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遐龄将一根熟铜齐眉棍舞得泼水不如,他恼怒此人在他家将他家丁打伤,恼怒之际,竟然脑子转不过弯来,想不到既然此人出手如此高明,他会不会真的就是朱雀本人。

    气愤和大感失了面子的董遐龄失去了理智,正要冲上前去和朱雀比拼,就在此时,董家的大门被人推开,当先走进来一位老者。

    与此同时,董遐龄的熟铜棍已经展开,向朱雀挥舞而至。

    朱雀扭头看去,进来的人正是董遐龄的父亲董开山,朱雀曾和他有数面之缘,那是一见便知,既然他回来了,那事情就好办了,此刻董遐龄状如疯虎,浑然没有主要到乃父回来,一根熟铜棍气势汹汹地向朱雀身上招呼。

    当着董开山的面,朱雀自然不好将董遐龄打倒,以令他失了面子,因此只轻轻巧巧地闪避开,并没有还手反击。

    那董开山进了家门,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八名家丁,还以为家中来了仇人,正警惕时,蓦然看到其子正全力向一人出手,而那人只躲避并不还手,他对此人的身手大感惊诧,等到他定睛看清此人是谁时,不禁雄躯一震,再环顾躺在地上的家丁们,他精于世故,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董开山当即跃入两人之间,此时董遐龄正将熟铜棍使得虎虎生风,大有威势,董开山一把抓住熟铜棍,董遐龄还没看清是谁将他手中的熟铜棍给抓住,还以为对方来了帮手,正要喝问,眼前一花,脸上一痛,只听“啪”的一声,董遐龄的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董遐龄大怒,往回夺了一把熟铜棍没有夺动,撒了手正要扭头还击,亏得他立刻分辨出来人是他的父亲,一招恶虎掏心使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他嗫嚅道:“父亲,原来是你。”

    董开山骂道:“混账东西,你怎么跟人动起手来了?”

    董遐龄指着朱雀道:“此人冒充朱雀大侠的名头,想来咱们董家骗钱,被我识破,此人还仗着有两分本事,将家丁们都给打到在地……”

    话没说完,他的另一面脸颊又挨了一巴掌,董遐龄被父亲扇了耳光,不知是避不开,还是不敢闪避,他捂着脸,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当着外人的面打我。

    董开山丢掉手中的熟铜棍,来到朱雀面前道:“犬子无礼,兼之没见过什么世面,冒犯了朱大侠的虎威,还请朱大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不要跟他计较。”

    董遐龄听到乃父这么说话,一时惊得呆住了,心中更是一时无法接受,此人原来竟真的是朱雀本人,他瞪大了眼睛,眼睛中却透露出茫然。

    朱雀微微一笑道:“不知者无罪,不怪不怪,多年不见,你老爷子身体倒还康健!”

    董开山拉着朱雀的手道:“来,咱们到厅堂说话,这小畜生不知好歹,回头我再责罚他,贵客光临,他不知好好替我招待,竟然还和你动起了手,真是将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董开山为人豪爽,他的儿子董遐龄年纪已近四十,他竟然骂他小畜生,倒让朱雀心中哭笑不得。

    董遐龄站在一旁,脸颊红肿,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董开山怒道:“怎么,连句致歉的话都不会说了么?人常说子不教父之过,难道我没教你这些做人的礼仪么?”

    董遐龄这才来到朱雀身前拱手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朱大侠,还请朱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鲁莽,只不过在下之前并没有见过朱大侠金面,如今贸贸然地……”

    董开山怒道:“你还要为自己辩解?你……”

    朱雀打断董开山的话道:“董兄不知我的样貌,我又来得唐突,不怪他,咱们进去再说。”

    董开山这才白了儿子一眼,然后领着朱雀进了厅堂。

    早有下人封上热茶,朱雀和董开山寒暄了一阵后,朱雀问起董开山刚才的去向。

    董开山道:“还不是官府那帮人的应酬,如今天下狼烟密布,到处都是灾民早饭,朝廷虽说以招安为主,剿灭为辅,可是无论招安还是剿灭,都需要银钱,各地税收都催收到了极限,这些做官的就将目光放在了我们这种大户身上,邀我过去吃酒,其实是盯着我董家的钱。”

    朱雀跟着唏嘘道:“想不到官家竟然沦落至此,不过相比他们不痛不痒地感觉到世道败坏,百姓生活才是愈发艰难,想来朝廷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精力理会那些受灾的百姓。”

    董开山叹道:“可不是嘛,明明受了天灾,可是只要没有弃家逃亡的,那些虎狼官差枉顾现状,依然逼迫百姓缴纳田税,只此一样,就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若不是他们催得紧,怎会有这么多人造反?”

