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世不沾泥等大队人马来到县衙的时候,过天星已经兴冲冲地的赶出来迎接了。

    占领县衙,并没有出现吕世说的那样的状况。

    张县令整天守候在县衙之内,随时调派物资人手,听取城上城内的战事汇报,安抚不断赶来打听底细的商贾富户士绅豪强,那是忙的团团转,但也乐在其中,真有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今天一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为别的,只是为昨天晚宴之上,自己拿出大把的空白告身,许诺士绅富户,只要有大功与米脂守城者,可给告身一个,恩荫其家一子为官身胥吏。

    当时的反响大大的出了自己的意外,天还没亮,衙门外就已经是人头涌动嘉宾盈门,几乎所有的士绅富户商人都赶来捐纳,尤其以商人为主。

    大明商业不可谓不发达,但是沿袭几千年的习惯,中国都是以耕读为国本,商人是被认为与民争利的下作小人,其排名都还在妓女之后,无论你有多少家私,你富可敌国,但是你在家可以穿绸裹缎,穿金戴银,但是,你一旦出入官场,对不起,你就要布衣着身,摘掉金银首饰,否则就是一个逾越大罪,当时就可以拿你下来,打你的屁股。

    就这样千般小心,万般仔细,活的战战兢兢,但是也不能彻底保证章节的家私安全,正所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一旦有事,哪怕是一个县衙帮闲,都可以对你呼来换取,强取豪夺,就是一个小小胥吏都可以教你倾家荡产,一个县令立刻就可以让你家破人亡。

    还有就是商人子弟是不得做官科考的,于是就永远缺少一个实在的保护伞。

    要想保住家产不失去,只有两个路子,第一,挂靠在官员士绅名下,每年给人干股分润,第二就是对每一个官吏都要唯唯诺诺拼命的塞钱。

    这回好了,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自己家里也出了一个做官的,不但改变门庭出身地位,而且还可以实实在在的的保护起了自己万贯家私,便是多少金银都要争取啊。

    于是才有了这一幕的踊跃捐输,那钱粮在衙门广场上都几乎堆不下,银子更是整箱整箱的往衙门里抬,都开始让那些视金钱如命的家伙也开始变得视金钱如粪土了。

    外面战事如何先不说,但自己衙门这里已经是斩获颇丰了。

    同时,张县令这里不断的有衙役帮闲往来南城报告战果,他坚信,南城才是杆子的主攻之地,只要自己守住了南城,那县城就算是保住了,今天又见杆子将北城全部人马,东城部分人马,还有西城不断调出人马,加强南门,摆出胜负在此一举的架势,当时更加确定了自己与千户徐忠的猜想。

    现在只要顶住南门的杆子三板斧,受到重大损失的杆子将士气大沮,再无攻城实力,那这场米脂攻防战就将转入旷日持久的对峙了。

    旷日持久?杆子你就是痴心妄想了,就你那点粮草还能支应多久?想要就地打粮(抢或者买,但还是抢)哪你就更是痴心妄想了,自己早就将这县城方圆三十里内的百姓平民坚壁清野个干净,即便是一粒粮食都不在有,剩下的就是各地林立的堡寨,你根本就不可能抽出大军去攻打,那么等待着你的就是饥寒交迫。

    然后最多五七天,等你士气耗尽,粮草断绝,想那钱先生已经拿着空白告身,整顿了外面各家的乡勇,不要多了,只要两千生力军,在高官厚禄的照耀下,就能爆发出无限的战斗力,那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就是一场大功劳到手。

    其实西城那里也有往来汇报,毕竟西城之贼人,看着与别处不同,也不能大意了。

    但是开始的时候,往来汇报的都是西城贼人只是站在那里,驱赶些老弱妇孺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真正攻城,而在这期间已经又接连不断的调派了几波杆子增援南城,那就更让自己放心了,也就不再浪费人力往来。

    于是在千户几次要求增援南城的时候,张县令果断的放出了手中所有的力量,期望在南城杆子亡命进攻的时候,借机给以杆子绝大的杀伤,也为以后的里应外合打破贼军减小压力增加胜算。

    这期间有西城镇抚派人来求援,但张县令和那千户徐忠判断一样,同时也根据一样的观察结果,斥责了那镇抚的胆小怕事。

    自己为摆脱责任,自己在城墙之上放炮呐喊,而城外却不闻一声金鼓,一声喊杀,你当我这堂堂县尊是白痴不成?便是下了死命令,如果再敢无事呱噪,那你的镇抚就别干了,而且还要以怠慢军心之罪当场做了你,这才吓的那镇抚不敢再来烦人。

