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无语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因重伤而昏迷的男子,伤口已清洗并包扎好了,只是他受的伤实在不轻,伤口又淋了雨,此刻已烧得俊脸通红。

    楚青衣转头看着宁宛然,苦笑道:“如何处置他才好?”

    宁宛然微微的出了一会神,忽然便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也是在北霄,同样是一个风狂雨骤的夜晚,楚青衣也是这般静静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晴儿在一边慌乱的问着自己该如何是好……转眼便已十年了,几乎是恍如隔世,原来自己来这个世界已这么久了,也已完全融进了这个时代,甚至便有一种前生是梦,今生才是真的错觉……

    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蝶耶我耶……

    半日,她才转向楚青衣,浅浅的笑了一笑:“你既已决定了,还问我作甚?”

    楚青衣默然。

    石楠皱眉道:“不是说要离开西皖么,带着他却还怎么走?”她有些不悦的瞪视着床上的男子。她是土生土长的北霄人,对于南人毕竟觉得有些古怪,何况又明知眼前这人正是南岳派来勾连蛮族的细作。

    “我觉得该将他交出去……”石楠最后道。

    楚青衣有些迟疑的看了宁宛然一眼,半日才道:“他怎么也算是我半个朋友,我也不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他送死……”

    石楠有些愕然的看着她,没好气道:“他发烧,你倒糊涂了,他可是南岳的祈王,南皇惟一的同母弟弟……我只知道若我是皇上,我定然要将他高高挂起,差人送了信物去南岳,怎么的也卖个好价钱……杀了实在可惜了……”

    楚青衣抿了抿嘴,她心中何尝不知石楠说的乃是实情,只是心中总是不愿。宁宛然温然道:“够了。石楠,祈王是来投奔青衣的,却不是找我们,这事到此为止罢!”言毕便扯了石楠径自出去了。

    楚青衣怔了好一会。心中有些淡淡地惘然。眼光不由落在床榻上地岳离轩身上。其实石楠说得极是。自己是不该救他地。只是既已救了。难道此刻却又交了出去不成。她忽然便有些烦躁。没好气地重重一脚踢在床腿上。恨恨骂道:“该死地牛皮糖……”

    气愤愤地出了内室。石楠已然不在了。宁宛然安静地坐在桌边静静看书。她闷闷地坐了下来。低声道:“我是不是不该救他?”

    宁宛然缓缓抬了头。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救他?”

    “他……也算是相熟地朋友……”楚青衣半天才憋出一句。

    宁宛然于是一笑。又问道:“今日若换了我们身处南岳。床上那人却是上官凭。你……救是不救?”

    楚青衣毫不犹豫地点头。宁宛然淡淡道:“若今日。你救得是上官凭。你还会问这句话么?”

    楚青衣想也不想地点头道:“当然!”宁宛然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僵了一下,半天才道:“既如此,救便救了,其实也不必想得太多!”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楚青衣侧了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却又想不到不对劲的地方。便也点点头,应了一声,道:“石楠呢?”

    宁宛然指指外面,眉目间带了几分无奈,道:“她说不想跟南岳细作同处一室……”些熏熏然。傍晚时分,他并没有回将军府,却去了知府官邸。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急于宣泄,可是又难以启齿。他到知府官邸的时候,燕谦循正独自坐在花园中喝着酒,眉目间有些微微的纠结,似乎亦是心事重重。见了他来,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了他坐下,令人添了碗筷酒盅。二人谁也不曾说话,便对了一花园已然残败的菊花默默喝酒。耳中一叶叶。一声声的皆是梧桐雨。

    喝到微醺的时候,梅遥抬头看看天。已是三更过了,便起了身,叹息了一声,淡淡道了告辞,便径自离去,燕谦循也不曾留他,只是唤了人来,为他提了灯笼,送他出去。梅遥上了马,缓缓行着。西皖虽有宵禁,谁又敢拦了他来,他便一路信马由缰的走着,竟是迷迷糊糊的走到了西城边上。夜已深了,冷风吹在他头上,隐隐地有些发疼。他略略清醒了一些,反思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觉有些茫然,自从在街上见到那个女子,自己便似乎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抬手拍了拍自己地头,振作一下,拨转了马头,正要向将军府走去,视线却忽然一定,深黑的夜间,有一抹浅色的影子正立在树下,不知在做什么。

    他拧了眉,那身影极是熟悉,熟悉到他几乎便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他微微眯了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眉头不禁蹙成了川字型。

