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于渊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穆青霖在一旁笑道:“抱大腿,乃游心绝技也。”游心“哼”了一声,不理他,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啊,我就跟着师父到处乱走。师父仿佛在寻找甚么人物,但我问他,他也不说。平时闲的时候,我俩就玩捉迷藏,可他每次都能轻易揪出我,我却怎么也找不着他。我急了,就又抱他大腿……他就说,他会一种法术,这种法术,能利用造化万物,匿身于无形。

    “我听了之后,非常喜欢。于是接下来的几年里,师父开始慢慢地传给我暗暝术,顺便还教了我《苍崖集》中的轻功身法‘临渊步’。但他说我年纪太小,境界不足,还不宜练‘丹丘心法’。所以别的方面我练得却不多。

    “我俩继续到处游荡,渐渐的过了四年,我们的行程,也越来越朝北。终于有一天,我俩来到了京师附近。师父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我问他为甚么,他也不答,只说‘我要找两个仇人,找了很久,眼下快找到啦。游心,情况紧迫,咱们得作些准备才是’。

    “我也很紧张,说怎么准备呢?师父想了很久,对我说‘京师最有名的乐馆正在民间四处寻求人才。我设法把你送进去,你跟着他们,好好学习,不久以后,恐怕能派上大用场’。

    “我一直很听师父的话,就说‘好啊,那你可得经常来看我’。于是我就去了那乐馆。我之前从没学过乐律和舞蹈,但不知为何,馆中的人却说我很有天份。我学得很快,日夜都宿在乐馆中,师父经常会悄悄潜进来,问问我的功课情况。但是。他的问候却一天比一天少了。

    “终于有一天,他再来时,脸色很沉重。我问他怎么了,他沉默了很久,突然叹了口气,说‘游心,我找到那两个仇人啦’。我很欢欣,说道‘太好啦’。师父却说‘那两人很狡猾,尤其是其中的男人,他的武功揉合乐律。性子又很深沉,极不易对付’。

    “我恍然大悟,说‘师父,你让我学乐律,是为了要我帮着揍他么?’师父摇了摇头,说‘以你的功力,怎能对付得了他。我让你在京师最有名的乐馆学音律,是因为那乐馆常年向神乐观提供乐律良材。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被挑选上。进入神乐观’。

    “我很好奇,问他‘神乐观是甚么?’师父却没有多说,只瞧了瞧窗外天色,忽然把我拉到身边。低声道‘我要走啦。游心,你记住,如果我不再回来,你就自立自强。一定要在乐馆中出类拔萃,然后想法混进神乐观’。

    “我见他脸色凝重,心里很害怕。但我那时已经长大了不少。不好意思再抱他大腿啦。于是我扯着他的衣袖,不停地问‘你要去哪?为甚么不回来?为甚么我要进神乐观?’师父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我要去会会那两个仇人,但此行危险。如果我回不来了,游心,你若想解开秘密,唯一的方法,就是混进神乐观去。因为我马上要去的地方,也正是那里。”

    朱于渊和穆青霖都出神地听着。游心说到此处,脸庞犹泛起惊忧之色,仿佛变回了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女童:

    “我叫道‘师父,你不要死,不要死啊!’哭了起来。师父道‘傻瓜,谁能杀得死我?’我擦干眼泪,说‘那你为甚么不回来?’师父说‘我潜入神乐观中,是想从那两个仇人手里,救一个人质出来’。我问‘救谁?’师父说‘我也不确信那人质的身份究竟对不对。并且,看守他的那两人都很狡猾,必定会设下重重机关。但大丈夫必有所为,那人质只是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我既已找到了他,就算他身份未必准确,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无辜受苦。纵然明知有虎口狼穴,我也得去亲自一探’。

    “我很担心,但师父决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转。于是我依依不舍告别了师父,目送他消失在黑夜中。”

    她垂下头,又说道:“从那一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朱于渊缓缓地说:“我明白了。”他眼底流露出唏嘘之色,看向游心,问道:“你的寻觅过程,极其艰难吧?”

    游心平静地道:“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成为乐馆同龄女孩中最出色的人,随后进入了神乐观。我在神乐观中又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慢慢摸索至这里,感受到了师父的气息。”

    朱于渊问:“气息?”

    游心道:“嗯。暗暝术中有一种能力,就如‘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可以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于无形间影响别人的心神。如果对方也学习暗暝术,立时就能感应到这种气息。即使对方不懂暗暝术,也会觉得心神不定,情绪似有莫名其妙的起伏。”

    她继续说道:“我进入神乐观后,白天排演,夜晚便悄悄出来,四处寻觅师父的气息。我那时暗暝术已经学得很不错了,也有些轻功底子,何况纵然被人撞到,见我只是个小丫头,多半会认为我淘气乱跑,最多把我送回乐舞官那里,并不会太过在意。”

    穆青霖轻叹一声,道:“游心,受了不少苦。”

    游心望向他,双眼幽幽发亮:“你们也一样。若非你俩在地下的努力,我也不能这么快发现你俩。”

    朱于渊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穆青霖。穆青霖笑了一笑,说道:“石室四面封闭,又另有铁墙加固。室中的石桌石椅石床都很沉重,且都牢牢砌进了地面,无法搬动。我身上的这条‘消魂’链子,被锁在用同样材料做的桩中,那桩被深深埋入地下,仅靠人力无法破坏,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用钥匙开锁。

    “幸好链子很长,我在整个石室范围内可以随意走动。被关住后,我俩曾仔细观察了环境,发现如果无人从外开启石门,那么与外界的唯一联系点,就是顶上的通风口,也就是你在院中看到的那块石板。

    “那一排石板,并非全部用来覆盖排水沟。排水沟行到此处,在地下拐了一个隐蔽的弯,因此那排石板中的某一块,只不过伪装成排水,而它的真正作用,却是给地下石室通风。它被牢牢浇铸在地中,仅凭人力,是无法掀动的。朱云离那时并不希望我死,所以嘱咐兰姨常来开启暗格,但光靠暗格换气,毕竟不够,所以他必须保留那块石板;同时朱云离又觉得那几个能与地面发生联系的通风孔很不安全,因此绞尽脑汁,制造了关帝庙闹鬼事件。从此以后,再无人前来,我俩在深深的地下,就算使劲全力猛喊,也不会有人听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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