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隐打开包袱,看到一副折起来的画卷,他讶然道:“吴道子的画竟然没有被表装起来?”

    叶桑梓道:“表装画作通常都是为了悬挂炫耀,给我这幅画的人为的则是研究吴道子作画的技巧,不表装则更为方便。”

    伏隐将这幅画放在桌上摊开,一副十分陈旧的人物画卷徐徐展现出来,伏隐先不去管这幅画的真伪,而是先看画上的人,这幅画画的乃是牛郎织女的故事,牛郎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各担着一个箩筐,箩筐中装着两个孩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牛郎大步疾奔,似在追赶,在他前面的半空中则有一朵祥云,祥云中一名打扮为老妇人模样的人拉着一名年轻的女子,而年轻的女子则频频回头观看,显然女子就是织女,他对牛郎以及两个孩子十分不舍,但是有拗不过王母娘娘,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父子三人,眼神中满是不舍。

    画上的人物虽然都是静止不动的,但牛郎在拼命追赶织女,织女回头时透露出来的不舍之情都跃然纸上,给人一种活灵活现,充满了生离死别的痛心之感,在场的人无不深受触动。

    和一般的画作不同,这幅画上并没有题词,只有一个落款以及一方红印,落款自然是。

    伏隐仔细看了看这幅画的材质,着墨以及题跋,肯定地说道:“这是吴道子的真迹!”

    说完之后,伏隐还叹了口气道:“其实根本不用去看其他的地方,只看这幅画本身就能辨别出这是出自画圣之手,就算是画圣的弟子,也达不到吴道子的这种境界,更遑论后世之人拙劣的仿作了,吴道子画作的这种神韵,那是谁都模仿不来的。”

    叶桑梓并没有对伏隐的评价而高兴,只是神色坦然地将画折好后用布重新包好,他口中喃喃地说道:“画自然是真迹,这还用你说么?”

    伏隐想着拥有此画之人,家中说不定还有吴道子别的真迹,他心中有些发痒,问叶桑梓:“这幅画究竟是谁的?这人为何肯将这副价值连城的画送给你?”

    叶桑梓仿佛看出了伏隐的心思,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就别打此人的注意了,这人不是江湖中人,他给了我这幅画一来是卖给了我一个人情,二来,我也不是白拿他的,而是给了他一件价值不低的秘密作为交换,否则他还不肯割爱呢。”

    伏隐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地问道:“此人出了这一幅画外,是否还有吴道子其他的画?”

    叶桑梓怎会上他这个当,他直接说道:“他家中有不少名家之作,但是此人既然肯如此割爱,你忍心再去打他的主意么?偿若你贼心不死,我叶某也是不答应的。”

    伏隐见叶桑梓看穿了自己的心意,忙尴尬地掩饰道:“叶先生想到哪儿去了,我伏隐又岂是恩将仇报之人?我这么问,只不过是想知道,既然对方有这么多吴道子的画,叶先生怎么挑了这一幅不吉利的画?”

    画上画的正是神话中织女因私自和凡人结婚而触犯了天条,被王母娘娘强行带回天界的故事,彼时织女和牛郎已经生下了两个孩儿,牛郎为了追上织女,用扁担带着两个孩子拼命追赶,可是凡人又岂能追得上天上的神仙?神仙直接腾云驾雾而去,让牛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被永远地带走,这种无可奈何的分别情形绝不会让人高兴起来。

    更何况白无瑕此刻所遇到的情形又和画上神话故事何曾相似,白无瑕心爱的女人虽然不是神仙,却终究逃不过阎王爷的召唤,不同于画上所画的是牛郎心爱的仙女已经被带走,而白无瑕心爱的女人还活着。

    虽然人人都知道白无瑕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徒劳无功的,但他想要拼尽全力挽救女子性命的决心也是人尽皆知的,谁能想到白无瑕如果看到这幅画,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伏隐这么问,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叶桑梓道:“看来你伏大侠虽然懂得偷宝物的技巧,却没有偷心本事,现在应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吧?”

    看着伏隐听到叶桑梓对他的评价目瞪口呆的样子,朱重阳不禁感到暗暗好笑,他问道:“怎么说?”

    叶桑梓道:“你们想想看,别人都能想到白无瑕心爱女子自己是不是还想活着,白无瑕这么精明,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么?他此刻放不下的已经不是病重的女子,而是自己心中的执念,他这么苦苦挽救,挽救的不过是他对这名女子的喜爱。”

    伏隐道:“就算如此,你这一幅画,岂不是在讽刺他所做的不过是一场空,毫无意义的吗?白无瑕看到这幅生离死别的画,只怕一怒之下,什么都不肯跟咱们说了。”

    叶桑梓道:“不,这幅画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场别离,其实是一场希望。”

    伏隐不解:“希望?”

    叶桑梓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牛郎和织女虽然天人相隔,可是每年七夕之日,不还是有鹊桥相会的时候么?我猜白无瑕见到这幅画之后,定会为画上情形所感,在他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之后,这幅画也将成为他对这名心爱女子的纪念,想象着自己和她也会如同牛郎和织女那样,在分别之后还有重逢的一日。”

    伏隐叹道:“看来叶先生一定是情场高人,否则怎能想得这么细腻周到?”

    叶桑梓道:“别贫了,你们究竟还要不要去找白无瑕?”

    伏隐连忙说道:“当然当然,还请叶先生带路。”

    几人离开镇子,有叶桑梓带领着,他们走旱路沿着长江向下游赶去。

    不到晌午,几人就来到白无瑕所在的地方,武昌府。

    白家原本不住在武昌府的,而是后来金盆洗手之后,算是为了隐姓埋名才搬至此地,毕竟有钱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白家认为以当时所赚的钱足够几世吃喝不愁的了,怎想得到到了白无瑕这一代,他们白家竟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家道中落,不得不干回原来的老本行。

    叶桑梓领着朱重阳等人来到一处宏伟的宅邸旁,看得出白家虽然受那名女子所累,但排场还在,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大家族落寞时,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相比的。

    白家门外竟然还有着两名家丁看守,家丁看到叶桑梓等人前来,连忙喝问道:“什么人?”

    叶桑梓道:“去通知你们家白少爷,一位故友前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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