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许久不见的伏缨来找朱雀,见了伊雪,他自然感到十分尴尬,好在伊雪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再说她要给伏缨说亲的那位胖姑娘也早已嫁人,只是说他下次不能再这么做了,伏缨自然没口子的答应。

    等伊雪去准备饭菜时,朱雀问起他的来意,伏缨说道:“这件事,我也是在无意中听到,那一天夜里,我在一家大户中准备拿些财宝,已经到了子时,我以为他们已经休息了,因此有些毫无顾忌,哪知来到他们家的书房房顶上时,看到里面还有人在说话,我感到奇怪,就听了一会,这才知道,这家大户人家的主人,正准备买凶杀人。”

    朱雀心下一寒:“既然此事被你听到,你自然不能不问。”

    伏缨点了点头:“这家人姓刘,叫刘宝贵,原来做过举人,后来仕途不顺,转而行商,赚了不少钱,他喜欢收藏玉雕,其中有一樽唐朝的白玉仕女,最为珍贵,也是我当日前去的目的,而且,我在下手前已经打探清楚,此人经商时是用了不少奸商的手段挣的钱,所以我才选择他家下手,没想到他竟然起了杀人之心。”

    朱雀知道伏缨下手的对象,一般选择为富不仁的人,他心中颇认为自己行的乃是侠义之举,偷来的钱财,也大多分给了贫穷的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朱雀一直不赞同他的行径,只是身为至交,明白他的性子,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所以懒得再劝他罢了。他问道:“不知他要杀的是谁?”

    伏缨说道:“是他们城中的一位吴姓的执事,这位吴执事在当地声誉不错,处理案子秉公办事,公正严明,只是未免有些顽固。刘宝贵因为生意上的事,企图贿赂吴执事而不得,反而被吴执事扬言要告发他的肮脏行事,所以惹得刘宝贵起了杀心。”

    朱雀问道:“那刘宝贵找的下手之人是谁?”

    伏缨说道:“麻烦就麻烦在这,下手的人并非和他商量价钱的事,那人只负责拉皮条。”

    朱雀笑道:“这拉皮条的人遇到了你,一定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伏缨摇了摇头:“我本来是想暗中看看他去找谁,一路找到行凶下手的人那里,可是这樽白玉仕女我是非取不可,便错过了跟踪此人的时机,等我取走白玉仕女以后,此人已经走得不知去向,我暗暗后悔,将白玉仕女放到客栈以后,此后的几日,我便一直在暗中保护这吴执事,可怜这吴执事被人盯上,还懵然不知。”

    这时候伊雪来喊他们吃饭,说饭菜备好了,朱雀和伏缨便暂停了说话,来到餐桌旁坐下。

    朱雀和伊雪两人皆为秦晋之好以后,隐居太湖之畔,并没有追求舒适的生活,而是倾向于回归山野自然,除了庭院屋子是从当地人手中买来的以外,其他的一些家具,大都是朱雀自己打制的,附近的山上有树有竹子,正是打作家具的好材料,虽然他并不熟知木匠的一些技巧,但毕竟常用的东西,总是有个概念,做出来的餐桌餐椅,桌子床等简单的家具,也极为耐用,充满古朴的风调,其中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刻饭菜就摆在院子中的餐桌上,两人坐下喝了两杯酒,伏缨看着桌上的野鸡野兔等山味,问他:“这都是你自己打来的?滋味鲜美”

    朱雀摇了摇头:“从邻居手中买来的,滋味鲜美是你嫂子手艺好,闲话少说,后来又怎么了?”

    伊雪不知他们说的什么事,伏缨又简单地重复了一遍,伊雪也被他的话所吸引,问道:“那这位吴执事在你的护佑下,定然平安无恙了?”

    这也是朱雀所希望和猜测的。

    可是伏缨却颓然摇了摇头:“若是他好好的,我还来找你说什么?”

    伊雪一惊问道:“他死了?”

    伏缨摇了摇头:“比死了更惨,吴执事疯了。”

    伊雪放下筷子,失去了食欲:“怎么会这样?”

    伏缨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说道:“本来会死的,但我带他去看了大夫,大夫说他中了毒,晚送一步,命就没了,尽管如此,经过大夫的百般延治,命虽然救了下来,可是神智错乱,成了疯子。”

    朱雀问道:“什么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怎么顺序颠倒?”