    是她!这种晚上,深黑无人的西城边上,她竟一人站着,看来这西皖的治安还当真是不错,她这胆子也更是大得离谱了。

    他翻身下了马,走上前去,足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却连头也不曾回,只恨恨道:“你只好好照顾那人便是了,还来寻我作甚?”语气里带了赌气的成分。

    他僵了一下,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你在等谁?”她微微地惊了一下,迅速的回了头,眼中顿时便现了惊愕的神情。

    他走过去,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袄子,依然甚是单薄,衣衫质料却是上好的,显然家中尚称富裕。年纪并不甚大,却也不小了,总有二十左右了,容颜是难得的纤巧秀丽,倒似是南方人的模样,肌肤更是水样的细腻柔滑,他不由想起那只柔若无骨的细若春葱地玉手。

    轻轻咳嗽了一下,他道:“三更早已过了,你一介女子,怎的却孤身在外。若有个万一,却叫你家中人如何是好?”这话刚一说完,远远地便传来了四更锣响,似是在验证他的话一般。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小巧红润的唇儿便可人地弯了起来,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

    “梅将军。小女子与家人吵架了,最近都不想见她们了,可否借将军府一间屋子,容我小住数日?”她问,长长地睫毛闪动着。

    梅遥怔了一怔,万万想不到她竟会这般说话,半日才道:“我府中并无女眷……”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满不在乎道:“我只是借住你的屋子,却并不借你家女眷的……”

    他无语。长街初见,本以为她该是个羞怯地人儿,如今再见。竟活脱脱地变了个人一般,这般落差,实在令他有些微微地诧异。

    “你是在等你地情郎罢!”他有些艰涩道:“若是被他知道……”

    她撇嘴,冷哼道:“她今日若不来找我,日后再不要来找了……”气呼呼的伸了手,扯下一把树叶,恨恨得揉着:“她早死了我也好早超生……”

    丢掉手中叶子,她上前一把扯住梅遥:“走罢,我就借你家屋子住了……”

    梅遥被她猛拉了一把。几乎一个趔趄,愕然地看着她,惊异于她力气竟这般大:“你……”

    她昂起头,愤愤的看着他:“你白日里纵马撞了我,我可不曾要补偿,如今只是借你屋子住上几天,你也这般舍不得,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怎的却如此小器?”一面说。眼圈却已红了,双眸之中已是泪光盈盈,将落不落。

    梅遥心中没来由的一软,不由叹了口气,见她已径自去拉自己的马,忙开口道:“我这踏雪乃是我自小养的,除了我却是从不肯给人骑的,说不得只是委屈你随我……”他忽然僵住了,“步行”二字便生生得咽了回去。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翻身上马。伸手拍了拍踏雪的脑袋,素来桀骜不驯的踏雪却只是乖乖地打了个响鼻。温顺的用大头蹭了蹭她纤细雪白的手掌,竟是极为亲密的模样。

    梅遥无语,忽然想起一句话:见色忘义,原来畜生也是会见色忘义的,他无力地想。

    耳中却听到她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好马儿,改日我也带了你去喝花酒……”

    梅遥愕然抬头,疑惑的看着她,几乎便要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了。她吐了吐丁香舌头,理所当然道:“我每年都喝很多次花酒的,我家的园子里种了很多花……”

    梅遥释然地一笑,这些闺阁女儿……喝花酒也能做了这般解释,他含笑想,于是便上前牵了马儿向前走去,浑然没有注意到她举起衣袖拭汗的动作。

    该死的楚青衣,改日便叫你陪了这马儿喝花酒……她恨恨想道。

    梅遥在前面行了一会,忽然便问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她想也不想便答道:“我叫海棠,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海棠……”东倒西歪的楚青衣:“叫你出去找石楠,你没把人找了回来也就算了,却还笑成这副德行……”

    楚青衣捧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半晌才道:“我倒是找到她了,谁道梅遥也在,我总不能出面跟梅将军抢人不是,俗语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走了!”

    宁宛然愕然,吃惊道:“今儿白日里不是还玩了仙人跳的,怎的……”

    楚青衣便笑道:“宛然还不知道,石楠在梅遥跟前编排你日日吃花酒呢!”一头说一头便将石楠要请马儿喝花酒之事也说了,一时说得宁宛然也笑了起来。

    楚青衣最后总结道:“可怜的梅遥,我素日实在对他过分刻薄了些,他日若再相见,定要好好待他,估摸着他必然是要英年早逝地,如今不过是过得一日是一日罢了……”

    宁宛然白了她一眼,自己也不由笑了出来。

    赶文赶到眼睛发花,无语的爬走

    晚上又有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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