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弟兄俩目瞪狗呆。

    “白愣着,快脱衣裳,后头还等着咧。”大妈不屑的撇撇嘴,转身背对两人忙活起来。

    两人这才悉悉索索脱起衣裳来。

    “都烧了?”李守忠抱着脱下来的破袄烂棉裤。

    “不烧不专业!多少虱子各蚤,不烧了留着抱窝么?”大妈不耐烦道。

    “那穿啥么?”高达问道。

    “能让恁光着钩蛋子么?”大妈怪笑一声。

    待两人脱光光,把衣裳都投到炉子里烧掉,她才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大碗转回身来,见两人都是双手捂裆,她便桀桀笑起来,把两个大碗递到两人手中。

    “喝光它。”

    两人单手想接,可那碗太烫,又没有大妈的铁手功,只好改用双手。

    这下胯下自然一览无余了。

    大妈得意的瞥一眼高达胯下,哂笑道:“蕞。怪不得要挡么。”

    高达急眼了:“捊(露)捊就可大咧!”

    “切,恁倒是捊么。”大妈日理百机,压根不信。又瞥一眼李守忠,赞叹道:“捏个锤子还挺哈人咧……”

    李守忠心说,捊捊更大。不过他那哪敢接茬?忙岔开话头,看着碗里粘稠的褐色糊糊道:“制啥咧?”

    “孟婆汤捏。喝了这碗孟婆汤,过往苦难一笔勾销,重新投胎过好日子了。”大妈忽然文绉绉起来,通红的炉火映得她一张老脸十分诡异。

    “啊!”两人吓得一哆嗦,这尼玛谁敢喝啊?

    “别撒了!”大妈吹胡子瞪眼道:“一碗齁贵呢!一滴不能浪费!”

    “这……”两人互相看看,都想让对方先喝。

    “你们犹豫的一分钟,等于失去了六十秒的幸福……”大妈用一种沧桑的语气说道,也不管俩小裸男知不知道,什么叫分什么是秒。

    “喝就喝,谁怕谁?!”李守忠鼓鼓劲儿,端起碗来送到嘴边,吹吹热气喝一口。

    “哥,啥味啊?”高达问道。

    “嗯……”李守忠浅尝一遍,闭上眼,情绪特别。感觉上有些酸,再回味又变成甜,快乐得好像环游全世界。

    “酸不溜丢滴,还齁甜。”他咂咂嘴,便继续大口喝起来。

    见姐夫试毒完毕,高达也放心的喝起来。

    大妈全程怪笑着打量他俩。两人喝完之后,大妈收回碗来,一指下一个门道:“进去吧。”

    “为啥不叫俺先喝了再脱呢?”这时李守忠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馁说唻?”大妈嘿嘿笑着抿了抿嘴。

    两个后生这才意识到,他们被占便宜了,眼泪顺着嘴角不争气的流下来。

    ~~

    下一间是热气腾腾的澡堂子。

    还好这回里头没大娘,只有大爷了。

    两人在俩一身腱子肉,只穿着犊鼻裈的光头大爷的指挥下,坐进散发着浓浓刺鼻气味的浴桶里。

    “烫烫烫!”两人刚坐进黄色浴汤中,便呲牙咧嘴的想蹦出来。

    “不许出来!”俩大爷却各拿着一柄大木杓,打地鼠似的敲着两人的脑袋。

    两人赶紧捂着脑袋坐回去,又被烫的要跳起来。然后又被重重敲头,只好再坐回去……

    “烫煞俺了……”高达呜呜的哭起来,感觉自己要熟了。“俺要成泡馍了……”

    “别哭丧,烫不死。”大爷没好气道:“不好好烫烫,怎么把陈年老灰搓下来?!”

    说着一扫热汤兜头浇在他头上,高达嗷的一声,感觉要烫晕过去了。

    李守忠也好不到哪去,两个人被烫地晕晕乎乎,很快就一脑袋浆糊没了知觉。

    让他俩足足泡了四十分钟,俩大爷才把已经昏睡不醒的兄弟俩从漂满虫尸的黑水里拖出来,各搁在一张竹床上。

    俩大爷又给两人抹上了黄色的药泥,那是集团卫生部防疫厅特制的强效硫磺洗消膏,可以有效除菌去污,消灭藏在皮肤汗毛中的疥虫、跳蚤之类的寄生虫。

    然后俩大爷各拿起一柄大号马鬃刷子,开始甩开膀吭哧吭哧使劲给两人刷上的积年老灰。不一会儿,床脚下洁白的瓷砖地面便成了灰黑色。

    当然也不只是他俩身上的无垢,同时还有另外八个准移民,也一动不动趴在那里搓澡。西北太旱了,他们大多数人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洗澡。剩下的小部分,洗澡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大爷们足足干了一个小时,才让这些货多年以来头一回,露出了本来的肤色。

    然后大爷们又给他们理发,剪指甲和趾甲,甚至还用药给他们灌了肠……

    而这十位裸男自始至终,一动不动,任其摆布。

    是陕北汉子们忍耐力特强吗?当然不是,秘密就在进来时喝得那碗汤里。

    大妈都说了,是孟婆汤了……喝了当然会昏睡过去。

    ~~

    江南集团如此重视移民的个人卫生,并非钱多了烧的,或者赵某人有洁癖,其实只是为了防疫。

    在最初的移民工作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是食物、安全和防疫!

