说话!”

    这话一说了出口,萧青臧神色便愈的清冷,气氛顿时便有剑拔弩张之势。

    宁宛然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拉住楚青衣,低声叫道:“青衣……”

    楚青衣心中既自责,又恼怒,此刻若只她一人,只怕她早已掀桌动手,此刻见了宁宛然,有多少火气也只得硬压了下去,愤愤的坐了下来,再不说话。

    萧青臧冷冷的看着宁宛然,见她与楚青衣这般亲密,心中愈恼怒。他为皇帝,或者并不甚看重一个女子,却也绝容不得后宫嫔妃当着自己的面与一个男子举止如此亲密。

    上官凭心头一阵冰凉,垂头不言。

    宁宛然沉吟了一会,斟酌了一下言辞,慢慢道:“皇上后宫粉黛三千,佳丽无数,其实也并不在乎臣妾一个,如今事已至此,便揭了出来,也只是皇室面上无光……”

    萧青臧皱眉,这些事情,他心中何尝不知,只是姑且不论楚青衣适才大逆不道的言辞,单说宫妃与人私奔之事,又岂能轻轻放过。

    宁宛然忽然看了上官凭一眼,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又道:“更何况臣妾与楚青衣其实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上官表哥,我对你可算用心良苦了!

    这话一出,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有冷嘲,有愕然,有不信。

    楚青衣叹了口气,她忽然之间便明白了宁宛然的意思,有些不耐的伸手扯下头上的髻,一头微湿的半长头便垂了下来,她伸手随便一抚,长便零乱的或贴在额角,或粘在面上。

    昏暗地灯光下。她原来略觉刚硬地面部线条本就显得有些柔媚。此刻长垂散。神情中又带了些微微地懊丧与恼怒。桃花眼儿似嗔非嗔。更觉整个人英气勃勃中又带几分娇嗔可喜。俨然便是一个英气十足地妩媚女子。

    一时室中顿时便静得离奇。即便是一贯冷漠自持地萧青臧亦是震惊地不能自已。上官凭愣愣地看着。整个人更是呆若木鸡。

    萧青臧沉默了一会。半天才慢慢道:“淑妃。你可知道。即便楚青衣身为女子。你们亦无苟且之事。你私逃出宫。亦是死罪!”

    楚青衣张口欲言。却终于没出声。

    宁宛然淡淡一笑。平静道:“臣妾并未私逃出宫!”她神色安宁道:“当年是皇上亲令臣妾往祈宁庵中为国祈宁。难道皇上都已忘记了!”

    萧青臧瞳孔微微收缩一下。宁宛然自顾道:“那年仲夏。有贼人忽至祈宁庵。掳走臣妾。臣妾虽极力挣扎。怎奈手无缚鸡之力。被那贼人打晕。强行带走……”她微微一顿。又道:“臣妾清醒之后。便觉脑中一片迷糊。甚么前尘往事。尽皆忘却。是青衣救了臣妾……”

    她伸手指一指楚青衣,又道:“青衣有一妹,自幼失散,因此她见臣妾孤弱,心生怜悯,便收留了臣妾。其后臣妾虽6续记起往事,念及后宫往事,终究心中惧怕。青衣又听说宫内多有宫女,心疑其妹可能会在宫中,便有意入宫充作侍卫,顺便寻找妹妹。她入宫前,曾问臣妾是否愿意回宫。臣妾心中犹疑,又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臣妾,便求她为我打探一二,若皇上对臣妾犹有一分思念之情,臣妾便甘冒死罪,回宫请罪亦有何难……”

    她默默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是臣妾痴心妄想了,自古后宫只有新人笑,哪见旧人泪……”她神色黯然凄婉,续道:“此后臣妾便绝了回宫的心思……”

    众人默默,萧青臧也呆了一呆,半天没说话。

    楚青衣上前轻轻抱住宁宛然,柔声道:“不必伤心,天下男子,本也没几个好东西!”扶了她便径往内室去了,留下三个男子面面相觑。

    一进内室,楚青衣便捂了嘴巴闷笑不已。

    宁宛然白了她一眼,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眸,直揉的微微红,才停了手。

    外间沉默了一会,上官凭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青……青衣……时候不早,我们先行告辞,待明日再来拜访罢!”

    楚青衣冷冷道:“你们还来做甚,快些滚罢!”

    外面略顿了顿,一阵衣裳的窸窸窣窣声后,便是房门开阖的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楚青衣才道:“确是走了,”她长长的吐出口气,无力道:“今日亏得有你在,这套谎也算滴水不漏了!”

    想起来,她不禁失声笑起来,赞道:“我倒不知道,你编起这些,竟这般厉害!”

    宁宛然苦笑不已,无奈道:“青衣,这只是缓兵之计,萧青臧只需出去略打听下我们这些年的所在,不难现破绽,凌家之事,我们还可推说是因怕你的仇家拿了我要挟你,岳漓函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楚青衣撇嘴道:“岳漓函并非你主动招惹……”

    宁宛然侧头沉吟许久,叹息道:“虽说如此,毕竟是个心思!”念及岳漓函,她此刻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楚青衣蹙了眉,也不甚在意,便道:“我看你对岳漓函却也未必便是非君不嫁了,这个倒也无妨,只是你适才说的情深款款,我怕萧青臧……”

    宁宛然抚额轻叹,这点她自己何尝不知,但若不这般说,隐匿民间,不愿回宫的罪名亦是可轻可重,她无力道:“青衣,我自觉自己是在饮鸩止渴……”

    楚青衣也叹了口气,犹疑了一会,才慢慢道:“你不在北霄宫中已有多年,我离开北霄时,后宫有品节的各色妃嫔便有二十九人,称得上宠妃的是四人,萧青臧膝下已有了二子三女……”

    宁宛然无奈道:“说这个做甚,如今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楚青衣闷闷的叹了口气,恨恨道:“宁宇昀那个兔崽子,老子将来若得了机会,定要将他剥皮削骨!”她今日不慎上了大当,心中当真恨极。

    宁宛然叹了口气,终究心中郁闷,便起身掀了帘走到外间,淡淡道:“又是一天了!”

    隐约的晨光透过纱窗泄进房中,看来今日竟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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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渑都西城区一所不大的宅子中,萧青臧正把玩着手中一只冰瓷青花茶盅,淡淡不语。

    上官凭陪坐一边,宁宇昀则人影全无。

    上官凭犹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叫道:“皇上……”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萧青臧转过眼,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上官是想为楚青衣求情么!”

    上官凭苦笑不语。

    萧青臧淡然道:“楚青衣并没说错什么,她并不是北霄人士,这里确也不是北霄,所以朕也并没有治她罪的理由……”他忽然便笑起来,慢慢道:“朕只是在想,朕的淑妃何时也变得那般聪明起来?”

    上官凭一怔,心中一凛,没敢接口。

    萧青臧微微一笑,眼神却是深不可测:“淑妃既然对朕这般痴心,这几日事情一毕,朕便打算带了她回宫,上官觉得如何?”

    上官凭一愣,低声道:“皇上是想……”

    萧青臧身子向后,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看向厅外的一株开的正艳的石榴,风雨过后,更洗得绿叶红花,清透无瑕,烈日下叶如碧玉,花红胜火,一时侬艳无匹。

    “朕实在想不到,娇艳的石榴竟有变成清艳芙蕖的一日……”他微笑道。

    上官凭叹道:“昨日乍一见了她,臣心中实在也惊讶得紧!”

    萧青臧又是一笑,缓缓道:“去好好查上一查罢,关于她……还有岳漓函……”

    有时候,有个好对手,实在也难得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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