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衣听了泰陵季家几个字,不觉扬了扬眉。身后的宁宛然已扯了扯她的衣襟,开口道:“原来是泰陵季家的子弟,不知你们是想要什么作为药引?”

    那年长少年拱手道:“不瞒夫人,是想要它的胆囊!”

    宁宛然顿时蹙了眉,手指温柔地抚了抚怀中有些颤抖的小貂,这是个通灵的小东西,似乎真能听懂人言,而且又这般的小,若是开膛取了胆囊,只怕小命也不保了。

    她迟疑了一会,缓缓道:“我本以为你们是想取些鲜血,胆囊……”她安抚着怀中的小东西,示意它不要躁动。

    “可有什么物事可以代替的,不妨说来一听,或者还有其他办法也未可知?”她委婉道。

    那年少的男子听她有意推脱已怒道:“是有物事可以代替,可是那东西,连宫内也找不出来,难道你们还能有!”楚青衣在一边听了这话,不由眯了眼,眸中已有怒意。

    年长少年沉喝了一声:“七弟,不得对夫人无礼!”转向宁宛然苦笑道:“在下是季家三子季曦,因为祖父的风湿寒症,特意去求了药方,方上其他药材尤且易得,只是药引或是雪玉貂的胆囊,或者便是千年檀犀角……”

    他语意颇有些苦涩,雪玉貂他们三人找遍了整个长青山,才好容易在天池边发现了一只,又费了多少力气,下了多少套才抓住了。谁知道这小东西竟这般狡猾通灵,刚刚到了西皖便逃了出去,累得他们又费了多少力气。至于千年檀犀角,那更是不用谈起,本来檀犀便已少见,更何况千年檀犀,他们也曾求了圣旨,在宫内药室中都未曾寻到。何况他人。

    宁宛然听了千年檀犀角,眉头微微一动,还未及说话,帐篷门忽然便被人揭开了,梅遥与燕谦循匆匆走了进来。那娇纵少女一见梅遥,便已叫道:“梅将军。此人是你手下罢,他……他欺负我……”一面说着,眼儿却已红了。

    梅遥深深的吸了口气,不想说什么,只看了燕谦循一眼,示意他来开口。

    燕谦循笑了一笑,便上前笑道:“镜殊兄,你怕是还不识得这几位罢!我且为你引见!”伸手指了那年长少年道:“这位是泰陵季家三子季曦……”又指那少年道:“这是季家五子季煦……”最后指那至今不曾开口,只默默看着的秀丽少女道:“这位姑娘却是季家七姑娘。人都叫七妹的……”

    那娇纵少女见燕谦循正要引见自己。便截断了他地话。向着楚青衣傲然开口道:“我姓上官。上官嫣儿。你这臭男人。如今该知道我是谁了罢!”

    她骄傲地昂了头。挺起胸膛。等着楚青衣卑躬屈膝地道歉。

    楚青衣懒懒散散地瞄了她一眼。嘲笑道:“上官嫣儿。没听说过……”她眼光随便扫了一下。调侃道:“天生那般小。挺再高也没用!”

    上官嫣儿愣了一下。一张小脸顿时由白变青。一手戟指楚青衣:“你……你在看哪儿……你这个下流坯子。我……我要去告诉爷爷……”怒气冲冲地便奔出了帐篷。

    燕谦循瞠目结舌地瞪着楚青衣。一时竟想不到该说什么来打圆场。一直沉默站在一边地季七妹此刻已温婉道:“我去看看嫣儿罢。本不是大事。只是大家好好商量即可!”言毕向楚青衣与宁宛然微微点一点头。匆匆追了出去。

    燕谦循苦笑不已。忍不住埋怨道:“镜殊兄。你何必跟小女孩一般见识!”

    季煦在一旁已变了脸色。铿的一声,已然拔剑出鞘,轻轻一抖宝剑,直指楚青衣,口中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弓马教习,算是甚么东西,竟敢如此轻薄欺侮世家子弟,你若想死。我成全你便是!”上前一步。剑如青虹,便已疾刺了下来。

    楚青衣挑眉大笑道:“好好好。我如今可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门前来了……”也不闪避,只伸了食中双指,轻轻一夹,却已稳稳得夹住了那柄宝剑。季煦只觉她双指竟如铁钳一般,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夹,自己便无论如何难以挣动分毫,面上已然变了颜色。

    楚青衣指上用力,轻轻一抖,那宝剑竟是一阵脆响,顿时断成了数截,季煦被她一震之力,一连退了七八步,终于压不住狂涌而来的内力,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场中众人尽皆变色,季曦抿了唇,半天不语。他不阻止季煦动手,原本也是看了楚青衣言语轻薄,存了教训之心,却不曾想楚青衣武功竟这般高强,弹指之间,季煦竟已受了伤。

    燕谦循苦笑不已,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明白,为何郑纱罗会说冉镜殊脾气不好,而且骄傲得紧,忍不住便偷眼瞥了宁宛然一眼,却见她虽是满面无奈,眼中却依然有着包容。他心中微微酸了一下,怅惘难言。

    楚青衣已冷笑撇嘴,干脆利落道:“这个小畜生我是不会交的,它既喜欢我夫人,便算是我家地东西,我家的东西,我若不想给,便是皇帝老子在此,也是枉然!”

