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太后在榻上微微的侧了头,带了几分诧异向上官媚儿道:“外面似有乐声……”清清远远地,似有若无又虚无缥缈。

    上官媚儿怔了怔,也侧耳听了一回,才应道:“似乎真是有的……”眼中便有些讶异,此刻夜色已深,宫中入夜便极幽静,元帝时曾有过宫人试图以乐声引来圣宠,确是也曾盛宠一时,恃宠而骄下更涉入了夺嫡之事,元帝薨逝后,那宫人便被元帝之后赦令殉葬,此后宫中便有禁令,不许宫人随意擅用丝竹。她起了身,走到殿外,却召了一名太监去查看。

    转身时,却见太后已在自己身后,媚儿忍不住低声道:“姑姑,春日风凉……”太后淡淡的笑了笑:“我如今身子已好了,这点风也还不惧……”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慢慢道:“好些年不曾听到这样的好笛子了,清幽的不带一丝匠气……”

    看这风声,倒像是从凤仪宫那里传来的。

    媚儿默默不语的抬头看着她,太后原是不显老的,一场大病下来,人便黯沉了许多,昔日一丝也看不到的细纹便悄悄爬上了眉梢眼底,惟有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顾盼流转间依然风华隐约,她心中不觉有些发酸,太后,可是先朝宫中的第一美人……

    那笛子一直不曾停过,反反复复的吹着,音律便回旋往复着,缠绵不已。

    太后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却是谁,竟敢在宫中吹出这音来……”故情难忘,这可是宫中大忌。

    那太监此刻已回来,伏在地上低低奏道:“禀太后,那笛子乃是淑妃娘娘在凤仪宫中吹的……”

    媚儿怔了怔,不免回头看了太后一眼。太后的眼中便有了一丝的讶然:“竟是馨儿吹的么?”她听到太后充满愕然的低语,声音极小,若不是离得极近,她也难以听见。

    “皇上今夜宿在哪儿了?”上官太后沉吟了一会。忽然问了一句。

    “禀太后,今儿听说是四皇子受了些风寒,皇上刚刚已过去了……”

    太后点了点头。不曾再问。只在庭院中略略地又站了一会。方才转身回殿。媚儿忙跟了上去。见太后在软榻上坐下。便乖巧地上前为她捶腿。太后叹了口气。慢慢道:“馨儿这丫头。果然是出息了。昔日只会大吵大闹。如今竟也会宛转了!”

    媚儿自个儿想了一会。不免轻笑起来。低声道:“若依媚儿地想法。只怕这笛子确是在感怀故人。所念地却只怕不是皇上呢!只是不知那千里之外地故人……”她没再说下去。

    太后惊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慎言谨行!”她看了媚儿一眼。眸中便带了几分警诫之色。

    殿外。笛声依旧断续。若有似无。引动多少心绪。

    宁宇昀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地笑声:“宁公子醒了?”他一听仍有女子在。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脑中涨涨地疼。一抽一抽地。似乎有谁在拉动一根原已崩得紧紧地弦。口中干地紧。有些发苦。他忍不住便舔了舔唇。一杯水适时地送到口边。他有些感激地看了那人一眼。接了杯子。一口便喝干了。

    水极其甘甜,又清清凉凉的,一直润到心底。他自觉好了不少,想起楚青衣。不由叹了口气,果真是个煞星,青楼本是寻欢地,有了她竟也变成了地狱了。

    转了眼睛去看面前的女子,极清婉而动人的一个少女,没有过多地装饰,干干净净的粉面上,娥眉淡扫,樱唇一点。却是自然一段风流。似乎曾在哪儿见过。他皱了眉,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旋即顿悟:“你是那个……”

    少女于是掩了嘴儿笑了:“宁公子还记得我!”长长的睫于是欢快地跳跃着,水盈盈的眼中便有了许多欢欣与雀跃。

    他忍不住也笑起来,莫名的便觉得开心:“是呵,你叫瑞雪!”

    少女欣欣然的笑着,声音清清脆脆的:“我还以为公子只会记得我们解语姑娘呢?”一抹浅浅的红晕悄悄染上了玉白的面颊,越发纯美姣丽。

    他不由苦了脸,不由想起了那个女子,美则美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端庄中透着娇媚,妩媚中不失俨然,让人很自然的便觉得她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身陷烟花地,一心求知音。若得有情郎,繁华皆可却。甚至在被一群歹人围困地时候,他还一心想着要救她。于是迷迷糊糊的被带到了一个地方,糊里糊涂的便过了好些时日。

    再见天日的时候,上官凭已一掌拍在自己脑勺上,臭骂了一顿后却又叹了口气,淡淡的道了一句:“你陷在海棠娘子手上,也不算太难看……”于是汗颜无地。

    瑞雪看他表情变幻,便嗤的一声笑起来:“宁公子还在记仇么?”

