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也不小的小镇里,在几年之前突然多出了一个客栈之后,小镇里的百姓生活得更加辛苦了。但是没有人敢有什么怨言,只因为,那是三皇子授意之下所建造的。

    皇家的人,建造的消遣物件,为的是让当今那位帝王看看:就连这么一座平凡的小镇都已经拥有了不逊色于帝都的屋阁,可见他的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无忧可言。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考虑一下推位让贤呢?

    这句话即使没有说出口,但也不乏有心人的关注,很快便有了这座小镇的镇长,一位升官无望,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帝都的轮廓的老头子。

    做好了这件事情,说不定自己就升官有望了。

    老人在家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窗前。

    什么“老当益壮”的说法,在他身上都不存在的。那几个不成事的儿子不理解,总觉得自己是在骗他们,可是也只有老人自己才最清楚,在帝国为官,每日奔波,若是不想被贬,就只能更加地尽心尽力,劳心伤肝了。所以日积月累下来,老人也就日渐年老,以前可以瞧见的墙头,现在也看不到了。

    老了。

    等到老人好不容易抱到了三皇子这个“大腿”之后,才变得轻松许多,过些日子就可以坐着那驾以前也就只能想一想的富丽堂皇的马车,远走他乡,离开这块土地,到另一处繁华城市安心养老了。

    老人眼皮耷拉,大小不一的双眼中,全是混沌的未来。

    他将手搭在窗沿,看向窗外那一角。

    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够瞧见。是自己的杰作。

    老人眼睛微眯,轻声喃喃道:“只希望在这段时间内,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小镇中央,那座高耸的建筑最是扎眼。行人纷纷,三三两两,皆有骂言。只是他们也清楚这其中的内幕,所以也不敢大声。强权之下,没有实力的普通人,多是默默忍受,悄悄死去。

    一个在街边坐着的汉子抬了抬头,看了眼那个建筑,又低下头来,唾了口唾沫,咬了咬牙,闷闷不乐地坐在路旁的石阶沿上。

    前些年在建造这个客栈的时候,男人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本以为在结束工期之后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钱,结果却少得可怜。本想去找那个管事的人说道说道,可是被家中那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婆娘阻止,所以也就没去成。可是这口气憋在心里就是不痛快,所以每次男人心烦的时候都会来到这个有自己功劳的客栈附近,骂上几句,然后打道回府,吃家中婆娘那拿手的酸菜面去了。

    汉子突然抬起头,破天荒地,脸上有些久违地笑意。

    在客栈不远处,一个缓缓而行的挎剑男子,一身黑衣,走得缓慢,身上那股无声中透出的杀气却让汉子心惊。汉子以前去山中打猎的时候见到过一些深谙其道的老猎人,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和杀气,和这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比起来,竟然都会显得淡雅许多。

    这样的人来客栈做什么?住店的可能性比较小,找事的可能性要很大。

    汉子咧嘴一笑。

    这下有好戏看了。就是有些可惜,汉子低头看了看,两手空空。他一脸遗憾地抬起头来,叹了口气。

    这时候要是有一袋瓜子嗑就好了。

    客栈内。

    相必较外面的宁静,客栈里面要显得热闹许多。

    一位疤脸大汉,抱着身娇若水的女人,做些“双手齐下”的花哨动作,明目张胆地在众人面前展示。周围嘘声四起,口哨声不绝于耳。

    汉子听在耳里,不以为意,多是些听腻了的骂声,没什么新意,就连坐在自己胯上的女人都有些无趣。过了会儿,汉子多半是觉得腻了烦了,所以便随手一抽腰间的一把精钢大刀,拍飞了女人的头。

    周围的嘈杂声顿时小了。

    有人骂了句娘,只是声音极小。

    汉子笑了笑。

    这才对嘛!

    血液顺着女人的脖颈汩汩而下,滴在汉子的腿上。

    血还是热的。

    他不以为意,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

    汉子一把将女人推开,看都不看之前和他一起欢愉的女子,眼神冷漠,看了眼周围。

    客栈里的人对此见怪不怪,所以很快便有人走出,将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子拖走,又来了几个人,快速地将地面清洁一净。

    这座客栈内“有头有脸”的人,都是那位三皇子在江湖上招徕的“江湖客”,每天供他们吃喝玩乐,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这位疤脸大汉只是其中一位罢了,在他之上,还有不少真正的厉害人物,只是都不显山不露水,大隐隐于市了。

    客栈最高处,一位身穿白衣,头戴玉冠的俊美男子,手拿折扇靠在椅子上,扇面书“空”字,是男子亲手所写。他这字写得极好,而且人在江湖多年,稀奇古怪的手段层出不穷,所以深受那位三皇子的器重。

    白衣男子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他所修的这门功法,讲究一个“静”字,越是安静的环境,修行的速度就越是快速,只是这门功法的每个境界的关隘太难打破,所以男人破境极慢。但这一个慢,却又有了“静”的味道,所以他的每一境的基础,都打得极好,就好像盖房添瓦,他的那座屋子虽然不是很宽敞,但却耐得住时间的考验,天灾**的打磨。

    突然,男人合上了折扇,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窗外,眼中一抹异色一闪而过。

    林葬天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站在高处,倚在窗边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离开窗口。

    林葬天嘴角勾起,左手搭在剑柄上,右手推门而入。

    坐在街边的那个汉子不知道去了哪里,手里拿了袋刚出炉的炒瓜子乐呵呵地跑到之前坐着的地方,汉子一屁股坐下,拿了颗瓜子入口。

    看戏。

    汉子回过头,又看到了几位脸色不是很好的年轻人朝着客栈的方向走来。汉子又看向客栈,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年轻人,笑了笑,顺势吐出一口瓜子皮,然后吧唧吧唧嘴,继续乐呵呵地看戏。