    这话一出了口,众人瞠目,这话,几乎便是叛上作乱的言辞。

    燕谦循又惊又怒,脱口道:“冉镜殊,你疯了,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楚青衣哼哼了两声,因了宁宛然与燕谦循,不想说的太过分,便瞄了季曦一眼,不屑道:“千年檀犀角算个甚么东西……”她伸手入怀,掏出一只镶金嵌玉的象牙梳子,一手拎过宁宛然手中的小貂,拿了梳子便给它刮了刮尾巴上雪白的毛发,闲闲道:“也就只能做把梳子给我家小畜生整理整理尾

    那小貂在她手中便瑟缩不已,显是畏惧得紧。

    众人无语,季曦张了张口,有心说什么,却当真不知该说什么。

    宁宛然在一边已温和道:“镜殊,你这脾气,多喝了几杯。便满口胡柴的,如今也闹得够了罢!再不许乱说了,将东西给我!”

    楚青衣见她出来打圆场,不好再说,冷嗤了一声,伸手丢了小貂。又随手将梳子掷于地下,哗啦一下,拉开帐门,施施然地出去了,竟是对满屋的人不理不睬。

    宁宛然看她身影,不由叹了口气,知她近来心情本算不上好,没的又横空飞来这些事情,难免焦躁更甚。便抬了头向季曦歉然一笑,温婉道:“季公子莫要与他计较,她近来心情本不甚好……”

    季曦苦笑了一笑。急忙道:“此事舍弟亦有责任,原也怪不得冉教习……夫人言重了!”

    宁宛然伸手掰下半把梳子递了过去,婉然道:“这只小貂与我甚是投契,我亦不忍伤了它性命,此物倒确实是千年檀犀角,便以此物换它一条生路罢!”

    她神情温婉,笑容清淡却自有一股高华之气,季曦不觉伸双手接了梳子,弯腰行了一礼道:“如此最好。谢夫人成全我等一片孝心了!”

    宁宛然浅浅一笑,抚了抚早已钻进怀中地小貂,平静道:“如此我便不送了,各位请罢!”走了好一会子,季煦忽然便道:“适才那冉镜殊对皇上不敬,我们怎地竟忘记问他罪责了?”

    季曦被他一提点,陡然一惊,默默了一会。才慢慢道:“那位冉夫人不知是何出身?”

    梅遥皱眉道:“听说是幽州知府千金!”他言语间有些微微的迟疑,显然自己也难以相信。

    季曦拧了眉头,半天没说话,心中迅速的过了一遍各州知府:“不曾听说幽州知府有何傲人家世,看那冉夫人气质,绝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子!”

    梅遥点头应是。燕谦循默默站在一边,心中隐隐的便有些疑虑,终究不曾开口。官胤对坐喝酒。

    说到白里日发生的事情。上官胤已捻须笑道:“这个冉镜殊。这脾气倒是要好好改改!”言下竟颇多欣赏之意。

    梅遥苦笑,还未及说话。帐幕已被人一下揭了起来,燕谦循疾步走了进来。

    燕谦循抬眼见到上官胤倒吃了一惊,忙行了礼,上官胤笑着挥手道:“只是小聚,不用多礼,坐罢,怎么这个时间却这般匆忙地来找梅遥?”

    燕谦循苦笑不已,半日才道:“是镜殊,他又将李增李大人给耍了一通,李大人此刻已气得晕死过去了……”

    梅遥愕然,脱口道:“我昨夜见他二人偷偷私会,似乎……”

    上官胤微微一笑,道:“谦循不妨细细说来听听!”

    燕谦循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今儿白日里,镜殊惹了季家,我原意是想去找他聊聊……”

    他在冉镜殊地帐篷前站了良久,不知怎么的,竟不敢进去,直到三更左右,他惊讶的发现冉镜殊竟悠闲的从帐中出来了,帐中隐隐的传来郑纱罗的声音,他依稀听见是在说:“莫要太过分了!”

    燕谦循心中一跳,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便远远的缀在冉镜殊身后,好在营地甚是平坦,一望无遗,倒也不怕跟不上。眼见着冉镜殊一路直奔定靖城营地去了,他更是愕然不已,不由想起冉镜殊第一次见到李增时所说的“耍个猴儿给你看”地话语来。

    冉镜殊走到帐篷前,忽然就回头看了看,他急忙躲在另一座帐篷后,不敢再看。耳中却听到李增地声音,带了几分欣喜的:“镜殊果是信人冉镜殊则轻轻笑道:“蒙李大人深情厚意,镜殊怎能不来……”此话原本甚是婉转,不知为何听在燕谦循耳中便觉有些古怪,似是带了几分嘲讽。

    秋风阵阵吹来,燕谦循只觉一股寒意沁人,悄悄打了个冷战。

    “已是秋天了,外面风大,镜殊还是快些进账罢!”李增言辞殷殷又带了几分热切。

    冉镜殊已闲闲道:“李大人这才想到邀我进去么?我还道大人是打算与我在帐外共赏明月秋风呢?”言笑晏晏中,又带了丝淡淡地不满的哀怨。他声音本就略觉低沉,这番话哀感顽艳的话一说,莫说李增,便是燕谦循,心头也不觉狂跳了几下。

    李增忙忙的上前亲自揭了帘,让了他进去,口中笑道:“**一刻值千金,原是我疏忽了!”燕谦循在一旁等了一刻,才敢探头去看,帐幕门早已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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