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乞儿唱了个喏,对两人伸出手来,一副不给钱就不走的无赖样儿,范萦怀别说现在正着急找北斗先生,就算是在平时,也没耐性跟一名乞丐纠缠,他浑身摸了一遍,除了几张大额的银票外,竟然没有一点碎银子或者铜板之类的。

    若是不给,则陡然和这乞儿纠缠许久,他问李东壁:“先生身上可带得铜钱?”

    李东壁歉然道:“我身上从不带这种腌狗碎。”

    范萦怀看着乞儿身体健壮,却不思劳作,宁肯讨饭为生,他心中一动,问道:“你可是丐帮的人?”

    乞儿傲然道:“不错,不过你也别想跟俺们套近乎,被我瞧中的财主,偿若不施舍些,恐怕有些对不住丐帮吧?”

    范萦怀原本想施舍些的,听到这些话他忍不住说道:“丐帮偌大的名声,难道都是靠这种强乞豪索而来?”

    这乞儿冷笑着说道:“你这老头口气好大,我们丐帮如何,哪里能轮得到你来评判?爽快点,赶紧给了施舍,老子还要去向别人讨钱呢。”

    范萦怀倔脾气上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这乞儿一眼看出这张银票乃是纹银一百两的大额银票,喜不自胜,伸手就要去接,哪知范萦怀当着他的面将这张银票撕得粉碎,然后对这乞儿道:“看到没有,爷不是没有钱,只不过宁可撕了都不想给你这种人。”

    乞儿大怒,拔拳就要动手,范萦怀哪里将这种人放在眼里,他冷然看着乞儿,巴不得他出手自己好教训教训他。

    哪知道这乞儿拳头都举了起来,却没有击出,此人似乎想到了帮规的严厉,硬生生克制住,然后他指着范萦怀的鼻子说道:“好!你给我等着!”说着,恶狠狠地转身离去。

    范萦怀也不怕他,带着伏缨继续向前走,李东壁道:“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这种泼皮无赖你要是惹上了,他光脚不怕穿鞋的,若是执意报复,怕你也不易提防,刚才那张银票你若不想给他,好言跟他说了便是,何必做出当着他的面撕毁的过激举动?”

    范萦怀不以为然地说道:“若是这种瘪三我也要担心,那我岂非要愁死了?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他叫花子衣服的颜色,是偏青呢还是偏黄?”

    李东壁想了想道:“是土黄色,干什么问起这个?叫花子的衣服不都是这种颜色么?”

    范萦怀摇了摇头:“这就能说得通了,丐帮现在被分成青衣派和黄衣派,青衣比较注重传统帮规,认为丐帮是取之于民,也要回报于民,但黄衣派却认为他们都是走投无路之人,受百姓轻贱,所以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难道还要穷要饭的照顾能吃饱饭的不成?这两派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逐渐分成两个派系,时常发生争执,现在帮中最大的事就是想办法合二为一,无暇顾及其他,所以帮规不免松弛,才给了这种人可乘之机。”

    李东壁对丐帮一无所知,他说道:“竟有这种事?他们帮主呢,也不管管么?”

    范萦怀道:“丐帮帮主金五门,绰号伸手金,本身出身于黄衣,可是自从成为帮主后,他的行事又偏向青衣,结果他谁都不偏袒,一任两派闹到此中地步,他若是有大才,自然能将丐帮整顿得兴旺起来,但结果是他行事含糊,既不肯得罪青衣一方,又不愿改变黄衣一方,以防被人说个忘了本,结果两派的人越闹越凶,我看,终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东壁道:“嗯,一个叫花子的门派也有派系之争,唉,人性之疾比之身体之疾不知复杂上多少倍。”

    这件事范萦怀过后边忘,三人一路打听,终于在一家正办丧事的人家听到了有关北斗先生的闲谈,这家人都道,若不是北斗先生仗义出手,他们家恐怕全都要遭到对头的报复,如今只死了一个人,不知道有多运气。

    范萦怀问过一个参加丧事的人,问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正是一位健谈之人,见到有人问起,便详细地给三人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家正在办丧事的人行樊,从前做过捕头,不知道抓过多少人,其中少不了有些含冤的,也有不少罪有应得的,而今日来找事的这位就是千真万确罪有应得。

    身为官差,哪里有不得罪人的?好人也好,歹人也罢,将他们抓进大牢,这些人表面不说,心中自然是

    樊捕头前一个月前得了病,连找了几个名医都不见起色,便辞去了官差的职务,安心在家里养病,昨天夜里去世,今日通知的亲朋好友,摆了灵堂,正在祭奠,忽然冲进来一帮人,为首之人是樊捕头曾经抓住的一个人,名叫冯一胜,此人现在是黑风寨的二把手,得知了樊捕头去世,便纠集了一帮人前来找麻烦,樊捕头生前他们不敢来,他死后倒耀武扬威的来了,那不是欺负孤儿寡母家中老人么?