    如今江南集团已经有能力保证移民们的安全,包括航海安全和在行政区的安全。养活移民更是不在话下,甚至可以让他们吃上肉。

    所以现在移民工作最重要的三件事,便成了是防疫、防疫还是防疫!

    而且北方连年大旱,鼠疫连绵已现端倪;海外更是蚊虫肆虐,各种热带病层出不穷。随便哪一种疫情爆发,死神镰刀就可能割草一般挥舞,让一切努力归零。

    所以南洋的土著得过且过,放着大片的土地不开拓,也许并不纯是懒惰,可能也有对恶劣环境的恐惧,和无法对抗瘟疫之神后选择躺平的无奈……其实就是懒。

    但中华民族是从来不认命的,这个民族的神话都是精卫填海、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大禹治水之类,战天斗地,其乐无穷的那种!

    天若覆便补天,地若漏便治水,哪怕老天爷我们也要斗一斗,哪会被区区瘟疫吓倒?

    所以江南医院和医学院开发了青蒿素,合成了奎宁,让我们的移民能防御最主要的热带传染病——疟疾。又将克痢痧、行军散等十余种传统解瘟辟秽药改进量产,甚至还根据牛痘原理研发出了减毒活疫苗技术,大大降低了移民的死亡率。

    但无论如何,等发病后再治疗都是被动的,很容易便造成本就很脆弱的医疗系统瘫痪,只能眼看着大片的病人死去。

    至于目前集团最前沿的疫苗技术还很不成熟,除了抗体在体内维持时间较短之外,还无法大规模培养减毒菌株,导致疫苗产量十分有限,只能为特定人群接种,远远无法建立免疫屏障。

    因此防疫厅的防疫三宝——隔离、灭四害和抓个人卫生!全都是以防为主,说白了就是一件事——隔断移民与病原体的接触!

    所以搞好个人卫生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指望这些初来乍到的准移民,一上来就搞好个人卫生,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因此移民办只能先代劳了。

    当然,卫生部也好,防疫厅也罢,从来没有下文指导过,把准移民用蒙汗药麻翻后再动手。但在各移民办具体实践中,这却是很普遍的操作。

    大爷大妈们磨刀似的给他们搓澡还能勉强接受,可给他们理光头,以及更可怕的灌肠,却是无论如何也跟他们说不通的。

    虽然穷苦人家,不讲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剃光头也被视为莫大的羞辱,更别说灌肠了……

    大爷大妈们没那好口才,也没那耐性,向准移民一个个解释不理光头很难根治他们满头的头虱,更说不明白灌肠是为了除掉肠道寄生虫了。

    所以费那些事儿干什么?直接一碗药放倒,吭哧吭哧造成既成事实,等醒过来爱咋咋地……哦不,再慢慢做思想工作吧。

    ~~

    李守忠好像从生下来,就没睡得这么舒服过……

    他还做了个长长的美梦,梦见自己多年后完成任务,顺利领到了赏银——不是二十两,是一年二十两!

    然后回到了老家,高达的姐姐圆圆领着俩娃娃在村口等着自己。

    一家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后来二儿子特别有出息,还到金銮殿把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了呢……

    梦做到这,李守忠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让儿子当皇帝。按说自家世代忠良,自己又立誓忠君报国,是不该的。

    可是儿子当了皇帝,自己不就是太上皇?从此天天吃能吃肉夹馍,想夹五花夹五花,想夹里脊夹里脊。一天吃一百个,扔了馍,光吃肉!

    想到这李守忠口水哗哗的,觉得还是让儿子当皇帝好……

    正欲点头同意儿子登极,他却被阵阵哭声吵醒。

    李守忠不禁黯然,心说看来我儿弑君不得人心,这皇帝怕是当不稳……

    这时哭声却越来越清晰,他也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不禁万分羞愧,反省自己的觉悟太低。

    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晰,他发现自己盖的铺的是干净的被褥,身下暖烘烘的好像还有火炕。

    李守忠伸手摸摸脸,想让自己彻底恢复清明,又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簇新的青布棉袄。甚至连贴身的小褂都是新的……

    “好家伙,真是当上太上皇了?”他不禁喃喃道。

    “屁咧,当和尚了还差不多……”便听一旁有人哭道,这次他听清了,是自己的小舅子高达。

    ps.应该就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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