    看样子是出好戏。

    林葬天走进客栈,环顾四周,都是些毫不掩饰的打量眼神,丝毫不惧这位有剑在手的年轻人。

    林葬天笑了笑。

    看来这个客栈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啊。是不是应该听一听那个人的告诫,哈哈,罢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听劝的人。

    林葬天缓缓走上楼梯,周围的气氛诡异。

    最顶层的那位白衣男子没有出门,他只是坐回了椅子上,轻轻摇晃着折扇。

    敲门声响起。

    “说。”白衣男子喝了口茶。

    “大人,客栈里进来的那个人应该怎么办?”门外传来一声疑问。

    房间内,白衣男子放下茶杯,笑道:“老规矩,开门迎客。”

    “知道了。”

    白衣男子看了眼门口,笑容玩味。

    若是真的有些能耐,能够为殿下所用是最好,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资格走上第三层楼了。若是就这么死了……喂狗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缓缓起身,走向侧屋,屋内陈设简单,皆是百色,只有一个巨大的囚笼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男人手拿折扇,眯了眯眼睛,看向关在囚笼里的那个浑身**的女人。

    她蓝色的眸子毫无生机,蜷缩在笼子里,金黄的头发垂在肩上,女子肌肤白皙如玉,却有着大片的血色结晶凝结成块,粘在女子的伤口处,她的背后,有一截断了的白色翅膀耷拉着,毫无生气。

    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

    “传说中的天使?哈哈哈,都说你们是神域的使者,可你被关在这怎么没人……哦,不对,是神,来救你啊?”男人大笑道。

    女子依旧双目无神,没有半点波动。

    男人勃然大怒,“无趣!无趣至极!”说着,他就又离开了这个隐蔽的房间。

    每日如此。

    传说中的天使啊,男人渴望从她的嘴里得知神域的消息。若是有了些许收获,说不定他就能够一举打破所有阻碍,直接

    进入神域,化虹升天,一步成神!

    在男人离开之后,关在笼子里的女子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身上每日都会有的鞭痕上面,很快便凝结成了一片血色的结晶,粘在伤口上。这样恢复很慢,但却能让她活下去。

    房间内的窗户大开着,窗外的暖阳照在她白皙的身上,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在她的身上游走,闪烁不停,房间被照得通透,一片洁白。女子嘴角抽搐,她含糊不清地说道:“谁来……救……救我……”

    她哀切的声音注定无人听见,所以她眼睛中的微弱光芒很快就暗淡下来,死寂如深夜。

    难道我……已经被神抛弃了吗?

    一滴血色结晶蔓延开来。

    窗外阳光明媚。

    窗内,有“血色花朵”盛开一片片。

    林葬天走到还没走到二楼,身前就已经站了一位疤脸大汉。林葬天瞥了眼汉子的身下,皱了皱眉。他抬起头,扫了眼客栈内的布置,大概知晓了客栈内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层层环绕的阶梯,隐藏在每层楼里面的阵法,轨迹极密,错乱无章法。虽然表面看上去富丽堂皇,珠光宝气,但内里却险之又险。这样一座在外面看来普通的客栈,其实更像一座杀人的阵法。这样的东西,摆在帝都不奇怪,但是在这里却显得诡异至极。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林葬天心道。

    “喂!小子,乱看什么呢?”疤脸大汉身材魁梧,右手拿着一个巨大的钢刀。

    林葬天收回打量的视线,瞥了眼大汉,然后笑道:“你身上的血,不是你的吧?”

    大汉笑了笑,脸上的疤痕也随之动了起来,看起来凶煞无比。“没错,的确不是我的,眼神挺好。”

    林葬天又笑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身上的血,是一个女人的吧?”

    大汉点了点头,笑道:“小子可以,那女人玩得没劲,被我宰了,血还是热乎的,你居然能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看来你可以为先生所用,不过我们还是得走个流程,过过招,然后带你去见那位,至于用不用你,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林葬天听完大汉的话后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道:“先生么?呵呵……”林葬天抬起头,笑道:“其实,我不光眼神好,说话也很准。”

    疤脸大汉来了兴致,笑道:“哦?比如呢?”

    林葬天收敛笑意,缓缓道:“比如……你活不过三个数的时间。”

    话音刚落。

    汉子蓦然拔刀挥向那位出言不逊的黑衣年轻人,眼神狠厉,出手极快,也极重。

    可是围观之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璀璨剑光一闪而逝。

    下一刻。

    便看到那个疤脸大汉的头颅凭空消失,掉落在远处,他的表情依旧是拔刀时的狠厉,似乎连自己头颅被摘都没有察觉到。他依旧站在原地,挥刀的手臂还举着,刀尖指着林葬天的眼睛。

    客栈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如那年轻人所言,疤脸大汉确实没有活过三个数,事实上,只有一个眨眼不到的时间,在众人睁开眼睛的瞬间,那个疤脸大汉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再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冷漠男人,人们心里就多了些畏惧。

    可怕的人。

    人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出现这么一句话。

    林葬天眼神淡漠,继续向楼上走去,在经过大汉依旧站立的身旁的时候,林葬天伸手轻轻一推,大汉轰然倒地,那把巨大的钢刀落在楼梯上,发出更大的响声。

    林葬天招了招手,那把巨大的钢刀被他驭到手中,林葬天颠了颠,然后拖着这把巨大的钢刀缓缓走上二楼,在走到了二楼的时候,林葬天环顾四周,人们纷纷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林葬天抬起头,看向层层阶梯环绕的顶楼,然后朗声道:“有客来,开门迎客!”

    话音刚落。

    林葬天手中的那把钢刀便已消失不见。

    但是这座客栈却在转瞬之间,由二楼变为了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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