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尾藤知宣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对传令兵下令道,“快向殿下通报,宇喜多军太快了,请求支援,不然我又被包夹的危险!”

    就在传令兵领命准备离开时,尾藤知宣却忽然转过头来喊住了他,“不,不用了,不用去了!”

    “大人?”传令兵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又不用了?”

    “援军来了。”尾藤知宣笑了两声,抬手指向了南边的平原。

    “靠过去,掩护我们的友军。”此时,雨秋平正率领着侍卫骑兵和一部分已经赶到的铜墙备骑兵在南面游弋,这支数目接近五百的骑兵队一旦发起冲锋,如果宇喜多家应对不慎,甚至可能全军直接被冲垮。

    “该死。”户川秀安看着南面那支浩浩荡荡的骑兵,又看了眼本来已经陷入包夹危机的尾藤知宣所部,狠狠地咬了咬牙,“通知长船大人,我们没办法去支援了。让他去帮冈大人吧,我需要列阵来对付雨秋红叶的骑兵。”

    “转向,依托羽柴家留下的营盘,面朝南侧列阵!”户川秀安示意着旗手发布命令,“准备了,务必小心红叶骑兵直接冲阵!”

    由于户川秀安的备队因为红叶骑兵的出现而不得不停止了进攻的步伐,仅靠长船贞亲和冈利胜的军力很难吃掉尾藤知宣所部,宇喜多家的攻势也为之一滞。不过好景不长,宇喜多直家的本队很快出现在了大营里,随后也快速向着羽柴军撤退的方向追去。

    “人可不少啊。”雨秋平看了眼羽柴家即将陷入危机的断后部队,也看了眼陆陆续续赶来的铜墙备骑兵——现在他手边已经有八百骑兵了。如果硬是要冲,虽然会付出不小的伤亡,但是肯定可以止住宇喜多家的攻势。

    雨秋平抬头看了眼天神山城东南的山丘和吉井川下游的高地,酾酒备和燎原备并没有发出到位的信号。现在反击,似乎为时尚早。

    不过羽柴军也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陷入一片混乱,而是快速撤退了,难道是黑田孝高在代替羽柴秀吉指挥吗?可是既然能够完成指挥,为什么不在大营里防御呢?在大营里防御不是比四散撤退要简单许多?

    就在雨秋平纠结于该不该立刻发动冲锋的时候,远方原本正在撤退的羽柴军却缓缓停下了脚步。随着一系列旗语的指示和阵型的变换,羽柴军缓缓地完成了转向。

    “这变阵速度还不错。”雨秋平看着羽柴秀吉那支完全是“抄袭”红叶军的编制和训练方法练出来的部队,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在队列变换上还是有板有眼的。

    “不过他们现在变阵是要做什么?”雨秋平有些疑惑地看着羽柴军的动向,又联想起了之前那两只羽柴军备队的奇怪举动,“难不成是诈败要反击吗?不会吧?黑田孝高心有这么大?在自家殿下醉成那个样子的情况下被突袭,居然还以羽柴秀吉的名义发布指令准备诈败反击?这种时候不是撤了就万事大吉了吗?诈败诈败,撤不好就会变成真败啊。疯了吗?要不是我的骑兵刚才来了,断后部队就要被吃掉了啊。”

    然而事实证明,羽柴军的心真是不一般的大。原本在撤退的主力部队在官道上缓缓地转向列阵,反向就朝着宇喜多家冲了过来。而随后,原本撤到两翼的神子田正治和宫田光次两部

    ,也分别从东边和南边杀了回来,直奔宇喜多家的后路而去。

    “下令燎原备和酾酒备加入战斗吧,助羽柴军一臂之力。”看到羽柴军居然真的完成了敌前的诈败和反击,雨秋平苦笑连连地挥手下令道。宇喜多直家估计想不到,羽柴家居然能在羽柴秀吉喝得烂醉如泥的情况下仍然作出如此漂亮的战术应对吧。本来想突袭群龙无首的羽柴军的宇喜多直家,反倒是自己落入了羽柴军的口袋。事已至此,宇喜多家估计是败局已定了。

    “那殿下,我们不去分一杯羹吗?”森长可扬了扬手里的人间无骨,有些跃跃欲试地向雨秋平撺掇道。

    “你是侍卫,侍卫的职责是保卫统帅的安全。”雨秋平笑着对森长可摇了摇头,“请战这种事,可不是你该说的。”

    “那我作为铜墙备的备队长,总可以说吧?”一旁的前田庆次凑了上来,模仿着森长可的样子挥了挥手中的朱红大枪,“怎么样殿下,我们一起上?”

    “上什么上,都老实待着。”雨秋平一伸手就把前田庆次摁着向后推去,“找个地方歇着吧,这仗不需要我们出手了。就算要出手,我也是要等仗打完了去追杀溃兵的。”

    “这是为何?殿下?”朝比奈泰平好奇地问道,“您什么时候开始捡漏了?”

