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凉的舒适感觉,让山子皱了一天的小脸终于重新舒展开了,脆生生同春妮道谢,春妮笑道,“山子是个懂事孩子,可没白让我跑了十几里。”

    蒲草嘱咐桃花带着山子坐在一旁玩儿,别把油渍蹭到被子上,然后就问起春妮娘家之事。

    春妮这次回去也算给娘家长了脸,心里欢喜,就仔细讲给蒲草听,最后说得累了,索性就道,“左右生子也不在家,我自己冷清,就在你这凑合一晚吧。”

    蒲草自然不会拒绝,春妮搂了桃花,蒲草搂了山子,笑谈半刻,一夜好眠。

    早起众人再仔细察看,山子胳膊上的红痕已经消了很多,于是更是欢喜。

    吃过早饭,春妮未等回去,陈家两个媳妇就担了土豆和白菜,分了几趟送来。

    蒲草寒暄几句就收下了,家里没有大称,她就把土豆算作二百斤、白菜四百斤,总共付了一百五十文,估摸着应该只多不少。

    陈家两个儿媳本来以为能卖一百文就不错了,见得多了五十文都很是欢喜,就道,以后有啥活计,尽管喊她们来帮忙。

    蒲草就等她们这句话呢,先前买的大堆棉花和布料还没缝成棉衣和被子,正缺人手。

    农家女子各个针线都是娴熟,自然也不为难,陈家两儿媳一口就应了下来。

    春妮帮着把土豆白菜搬进灶间,约好明日一起腌酸菜,又把娘家拿回来的红小豆和绿豆分了小半给蒲草,这才回家去。

    蒲草和张贵儿照旧去后园忙碌,昨日挖出的粘土,混了茅草,加水之后,均匀搅在一起,勉强能团成个儿的时候,就可以脱坯了。

    蒲草累得满头是汗,随手抹上一把,却沾了许多泥水,惹得一旁玩耍的山子和桃花都是咯咯偷笑不已。

    她就借机做了鬼脸,然后追着两个孩子吓唬,满园子乱跑,清脆的笑声,随着秋风送向远方,为那愈发萧索的大地平白添了三分活力。

    一大两小玩累了,蒲草就交代张贵儿几句,打算去里正家里借脱坯用的木头模具。

    洗脸时,山子和桃花就站在她身旁,眼巴眼望儿的想要跟去。蒲草想起小时候,爸妈每次出去走亲戚时他们姐弟也是如此,于是心头一软,就找了那半包芝麻糖出来,又替他们拾掇干净衣衫头发,这才带着一起出门。

    两个孩子不知是有几日没出门,还是因为怀里揣了糖片,让他们觉得底气十足,总之抬着小下巴,那小脸儿上笑得都开了花。

    里正娘子正拎着家里的两个小儿子,一边呵斥一边拍着他们身上的灰土,见得蒲草带着孩子们上门,就笑着招呼道,“蒲草,怎么有空闲来坐?我正被两个皮猴子气得头疼呢,正好跟我说说话儿啊。”

    蒲草瞧着那两个躲在里正娘子身后,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很是喜爱,笑道,“这就是全子和安子啊,长得模样可真招人喜欢,我家这俩也是天天顽皮,正好让他们一处玩儿去。”

    说完,拍拍山子和桃花的头在嘱咐道,“去和全子安子玩吧,不许吵架,糖片也要一起分着吃。”

    “嗯,”桃花乖巧的点头,就领着山子同两个淘小子一起去大门外边玩耍。

    里正娘子想要拉着蒲草进屋坐,蒲草却是不肯,笑道,“孩子们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我这身上还有孝呢,不好进门儿。”

    里正娘子却是好笑,瞪了她一眼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呢,张富没了之前就把你休出去了,说破大天儿,你也就是个弃妇,可不是寡妇。律法上都说了,嫁娶自由,你替张家照料孩子就是仁至义尽了,可别把守孝这事儿往身上揽,省得以后哪个碎嘴的说你克夫,再找人家可就不容易了。”

    再有几日就是张家母子烧五七,蒲草其实打心底里不愿给他们磕头,但是又怕村里人背后说道,所以这次上门才出这样试探几句。

    此时,听得里正娘子都这般说,心里自然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装了些悲伤模样,惹得里正娘子一个劲儿的夸赞她是个念旧的。

    毕竟当初张家母子待蒲草可没有半点儿疼爱,蒲草如今还这般替他们养儿女,可谓善良厚道到家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蒲草瞧着要做午饭的时候了,就借了模具告辞回去,里正娘子送她到门外,瞧得四个孩子玩得正是高兴,就道,“午饭让俩孩子在我这里吃,你就回去忙吧。”