    朱雀想不到一些官府竟然不通人情到了这等地步,他右拳打在左掌心道:“这些犬牙鹰爪,他们难道就没有受灾的亲人么?”

    董开山道:“倒也怪他们不得,还不是现在战事吃紧,朝廷为了大军粮饷,不得不问地方上所要钱财,这些人眼看着从百姓身上榨取不到什么钱了,便将主意打到我们这帮人身上。”

    朱雀无奈地说道:“他们榨取百姓良民的钱财再去镇压由百姓组成的义军,真是将百姓当成任人宰割蹂躏的羔羊了。”

    董开山点了点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朱大侠今趟来我董家,不单单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糟心事吧?”

    朱雀笑道:“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向你董英雄打秋风来啦。”

    董开山道:“取笑了,你还在惦记着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了你么?”

    朱雀摇了摇头,将自己之前寻找疫病药方的经历告诉了他,接着说道:“我真是来找你借盘缠来了,若在平时,我也不会拉下脸来求人,现在天下不靖,没点盘缠傍身,内人和犬子不免要遭罪了,令郎之所以怀疑我是打着朱雀的名号骗钱来了,正是因为此事。”

    董开山想不到他真是来借钱的,他大笑道:“好好,我知道求人不易,想不到你会在我这受到犬子这么大的为难,你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花费甚多,我董老儿多了不说,万把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手的。”

    朱雀受宠若惊:“哪里用得到这许多?两三千两银子便足够,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带了三千多两银子,哪想到当我听到瘟疫严重时,一时情不自禁,将银钱都捐了出去。”

    董开山道:“好一个情不自禁,朱大侠也说了,路上带着妻儿,万里行路,有钱没钱可是两种境遇,宁可多带些用不到,总比再遇到什么事,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难为好。”

    可是任凭董开山怎么分说,朱雀还是坚持只借了三千两,还说其他的钱,不如由董开山捐给受灾的百姓云云,并言明回来后归还。

    董开山最后说道:“你只肯收三千两,我也由你,可是你要是说什么还不还的,那真是瞧不起我董老儿了。”

    朱雀笑道:“我若是不还,那真成令郎眼中打秋风之人了。”

    董开山尴尬地说道:“你还要提这个不上台面的东西……”

    这时,董遐龄来到厅堂,听到他爹对他的评价,脸上一红,就要退出去,董开山喝住了他问道:“什么事?怎么进来又出去的,这么没规矩?”

    董遐龄被他爹训斥得面子上挂不住,定了定神后,他说道:“朱……朱大侠刚才打倒的八名家丁,他们穴道被封,儿子解不开,过来是想请朱大侠高抬贵手,帮他们将穴道解了。”

    董开山看着朱雀,说道:“咱们说话,他们胆敢冒犯朱大侠虎威,合该受到些惩罚,好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分得出个上下高低。”

    朱雀歉然道:“是我忘了此事,他们也是无心,我这就去帮他们解开穴道。”

    董开山劝阻不住,朱雀径直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八名家丁还躺在原地,朱雀手聚真气,在每人肩上一拍,力透家丁身体,一股真力在他们体内转上一圈,登时将他们被封闭的京门穴给解开了。

    看着朱雀轻描淡写地解穴,甚至封闭的明明是京门穴,朱雀却只在他们肩膀上一拍就将穴道给解了,刚才董遐龄尝试着竭尽所能,却丝毫没有效果,这才知道自己跟他差距之大,刚才若非他是看在父亲董开山的面子上,他董遐龄恐怕连三招都过不了就会被打趴在地。

    想起自己刚才还得意洋洋地认定朱雀是个骗子,不禁感到十分羞惭。

    董开山命他去取了三千两银票给朱雀,并言明尽量用小额的银票,同时拿一百两小金锭子,让朱雀在路上花销。

    朱雀道:“三千两银票足矣,何用再给上门金锭子?”

    董开山道:“这个你可不能拒绝,这钱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令郎路上买些吃的玩的所用。”

    两人回屋又谈论了些武林世道,江湖上的一些传闻趣事,朱雀怕伊雪等得交集,这才起身告辞,董开山非要留朱雀在家吃饭,朱雀表明了妻儿在外等候自己的苦衷,董开山这才依依不舍地同他作别,并亲自送他出门很远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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