    “因为这仗本来不用打的,就是羽柴殿下作出来的,我才不要为了这种仗死人。”

    雨秋平带着侍卫和铜墙备的骑兵找了处寺庙歇了下来,在远处旁观羽柴军和宇喜多军的战斗。神子田正治和宫田光次两路杀回,猛攻大营。宇喜多家立足未稳,被打得节节败退。而正面战场上,羽柴军的大军也席卷而回,宇喜多家狼狈不堪地从自己一路追击的路上退了回去,又通过大营撤向两宫山他们的本阵。不过,在羽柴军的穷追不舍下,越来越多的备队在追击下溃散,宇喜多军损失惨重。

    而就在这时,羽柴秀吉也带着他的侍卫策马找到了雨秋平的马印所在。雨秋平出了寺庙去迎接他,发现他脸上的醉红居然已经褪去了。

    “这一波怎么说啊红叶,是不是连你也骗过去了?”羽柴秀吉一见面,还没等翻身下马,就得意洋洋地和雨秋平炫耀起来道,“装醉装得怎么样?”

    “你是故意装醉,引宇喜多家打你,所以就有借口名正言顺地把他给灭了?”雨秋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黑田孝高代为指挥,而是羽柴秀吉从头到尾都是演得,“那你原来说的那个让宇喜多军先灭了浦上家,你在以此为借口灭了宇喜多家的计划又是什么?”

    “那是官兵卫的计谋,不过我觉得那样驱虎吞狼太阴险了,所以才想出了装醉引宇喜多家进攻那一招。”羽柴秀吉指了指远处战场上自己的千成瓢箪马印,随后对雨秋平笑道,“大局已定了,我就把指挥权交给官兵卫了,自己过来和你解释一下。当时为了瞒过长船贞亲,所以才连带着把你一起骗了,你莫要怪罪啊!但我可听说了啊,你满世界的找我家的备队,说是要接过指挥权?怎么着,想夺我兵权不成?”

    “那还不是以为你已经醉成一条狗了,担心你的兵溃散。”雨秋平没好气地抱胸冷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官兵卫的计谋阴险?你这招不是更阴险?”

    管他呢,这叫引蛇出洞。宇喜多直家那家伙坏事做尽,我用阴招对付他,他吃瘪了也算是咎由自取。”羽柴秀吉志得意满地插着腰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如此啊不过如此,宇喜多直家这次可是被我算的死死的!这仗打完,宇喜多家就要完蛋啦。”

    “你真以为备前毒蛇是你想算计就能算计的?”雨秋平忽然走到了羽柴秀吉身旁,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道,“我也是在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身边也有半兵卫和权兵卫那样的阳谋阴谋大师。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悟出个道理:除非对面是雏儿新手,否则计谋都是双向互发的。想要一边完全套路另一边,那可是难上加难。”

    “怎么,你觉得宇喜多直家还有后手?”羽柴秀吉故作夸张的表情,挑着眉毛挖苦道,“告诉我,这仗怎么——输?宇喜多直家怎么——翻?”

    “把我们两个最高统帅杀掉了不就翻盘了吗?”雨秋平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怎么杀?”羽柴秀吉摊开手来膨胀地问道。

    雨秋平没有答话,而是用大拇指随手指了指身后的一处仓库。片刻后,铁炮轰鸣声在仓库里响起。

    片刻前,雨秋平和羽柴秀吉所在的寺庙里的仓库内,远藤秀清和远藤俊通兄弟二人正小心翼翼地蛰伏着。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一天一夜——这是他们的主公宇喜多直家的命令。宇喜多直家即将向羽柴家请降,但是宇喜多直家担心事情会有变,所以留了后手。万一战端一开,这处寺庙就是瞭望附近平原战场的绝佳场所,极有可能被选为指挥处。因此,宇喜多直家让善用铁炮的远藤兄弟潜伏在这里,随时准备狙击羽柴秀吉或是雨秋平——这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当年宇喜多家和三村家对阵的时候,就是他们俩悄悄潜入兴善寺里,将正在召开军议的三村家家督三村家亲直接狙杀,开了战国时代用铁炮刺杀敌方总大将的先河。

    不过,雨秋家的忍者显然要比三村家精明许多。在雨秋平进入这个寺庙前,就已经小心翼翼地排查过了。远藤兄弟两人躲在稻草堆的深处才瞒了过去,但这也让他们失去了狙击的角度。听到外面的动静杂乱起来后,兄弟二人小心翼翼地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慢吞吞轻手轻脚地爬到了门缝边上,透过那一道狭缝,看到了寺庙中央雨秋平和羽柴秀吉的身影。

    “不会错的,太阳盔和红叶披肩。”远藤俊通看到狙击的目标居然真的出现后,只觉得呼吸都因为兴奋而变得急促杂乱。他努力控住身体的颤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铁炮,装上弹丸。再用微小的幅度拿出燧石,点火了之后把燧石递给了哥哥。远藤秀清接过燧石,也点上了火,随后努力地寻找着射击角度。

    可是雨秋平和羽柴秀吉站的地方却被一块磨盘挡住了,除非站起身来,不然铁炮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到的。但是要站起来,就会瞬间暴露。远藤俊通和远藤秀清兄弟俩纠结不已,进退两难。

    “角度不够吗?”

    忽然,身后传来了陌生的问候声。远藤俊通和远藤秀清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在他们转过身来之前,那个声音又抱怨了一句道:

    “铁炮可不是这么玩的。”

    随后,两声轰鸣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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