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寒山决定和这些人共进退,至于山匪如何处理,也要等眼下的事情先解决了再说。

    听来军的脚步声,慕容寒山知道来人已经将县衙周围围困起来,不过他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围在他身旁的山阳本地人和山匪见到他脸色平常,虽然心有担忧,但毕竟不至于惊慌失措了。

    脚步声停下,二十多名骑兵向县衙冲了过来。

    慕容寒山当先迎了过去。

    马蹄声从街口转了过来之后,慕容寒山忽然发觉马上为首之人十分眼熟,随着这些骑马之人逐渐接近,慕容寒山的心反而渐渐放了下来。

    还没等他先开口招呼,马上之人已经立刻勒马停步,接着迅速地从马上翻身下来,相隔这么远,此人便提前下马,显然是为了表示对慕容寒山的尊重,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对慕容寒山大声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下在这里还能遇到慕容先生。”

    原来来人正是前几日刚刚遇到的阮铁梅之子阮啸林,既然是他的人马,慕容寒山自然也不用担心了,他笑道:“听这些脚步声,我还以为是朝廷的援军过来了,想不到竟然是你。”

    两人寒暄过后,阮啸林见到他身旁的八百多人,愕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寒山说道:“一言难尽,你来得正好,我此刻正有一个难题需要你帮忙。”

    阮啸林连忙谦逊:“慕容先生取笑了,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了剑神?”

    慕容寒山正色道:“是杀与不杀的问题,详情不如咱们进去说话。”

    阮啸林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原地等候,慕容寒山也对山阳本地人和山匪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出来再走!”

    他的话自然不敢有人反对。

    慕容寒山和阮啸林进了衙门,阮啸林对衙门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感到惊讶,等他看到这些人的死因都是一剑毙命后,这才醒悟这些人都是被慕容寒山所杀。

    来到衙门院内僻静处,慕容寒山将自己入城之后的经过简要地告诉了他,并问他为何来到此处。

    阮啸林想不到让慕容寒山为难的原来是这些山匪的问题,他笑道:“我们得到情报,得知山阳被山匪占领,我心想如果我们能够赶走山匪,岂非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因此我们这次前来乃是捡现成便宜来了,哪知道我们来到以后山匪已经被制服,就连城门都没人看守,省去了我们亲自攻城,这个便宜真是得来的太过轻松。”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想不到我无意之中又给你帮了个忙,对了,你准备怎么对付那两百名山匪?”

    阮啸林道:“我正确人手呢,现在正好将这些人收编了,我们不是土匪,那六百多名当地精壮汉子说不定也会加入我们,慕容先生以为这样解决如何?”

    慕容寒山点头道:“很好,有你在这,胜过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府在这,这么一来我就彻底放心了。”

    两人商量好后,慕容寒山出来将阮啸林的打算跟这些人说了。

    山阳人听说来人是义军,他们都知道义军比起官府还要善待百姓,更别说杀人如麻的山匪了,他们自然赞同由他们来接手山阳,其实他们就算不同意,也济不得什么事,而且有了他们在此,山匪再想来劫城,总要掂量掂量,毕竟义军也不是一打就会溃散的朝廷军。

    至于这二百名山匪,阮啸林肃然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加入我们义军,我会像对待其他义军兄弟一样对待你们,只不过对此要约法三章,不想受我们管束也可以,我们义军就是为了百姓而来,你们做下的伤天害理之事,我倒要跟你们算一算,凡是手上沾过百姓鲜血的,都要以血来偿还,我这个人最是公平不过。”

    他冷眼扫过这批山匪,慕容寒山心中感到好笑,阮啸林的意思就是要么归顺他们,服从他们的命令,要么就得死。这些山匪,哪个手上没有沾满平民百姓的鲜血呢?