    他苦笑摇头:“我哪里敢!”今日一身红妆坐在楚青衣身边的那个娇媚女子便是花解语罢,眉目间隐隐能看得出几分,看自己的眼神也总是带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我如今总算明白,为何表哥昔日总是说,在江湖中千万莫要招惹女子……”他感慨。

    她好奇地忽闪着眼儿,伸手牵了他的袖子,轻轻摇晃着:“为什么呢?”一派天真烂漫。

    他于是毫无戒心道:“你只看楚青衣与你们解语姑娘不就全明白了!”

    她点点头,眼中一片了然更带了三分藏得极深的怜悯,可怜的孩子,你怎么总也学不乖呢,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于是松了手,笑吟吟的退开了一步:“公子适才喝多了,衣衫也脏破了,我去叫人给公子打了水来好好洗洗,再换身衣衫罢!”

    宁宇昀大喜。忙应道:“多谢瑞雪姑娘了!”适才身陷美人堆中,最难消受,目眩神迷之中,也不敢厚此薄彼,只是一杯杯的喝着,幸而自己素日酒品甚好。不曾吐了出来,只是人多手杂,难免有残酒泼在身上,更有那手快力气又稍大的,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衫,这才发现宽袖长袍此刻已然成了短袖褙子,衣角也被扯掉了几块。

    瑞雪向他盈盈一笑,便款款地退了出去。宁宇昀隐隐便听到她清脆地声音叫唤着:“霞儿,去叫厨下烧了热水送来!”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自己独自坐了一会。想着楚青衣忍不住一个冷战,不由暗暗同情起上官凭来。一时胡思乱想地想起宁宛然,不由也叹了口气。因将所有女子都想了一遍。竟觉这世上,竟是今日所见地这个瑞雪最是温婉可人又善解人意。

    心中正自想着,那边门上已响起两下轻叩,他应了,便有人推了门进来,却是搬了老大的一个木桶,桶中装满了清水,袅袅的散发着热气。那二人却是将桶抬进了屏风后,其中一人便对了宁宇昀打了个千:“宁公子。水已送来了,瑞雪姑娘吩咐了,因不知公子衣衫尺寸,还请公子将身上衫子给了小人,小人也好依样出去买来。”

    宁宇昀不曾多想,便随口应了,走至屏风后除了衣衫,递了过去,自己便舒适的泡进了浴桶。

    瑞雪看着手中宁宇昀的衣衫。心中忽然便觉有些不忍,因走到转廊地拐角处,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楚青衣与石楠正悠闲的坐在屋中闲聊,瑞雪翘了唇儿,雪腮也鼓了起来,向二人抱怨道:“你们倒消闲,只是拿了我在外头骗人!”

    楚青衣抬眼看了瑞雪手中的衣衫一眼,一时忍不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是个猪头笨脑的。偏偏还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总也藏不住话……”

    石楠看着,也不由摇了摇头。笑道:“他倒是个实诚的,这般的人,如今也少见了,你也莫要过分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了罢!”

    楚青衣恨恨咬牙道:“这个臭小子,我若不是觉得只是痛打他一顿未免也太不解气,早已将他打成了猪头……”这小子,打他只觉不解气,耍他又深感欺负小孩子。

    石楠笑道:“他出身世家,自小在家想必便是得宠的,出仕以后,一来宁家故旧满天下,二来又有上官凭处处照拂提点着,故而才养成了这么个性子,你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

    楚青衣哼了一声:“你不成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么,什麽叫“只看我与你便知道了”,这臭小子……”原来宁宇昀地屋内素有铜管连到此屋,因此他们适才所言,这里倒是无一遗漏。

    石楠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满不在乎道:“江湖谁人不知,“宁惹楚青衣三千,莫招海棠花一朵”,我自来便已听得惯了,其实倒不在乎……”

    因对瑞雪笑道:“少少的教训就是了,确实也该叫他长些记性,不吃一堑,怎长一智!”

    瑞雪想着宁宇昀,便也噗哧一声笑起来。

    楚青衣因瞄了瑞雪一眼,懒懒道:“他就吃了再多的堑,也长不了……他若真有本事,便将我们瑞雪骗了回去,日后慢慢地调教着他,怕还能长点脑子,若是再娶个傻头傻脑、千依百顺的世家女子,我看着,宁家估计也差不多了。”

    瑞雪的俏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粉红50加更,下午一章正在粪发涂墙

    抱怨一句,该死的鬼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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