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程通风光大葬,后是凌云城、凌云峰筹备观礼大典,如此轰动轩辕的大事唯独与玄冰谷无关。这里依然戒备森严,冷酷如常,不会因外界的波动发生改变。

    每日早晚,轮值的执法堂弟子都在镇口外的空地上集合出发。他们谨言慎行,身躯挺拔,一丝不苟,排队时一定排成一条直线。

    但是站在队伍末尾、被罚作苦役的一众弟子们,则站无站相,坐无坐相,队形歪歪扭扭的不成模样。他们均是令各堂主事头疼不已的异类或刺头,离经叛道,惹是生非,没一人是省油的灯。老实说,有执法堂收容管束他们,各堂主事求之不得。

    别看这些充作苦役的弟子每日背水挑食,尽是干些脏活累活,其实每个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领,眼光还挑剔得很。

    内门弟子触犯门规,一般由各堂主事自行处罚即可,被发配来此的,要么是出类拔萃四处惹事,要么是背景深厚张扬跋扈,要么是天赋惊人无视规矩,经过执法堂打磨后还是要重点栽培的。如若不然,直接逐出门墙岂不省事?

    叶华宇初至玄冰谷时,这些人根本瞧不起他,完全把他当成了透明人。直到叶华宇暗中跟他们进行了几次武学辩论,见解独特,发人深省,次次占据上风,这才赢得他们的尊重。

    今日是御剑堂弟子羊建服苦役的最后一天。在排队等候的当口,他摇头晃脑地轻叹道:“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再不能踏入玄冰谷半步,真是黯然神伤啊!尤其是众兄弟还身处苦海之中,偏偏我独自在外吃香喝辣的,让人情何以堪?”

    “呕!”周围众人纷纷低头干呕。

    玄武堂孔庆隆冷笑道:“以你的德性,说不定两三个月后又会触犯门规,再次回到玄冰谷吹寒风。”

    羊建道:“我呸呸呸!童言无忌,随风吹去。姓孔的,做人能不能厚道点?”

    孔庆隆咧嘴笑道:“依我说,你还不如窝在这里呢!你想一想,那帮母老虎若晓得你回去了,会不会堵你的门,来个秋后算账?你这小身板有几斤几两,够她们乱剑分尸吗?”

    羊建脸色转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喃喃道:“不会吧?我都已经诚心悔过,接受惩罚做苦役了,她们还想怎么样?谁敢妄动私刑,残害同门,我绝对跑去执法堂告状!”

    藏经阁的温傥笑骂道:“瞧瞧,你小子就是个光说不练的怂货!”

    原来羊建除了钟爱剑术,还擅长绘画,画功之深厚在凌云峰上数一数二。前段时间,他以御剑堂的师姐师妹们为原型,偷偷画了数百张各种姿态的仕女图。本来他画便画了,只要不外传,也算不得多大的事。偏偏他交友不慎,藏在抽屉的画作被人翻了出来,其中有数十张画流散到各堂弟子手中,一时引发哄抢议论。御剑堂的女弟子们羞怒交织,跑到执法堂控诉羊建“心怀邪念,品行不端”。执法堂当天便去搜查羊建住处,结果搜到两大箱子的仕女画,可谓是罪证确凿。羊建百口莫辩,只有乖乖俯首认罚。

    羊建白了温傥一眼,仰着鼻孔道:“我这是好男不与女斗!真要论剑术,谁怕谁呀?!”

    百兵堂的席雪峰语重心长道:“小羊啊,即使离开了玄冰谷,为人处世还是低调一些好。你若想避避风头,不妨去叠彩峰找我师弟安排,暂时住到我那儿。”

    羊建紧紧握住席雪峰的手,感激地道:“席师兄,还是你够义气!谢了!”

    席雪峰轻咳一声,笑眯眯道:“你手中还留有白师姐的画像吗?送一张给我如何?”

    羊建脸色骤变,板起面孔道:“席雪峰你胡说什么?!我岂会对白师姐心存不敬?没有,绝对没有!”肩膀一缩,直接溜到了队伍最末尾。

    叶华宇也凑趣道:“羊师兄,恭喜了!”

    羊建唉声叹气道:“诶,喜从何来?我还犯愁呢!一想到那帮母老虎的凶残手段,我两条腿直打颤。”

    叶华宇笑道:“羊师兄你多虑了!此事已由执法堂处理完结,师姐们岂会不知轻重继续纠缠?假如闹将起来,师姐们的清誉受损更大。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回去,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羊建是当局者迷,不由啪的一拍大腿,道:“对啊!若是再翻起旧账,风言风语的,谁会更难堪?哈哈哈,多谢师弟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蓦地心中一动,笑道:“我离开玄冰谷后,有一些私人物品暂时不便带回御剑堂,烦请师弟你替我保管如何?”

    叶华宇耸耸肩道:“羊师兄不担心我监守自盗吗?”

    羊建道:“比起那帮混蛋,你强过百倍不止!我可不想再被他们坑害一次。”

    叶华宇正色道:“请师兄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进入玄冰谷后,叶华宇已是熟门熟路了。他干完活,待杜、张二人去静心修行,便悄悄溜到诸葛筠身边。

    叶华宇直言不讳道:“老师,仅凭我一人要打破七大世家制订的秩序,仿佛是蚍蜉撼树,难如登天。我们要设法争取更多人的支持,慢慢积蓄力量,有朝一日才能拨乱反正。”

    诸葛筠道:“道理我也懂,关键是怎么去做?”

    叶华宇道:“执法堂规矩严苛,相互监视,难有漏洞可钻。但对于前来服苦役的弟子,并没有太多条条框框,也没有派专人管束,是我发现的唯一漏洞。被罚至此地服役的师兄们,大多想法新奇,不因循守旧,喜好挑战,比一般人更易接受和拥戴新武学。”

    诸葛筠沉吟道:“可是你怎么能确保他们严守秘密,不向执法堂告发你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叶华宇道:“我明白!有马师兄前车之鉴,我岂能不防?”顿了一顿,又道:“我打算假托祖师爷后人的名义,悄悄扩散新武学的一部分内容,您看如何?”

    诸葛筠诧异道:“祖师后人?什么意思?”

    叶华宇道:“您说过唐祖师爷率领家眷远赴海外,缥缈不知所踪,跟轩辕门再无半点联系。如果我假托唐家后人之名,暗中联络有志于新武学的同门,岂不是更让人信服吗?唐家传人的号召力,必能收获奇效!”

    诸葛筠恍然道:“你想凭空捏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那样的话即使消息走漏,怎么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嗯,这是一个好主意!我来教你如何改变字体,如何左手写字,如何编写藏头诗句……不,不对,首先应该起一个琅琅上口的名字。”

    叶华宇笑道:“论文采,弟子是拍马也赶不上您了。这名字嘛,当然由您来定夺。”

    诸葛筠兴致勃勃道:“以‘唐’为姓是无疑了。祖师爷虽远离故土,但他心怀神州,魂系轩辕,断不会阻止后人回来寻根问祖的。我看便以‘念祖’为名吧。”

    叶华宇喃喃道:“唐念祖?可以!”

    诸葛筠笑道:“来来,我们爷俩好好谋划一下,应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又该如何防范被人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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