    南城喊杀连天,但一阵弱似一阵,这般文人就在这县衙大堂之上,心情轻松一阵似一阵。等再次喊杀如潮水般消退的时候,大家彻底的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天最难熬的时候总算是过去了,于是张县令开始吩咐厨下,整治酒宴,要再次为有功之士庆功。

    正在大家为名利即将双收而弹冠相庆的时候,突然西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那声音震得连这结实的县衙都摇摇欲坠,房上落下的灰土落的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

    紧接着由远及近,一阵阵呼喊哀嚎。

    张县令一个起身站起,就连带翻了身前桌案都没感觉,“什么情况?快快派人查看,西城怎么啦?”

    这里一个衙役刚刚要跑出去查看,外面已经有一个帮闲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面无人色的也不施礼,高声嘶喊道:“不好啦,县尊大人,西城签丁已经四散,贼人已经上城,西城破啦。”

    “什么?西城破啦?”张县令当场如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一脸不信的喃喃自语,“西城,怎么是西城破啦?西城不不是贼人主攻吗?”

    张县令突然状若疯虎一步跳出,抓住那要开溜的帮闲衣领,声嘶力竭的喊道:“西城怎么破的,那里不是没有厮杀吗?那镇抚呢?让那镇抚过来见我,我要砍了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镇抚已经坐在火药上点火与城同亡啦。”那帮闲见县尊还是抓着自己的衣领不放,当时心急,一个大力便将县尊摔在地上,也不顾县尊大骂,转身一溜烟的跑了没影。

    这时候保命要紧,你县尊算不得什么啦。

    张县令爬起来的时候,看着如没头苍蝇一样的一般同僚,语带哭腔喃喃道“不是说贼人声东击西吗?不是说南城才是贼人重点进攻吗?”突然张县令歇斯底里的大喊道:“好啊,你个该死的贼配军徐忠,该死的千户,你害苦了我啦,我绝对不轻饶你,我现在就据折上报,我要参你,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说着直奔大堂桌案就要寻笔墨写折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这个闲心,那县丞主簿见老爷已经疯狂,也不多说,跺跺脚,发一身喊,都做了鸟兽散。

    望着刚刚还宾客盈门热闹无比的大堂,转眼就是空空如也,张县令呆呆的看了半天,突然回身,疯了似的跑进后堂,对着一帮得到信息,已经哭喊震天的一家老小还有仆妇,大声喊道:“银子不要啦,什么都不要啦,捡值钱贵重珠玉古玩,随我跑吧。”

    言罢急三火四的各人背了一包贵重之物,也不坐轿,带着一帮家小,冲上了大街,会和了滚滚而来惊慌失措的衙役主簿富商士绅,一起大呼小叫的往北门逃去。

    万幸的是,北门外杆子已经被贼人调派一空,没有一个人把守,大家就一窝蜂似的跑了出去,再不管身后县城如何?

    失城陷地之责?弃城逃跑之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只要人命还在,不过是上下打点,再将这罪过一股脑的推给那腌臜千户镇抚,不说是官复原职,但性命绝对无虞。

    跑出好远,也不见一个杆子来追,回转身时候,竟然看到米脂的北门厚重的大门轰然关闭,再无一点动静,虽然这让人迷茫,但大家也算松了口气,一个个筋疲力尽的瘫坐在一块高地之上,惊魂未定的揣摩起杆子这异常的行止来。

    突然,那跑丢了鞋袜官帽的张县令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带着无比欢悦。

    大家一起回身望去,心道:“你个都要快死的人了,怎么还笑得如此开心?”

    那张县令笑了好一阵之后,才赞叹道:“贼人里面有能人啊,抛掉这声东击西生西击东,咬牙闷战不说,就这放跑了咱们这些官员胥吏,士绅富商,就足见其高瞻远瞩,眼光超前,我敢断定,不出三五日,那县城就会被杆子乖乖的上手奉还。大家就等着收复失地将功补过吧。”

    看着一脸似懂非懂的随从官吏,张县令没了沮丧,大袖一挥道:“来人,去左近寻一个大户庄园,我们且先住下,也好等贼人退兵,啊,不,等我们的钱师爷招来人马,我们五日后反攻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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