    两百多名山匪在阮啸林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全都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愿意跟随大王。”

    阮啸林失笑道:“我不是什么大王,我姓阮,大家以后叫我阮统领就行了。”

    山匪们十分乖觉,立刻叫道:“愿听阮统领吩咐!”声音整齐划一,慕容寒山猜测这些人原来是对王元丁说话说惯了的,所以才说得如同习练过。

    安排好了山匪的事,阮啸林见到山阳当地人脸上有着不服气的表情,他笑道:“我这个人之所以带领义军反抗朝廷,就是因为看不惯咱们百姓受到别人的欺辱,我看你们对于义军中收容山匪有些不以为然,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加入我阮啸林的军队,不管是什么人,以前是什么身份,都必须要按照军队里的规定办事,偿若谁敢阳奉阴违,我绝不会偏袒任何人,一定会以军法从重处理!”

    有了阮啸林的这番话,这些当地人脸色才好转了些,阮啸林说道:“我们不是山匪,也不是欺压百姓的官府,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要加入我们义军的?你们没有做过是么坏事,我自然也不会强迫你们,想要跟我造反的,我保证大家能够吃得上饭,不愿跟随我的,你们可以就此回家去,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

    这六百多名山阳本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经过一番思索,大部分的人都决定加入阮啸林的队伍,还有一百多人选择回家,阮啸林言出如山,果然没有难为他们,反而告诉他们:“以后若是再想加入我们,我依然欢迎。”

    慕容寒山见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自己的一个大麻烦,便要起身告辞,阮啸林当然不肯答应,他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如今山阳落入我的手里,慕容先生无论如何都要住上一晚再走。”

    慕容寒山道:“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搅了……”

    阮啸林道:“我有什么好忙的?有什么事只要安排兄弟们去做就行了。”

    慕容寒山听他挽留自己言语真诚,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说是安排下人去做,收编山匪和山阳城人,以及处理那些尸体,也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阮啸林听说街上那上百人都是慕容寒山一人所杀,更是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晚上义军住进了山阳城,所有首领全都参加了庆祝晚宴,晚宴最大的一场自然实在衙门内举办,阮啸林奉慕容寒山做了主位。

    一番恭维自然是少不了的,慕容寒山和他们喝完第一杯酒时,不再应酬其他人的敬酒,阮啸林让他们自己喝酒,他和慕容寒山说话。

    慕容寒山道:“此城虽好,但毕竟限制了你们的行动……”

    阮啸林同意此点:“不仅如此,而且此城并没有多少存粮,想要守住这个县城,也并不容易。”言语下颇有忧虑。

    慕容寒山道:“此城只可做暂时落脚之地,眼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些才好。”

    阮啸林深以为然,他说道:“我们阮家之所以起事,除了并不看好朝廷能够应对此次危机之外,更重要的是为我阮家正名,偿若新朝能够认可我阮家,我们哪怕牺牲在做的人,也是值得的。”

    慕容寒山顿时明白了阮啸林所代表的阮家的企图,这就和全真教有些仿佛,他们全都是希望从这乱世之中冒出头的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安危,也不在乎天下谁属,他们在乎的还是自己,无论在外面说得多好听,口号喊得多么响亮,他们为的是自己的荣辱,跟着他们一起做事的人,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对棋子的尊重,也仅仅是对棋子的尊重而已。

    慕容寒山忽然感到一阵心寒。

    当天晚上的宴会就在这种坦诚相待下落幕,其实坦诚相待和愿不由衷,其实不过是一件事的两面解释罢了。

    翌日一早,慕容寒山就离开了山阳,尽管阮啸林殷勤相待,可是在慕容寒山看来,这种殷勤和当时的送行已经大相径庭。

    离开山阳的时候,慕容寒山带着足够多的食物和清水,他可以走在山野间,也不用在乎生存的问题,他从在万剑山庄独自一人练剑,到如今的入世,他恍如从一个狭窄的门缝中来到一处虽然广袤但却复杂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慕容寒山来到一片枯萎的玉米地边,没有见过旱灾的人,很难能够想象,这些原本应该挺拔的玉米如今却如同失火后的干瘪。

    大地都裂开了一尺多宽的缝隙,后来也许有雨水的补足,但千疮百孔,却非段时间能够补足。

    世间已经乱了,这时候的就算来一场丰足的雨水,也难以改变现状,苦难绝对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

    慕容寒山骑着马儿过镇安,走石泉新乡,这一日来到了城固县,离汉中府已不过五六十里地,慕容寒山见此处人丁颇为兴旺,认为此处还算能够歇脚,便在这里暂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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