    家里人要去报官,可是冯一胜早命人把守了大门,他非要作践樊家上下之后才肯罢休,樊捕头的儿媳颇有姿色,冯一胜打得樊捕头的儿子倒在地上起不来,就要抱着樊家的儿媳进别的屋去……光天化日之下,若真是让他做尽了恶事,樊家脸面无存,这家人倒有一半得去上吊了。

    就在这危机关头,大家只听“嗖”得一声响,那冯一胜的腿就莫名其妙地断了,他和樊家儿媳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冯一胜爬起来,这才发现击断他狗腿的原来是一枚小石子,冯一胜怒不可遏,一边忍着痛一边大喊:“是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

    樊家院门早就被冯一胜带来的人拦住,谁都进不来,谁也出不去,而大家都认为那枚石子是从外面飞进来的,若不是用机括,一枚小小的石头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道?就算是弹弓,也不能将人的腿射断啊?

    冯一胜因为腿断了,色心消去,恶念陡生,他痛得呲牙咧嘴地喊道:“再没人承认,我可要动手杀人啦?”

    原本想来樊家出口气,以报自己当年被樊捕头捉拿之仇,想不到出师未捷腿先断,让他如何不怒?

    就在冯一胜抽刀要杀人时,门口刮进来好大一阵风,随着这阵风进来的,是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这人说话不温不火,说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要行那禽兽行径,难道你不怕受到惩罚么?”

    冯一胜怒道:“就是你用石子打断的我的腿?”

    这人道:“不错,唉,这几年我火气已经消减了很多,若是两年前让我遇到这种事,断的就不是腿,而是脑袋了。”

    冯一胜见他只身一人,急怒之下对他同伙道:“大家一起上,给我将这狗贼斩成十七八块!”

    大家都不禁为来人感到担心,但很快就明白了,担心此人都是多余,冯一胜仰仗人多,将这位长得好看的中年男子围将起来,大刀长剑什么的都纷纷向他身上招呼,但只一瞬间,这些人全都跌倒在地,难以爬起,大家都看不出他用了什么手段,此人叹道:“我原本将你们赶走就算,但可惜你们却不思悔改,留尔等在世上,是对其他人的不负责!”

    冯一胜此时才明白是遇到了高人了,他连忙跪了下来,恳求此人饶命,此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依仗着什么做下这些恶行?”

    性命攸关下,冯一胜不敢隐瞒,一一说了,此人竟没有动手将这些人料理了,而是一脚将冯一胜踢出院子道:“滚吧!”

    冯一胜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此人也要离去,被樊捕头的儿子问起救命恩人的姓名,此人只道:“大家都喊我北斗先生,我连自己原来的名字都快忘了,你们也喊我北斗先生吧。”

    这北斗先生自然不是真名了,他做了善事不留名,大家都不敢多问,除了感谢之外,都说不出别的,北斗先生刚要离去,忽然问起冯一胜的事,以及那黑风寨在什么地方。

    有知晓一二的人便告诉了北斗先生,黑风寨是在西堡镇向北的一座深山当中,山上地势险要,怪石嶙峋,且山洞极多,官府的人曾上山搜寻过几次,都没有找到黑风寨的所在,还摔死了两名官差,从那以后,官府的人便不再过问黑风寨的事,好在黑风寨据说只劫掠往来行商,并不进入镇子作恶,这次冯一胜不敢在樊捕头活着时来报复,恐怕就是担心惹上官府围剿。

    北斗先生又问:“他们不进镇子,然则镇子上的人可曾有受过他们侵害的?”

    这话一问,那是向开水里扔石头,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诉说起他们做过的一桩桩恶事,比如谁家的媳妇回娘家时被他们掳走了,比如谁家的孩儿被硬拉上山入伙,谁的财物被劫,只因黑风寨在山里头,官府对付起来麻烦,因此就算报了官也是无用,大家都只有少出镇子。

    北斗先生动了真怒,他说道:“如此可恶,还好有人给我带路,我过去将黑风寨挑了便是。”

    说完,北斗先生就突然不见了,大家对他说得有人带路想不大明白,其中有人猜测,北斗先生放了冯一胜等人回去,所谓的带路人,估计就是他们这一群人,北斗先生倏忽而来,倏忽而去,那是极高的本事,虽然冯一胜先走一步,但北斗先生肯定能追得上。

    只是北斗先生孤身一人,那黑风寨里有上百人,毕竟一个人的本事再高,又怎是上百人的对手?大家又都为他感到担心起来。

    这些良善百姓只能默默为他祷诵,还有的人自我安慰,这北斗先生乃是神人,别说上百人,就是上千人,也莫奈他何。

    这人说得嗦,却也说得十分详尽,范萦怀听罢,对李东壁道:“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李东壁道:“甚好,这般人物,我也想见识见识。”

    三人离开樊家,离开西堡镇,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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