    蒲草怎会答应,嘱咐桃花过会儿带着山子回去吃饭,就拎着模具走远了。

    下午时,张贵儿往模具里铲泥巴,蒲草抹平脱模,两人配合也算默契,不过一个时辰,山坡上就排了一百多块土坯。

    秋日的午后,天空蓝得澄净,偶有南归大雁,随心所欲变换着队形,一声声鸣叫嘹亮高亢,不知是表达着它们的留恋不舍,亦或者是奔向温暖的喜悦,渐渐从容飞过,远去。

    已经带了几分凉意的秋风,悠悠然,自由自在的吹过山坡,在一块块土坯间捉迷藏一般打着旋儿,那土坯就在它的嬉闹间凝固了。

    早早儿跑回来的桃花和山子,淘气的拿着树枝在泥坯上写字、玩耍。蒲草瞧着有趣,趁着歇息就教他们一些简单的算术题,三人正是玩得欢喜的时候,突然就听得隔壁院子传出了哭声。

    蒲草猛然站起,眼睛瞪得溜圆,因为那哭喊的声音她很熟悉,绝对是春妮错不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一向笑脸迎人的春妮哭成这个样子?

    她来不及多想撒腿就往隔壁跑,此时,刘家院门前已是围了十几个人,院子里也零零落落站了不少,蒲草也没有心情打招呼,拼命挤了进去。

    只见原本上山去打猎的刘厚生,正一脸惨白的斜靠在堂屋中间的椅子上,头发散乱,灰色的夹棉衣衫也破了多处,斜斜伸出的右腿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隐隐都能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茬子。

    不必说,这定然是在山上遇到危险了,春妮哭得声嘶力竭,想要上前搂抱刘厚生,又被两个小媳妇儿拦着,怕她手下没个轻重反倒碰了伤处,刘厚生竭力也想开口安慰媳妇儿几句,却无奈疼得只剩哆嗦的力气了。

    旁边站着的刘家老太太,不知为何也是满脸怒气模样,枯瘦如柴的手指不断点着儿子,高声怒骂着,“胡大仙的膏药那是最灵的,前些时日东山那边的赵老三也是折了腿,就贴他的膏药治好的。你们非要进城找大夫也行,自己掏钱,不要指望我,我可是没有那多余的银钱!”

    刘家老爷子瞧着众多乡亲脸上都有些不耻之意,赶忙帮着往回圆话儿,“城里大夫多是糊弄人,骗人买好药赚银钱,手艺说不定比胡大仙还差呢。就听你娘的试试胡大仙的膏药吧,若是不好,咱们再去城里也不迟。”

    护送刘厚生回来的董四听得这话,忍耐不住就反驳道,“前几日那胡大仙不是被人家砸了院子吗,听说就是因为没治好病,反倒给人治得更坏了。刘叔刘婶儿,咱们不能因为心疼那几文钱,就耽搁了治病,若是落了残疾,耽搁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刘家老太太不等他说完,直接就甩了一句,“我们刘家没钱,你怕耽搁,你出银钱啊…”

    蒲草只觉怒火直撞顶梁门,哪里还能再听下去,直接上前喊了董四和春妮说道,“我家还有银钱,不必担心!治病要紧,把人扶起来,咱们进城找接骨大夫。”

    春妮听了这话,回头一见是蒲草来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儿一样,上前抱了她哭得更是伤心,蒲草用力拍了几下她的背,小声呵斥道,“掉眼泪没有用,赶紧拿条被子,咱们要赶路。”

    春妮用力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就转进屋去了,旁边有村人见得有人出头,就说道,“我家有车,我回去套,马上就来啊。”

    这时里正也闻讯赶了过来,见得这般模样,也喊着大伙儿伸手帮忙,很快,蒲草跑回去取了银钱,牛车也赶到了院门外,众人小心翼翼的把刘厚生挪到棉被上,然后抬着往外走。

    刘家老两口见得没人搭理他们,脸上就有些讪讪的,刘老太太嘴里还嘀咕着,“明明能少花些银子,偏要进城,真是有钱烧的…”

    蒲草实在恨她心肠冷硬,自己亲生儿子伤成这样都舍不得出银钱看病,于是走到门口时,就故意慢了一步,选好时机,待得刘老太太刚到门前,就用力甩上了门扇。

    刘老太太哎呦一声被撞得猛然仰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刘老头儿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她,就见老太太脑门上肿了个小儿拳头那般大的青包,他抬手就去揉,疼的老太太杀猪般嘶声喊叫,“疼死我了,别揉,别揉,你快看看是哪个缺德的,居然摔门撞我?”

    刘老头儿闻言奔去门口观瞧,可惜众人早就出了院子,齐齐望着远走的牛车议论纷纷,哪个都不像做了坏事的模样,再说了,就算他瞧出谁有古怪,又没当场抓住手腕子,也不好随便问罪啊,只得回去扶了老太太,“算了,兴许是谁随手一关,不是故意撞的。”

    刘老太太哎呦哎、呦叫唤着,走在院子里瞧得那墙角立着一只新陶缸,就恨恨道,“我就说那死媳妇藏了私房银子,你还不相信,你看这才分家几日啊,连新家当都置办上了。正好趁她不在,把这缸搬家去,我要腌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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