    伏缨说道:“那天傍晚我和平常一样跟着他,他没有娶婆娘,交了班以后便会到一家饭店吃饭,也是我大意了,按照当日的情形,他吃过饭便会回家,他的生活极有规律,我也跟着吃了一点,正吃着,发现他已经倒在桌上,口中吐着白沫,有一个人匆匆离去,想来就是他动的手,我当时在低头吃饭,恰好错过了他动手的那一瞬间,我看吴执事似乎不行了,当即选择先去追那名凶手。”

    朱雀和伊雪都停下了吃饭,静静地听他说着。

    伏缨接着说道:“我追逐他的时间极短,因为我和他的轻功差不多,两人很快来到一条巷子里,眼看就要追上,当时巷子里昏沉沉的,他看着就要被我追上了,忽然撒出了一把暗器,在我躲避的时候,他翻墙而去,看他逃走时的路线,定然是提前做足了准备的,我来不及再追他,赶紧回到餐馆去看吴执事,只见他口鼻出开始流出黑血,旁边的食客打乱,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医馆,不敢耽搁,赶紧抱着他去求医,结果……结果就是他疯了。”

    朱雀问道:“此人撒出一把暗器,阻住了你的追击?是什么暗器?”

    伏缨说道:“毒蒺藜,那暗器的手法更是唯有唐门一家,别无分号。”

    朱雀又问道:“那名吴执事是怎么中的毒?”

    伏缨说道:“怪就怪在这里,若是唐门的暗器让他中的毒,他身上必定会有伤口,可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流血受伤的地方,为他诊治的大夫说道,只有两个可能,就是他吃得饭中被人下毒,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毒进入了肚子里,发作不会这么快,这么急,另一种可能就是中了毒粉,毒粉进入口鼻,所以他才能立刻毒发难救。”

    朱雀跟着喃喃地说道:“毒粉?没听说唐门会用什么毒粉?江湖中用毒粉的,似乎只有云南的黑雾教和长白山的蝴蝶教。”

    伏缨点了点头:“你懂得倒多,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对那下手之人是不是唐门的人而起了疑惑之心,等大夫报了官,我就离去,又去了追逐那人的巷子,找到了他发出的暗器,更确认了他的身份,那种毒蒺藜,无论是形状,还是淬毒的技法,都只有唐门的人。”

    伊雪感到好奇,忍不住问道:“蝴蝶教?怎会有这种美丽的名字,黑雾教听来就让人感到可怕。”

    伏缨解释道:“蝴蝶教是毒教,原本叫仙蛾教的,后来的教主嫌蛾不好听,所以改为蝴蝶,据说他们用的毒粉,都是从一种有毒的蛾子身上采集的。”

    伊雪听到蛾,又想起蛾身上的毒粉,感到一阵战栗之感。

    朱雀心中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唐主虽然答应不来中原,但唐门的人,还是按照他们预想的,做起了杀人的买卖,唉,现在只希望不是他们,其实江湖中有了这种人,是不是唐门的人,关系都不大了。

    伏缨说道:“若仅仅只有吴执事一人是这种死法,倒还是偶然,最近几个月里,经过我的打听,死于中毒的人有五六个,只有一个是江湖中人,其他的都不是,各种身份的人都有,而且并非在一个地方,所以没有引起轰动罢了。朱雀,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朱雀问道:“难道这些人都是死于毒粉?”

    伏缨说道:“估计都是,只是么有亲见,听他们死时的状态,应该就是毒粉。”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一个门派,偿若是为了钱财,而取无辜之人性命,这件事定然为人所不齿,可是仅仅凭着一把暗器,也不能就认定必是唐门所为,说不定会有人嫁祸于唐门,我们必须要查探清楚,才好决定怎么做。”

    伏缨也同意这点,说了半天话,桌上的菜都凉了,伊雪又去热了一遍。

    三人将这烦恼的事放在一边,说了些不相干的话,吃了饭,喝着茶,朱雀心中也在想如何处理此事,若能肯定是唐门,那倒简单了,只要将此事广为传播,中原的江湖中,唐门的人便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便很难在中原立足,可是用毒粉杀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还不知道,但只要将他们赶回老家,此事便算解决了,如若不是,他们便只能暗中调查,然后想方设法铲除这颗危害江湖的毒瘤。

    此时已是芒种时节,天气渐暖,朱雀也在家中待得腻歪了,借着此事的因头,正好到江湖上走走,只不知伊雪会不会同意。

    伏缨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叶不凡?”

    朱雀说道:“当然记得,他还在胡不工家中做事么?”

    伏缨说道:“所以说你在这里享受,耳目闭塞,胡不工大师上个月去世了,他无儿无女,认了叶不凡做义子,临死前家产都送给了叶不凡,此事在当地引起轰动,胡不工一生积累的财富何止巨万,叶不凡这小子真是有福。”

    朱雀点了点头:“这小子定然将胡不工侍候得很用心。”

    伏缨接着说道:“可是更为奇怪的是,我前几天听人说叶不凡忽然离家出走,用离家出走也不合适,总之他忽然离开了胡家,家里的事都交给了一班家丁,人去向成谜。”

    朱雀:“哦,说不定是他突然得了一笔钱财,所以出去享受去了,少年人耐不住在一个地方久待,也是有的。”

    伏缨摇了摇头:“我看应是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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