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避风塘是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此处乃是长江支流拐进一处低所形成的池塘,池塘四周有大片的桃林,在桃林掩映下,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村寨隐藏其中,和别处村寨不同的是,这处村寨里大都是相貌凶恶的男子。 这天晚上,村寨里张灯结彩,正在庆祝他们的收成。 此时并非桃子结实的四月,也非稻谷丰收的季节,这些人哪里来的收成? 凑近了以后才知道,这些人是在庆祝他们这次在江上劫掠得来的宝贝,原来这是一伙江上匪盗,而这处村寨则是他们的巢穴。 这次收货可真不少,甚至出乎他们的意料,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船上竟然有一名从海上入江的波斯商人,波斯商人携带者一包袱的宝贝,常有传闻,波斯商人是天生的鉴宝高手,一眼就能看出宝物,所以他们身上若不携带东西便罢,一旦随身带着,那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他们杀了波斯商人,将他的财宝全都据为己有,不仅如此,那条船上还有几名富商,他们还从这些富商身上劫得不少金银财物,称得上是满载而归,很久都没有这么丰盛的收成了,所以他们才举办了这场宴席,来庆贺一番。 改朝换代之后,官兵对绿林匪盗的缉拿也变得严格起来,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有了这一次收获,足够他们快活地过好一阵子了。 只是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些匪徒庆祝时,一道黑影正在他们的村寨中翻找,他们辛苦抢劫而来的钱财,正被此人如探囊取物般拿走。 谁人的胆子这么大,竟敢来匪徒的村寨巢穴里偷东西呢?此人并非伏隐,也非伏隐的父亲伏缨,而是伏缨的嫡传弟子伏光。 伏光不但是伏隐唯一成人的弟子,也是金手门唯一的传人。 此时的伏光已入中年,自从跟着伏缨习得了偷盗的一身好本领,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昔日小乞丐的模样,伏缨当年收他为弟子,正是看中了他资质奇高,足以传承他的本事,而伏光也不负伏缨所望,将金手门的功夫全都学会。 伏缨眼看他品行不差,便将金手门这个一脉单传的门派传给了他,并嘱托他要严格遵守金手门的规矩,偷来的财物,必须要有七成以上捐给穷苦之人,倘若觉得直接捐给穷人有些麻烦,不妨将偷来的财物交给丐帮,让他们代为捐助。伏光自然是满口答应。 此时距离伏光出师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一开始伏光还严格遵守金手门的规矩,将偷来的大部分财物都捐给了穷人,可是经历了改朝换代之后,就连丐帮也已经四分五裂,神州大地一片萧索,受苦受难的百姓实在太多,根本捐助不过来,伏光不免感到力不能及,进而有些心灰意冷,感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不曾想没过几年,事情会变得截然相反,百姓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大部分人反而不需要他的捐助。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伏光变了性子,想起以前自己做乞儿时的光景,渐渐感到自己一生孤苦可怜,好不容易有了本事,还要去帮助其他可怜之人,如今这些可怜之人的日子也都过得好了,自己却还在奔波劳碌,为的又是什么? 在那一段时间里,伏光先是酗酒,每到一地,就要先去当地偷一回当地最富裕之人,然后去买最好的酒来喝,可是喝酒似乎只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些,酒醒后的日子依旧充满了寂寞和苦楚,为了解决寂寞,他便又去了青楼,找当地最大的青楼中最红的姑娘,反正他只要没钱了,就去当地最有钱的人家走一趟,腰馕又会鼓起来。 但凡伏光去过的地方,他的一切开销都有这些有钱人家替他结账,这些富户发觉丢了贵重财物,告到官府,官府派出官差查探,却连伏光的影子都没摸着。 即便如此花天酒地,伏光还是感到没有意义,他有足够的钱,能够买到他所能遇到的最好的马,最阔气的房子,最勤劳的奴仆和婢女,但是这些对于能够轻易得到的伏光来说,也变得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不停地闯荡,企图驱赶心中的空虚,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沉迷赌博,毕竟十赌九输,他偷来的钱财都在赌桌上化为流水,可是他天资聪颖,很快便从输钱中找到原因,大部分赌钱赌得并非运气,而是使诈行骗,伏光在经历了一段时间连赌皆赢后,又对赌钱失去了兴趣。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年,伏光遗照觉悟,自己身为金手门的传人,一直背负着这么大的责任,有没有人在一旁监督着,又何必活得这么累?后来他便渐渐放下了自己这个身份,开始随心所欲地在江湖中肆意妄为起来。 伏缨当年教导伏光时并没有藏私,除了飞雪剑法外,其他本事全都教给了他,就连踏月轻功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这也让伏光有了胡作非为的本钱。 没多久,伏缨之子伏隐来到中土,江湖上侠盗之名渐渐响亮,伏光心中对伏隐大感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对他来说,伏隐毕竟是师父的亲生儿子,自己不如他也属寻常,但他对于师父如此偏心,心中对伏缨再造之恩的感激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事一种愤懑和怨念。 为了发泄这些怨念,伏光在有时作案后,便会留下伏隐的线索,让人以为这些人所丢的财物是被伏隐给偷取了。 这一次伏光来到这处匪徒的巢穴,依旧准备这么做,他偶然得知这些匪徒发了财,便来捡现成便宜,果不其然,这一次收获颇丰。 那些匪徒还在热火朝天地喝着酒,全然不知他们这次劫掠而来的财宝全都被伏光席卷一空。 等到伏光满载而归之时,这些匪徒还在互相劝着酒,整个村寨中传来哄闹的快活氛围。 伏光离开村寨,离开桃林,他背上装满财物的包袱十分沉重,不过他心中欢喜,全然不知道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