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家在调任英王府长史后,那时的心态。苏进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这二位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第三任长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惹恼了宋王,差一点被德妃活活杖毙,最终虽说逃过一劫,可也罢官为民发配到陇右路。”

    “现在满朝四品以下官员,都对去王府任职形同入狼窝虎穴。尤其是宋王府,宁愿罢官为名,也没有人愿意去。爷在京城之时与永王一向交好,永王又是那个德行,酒色财气就没有一样不沾的,更荒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出来过。”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臣当时以为王爷与永王,喜好都是一样的。所以对去英王府担任长史,相当的不情愿。再加上那些同僚,被调去做王府属官后的境遇,臣又是这个脾气秉性,做了王府的属官那里还有什么好处?”

    “若是早知道,王爷如此的睿智、深明大义,臣当初又那里会搞出那些事情?当时就是一门心思想要调走,却没有顾忌到王爷与陈夫人的感情。现在想想,进当初做的不是一般过分。好在,王爷为人宽宏大量,没有记恨臣。”

    听到苏进这么一说,黄琼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后面苏进变相道歉的话,黄琼倒是没有太在意。但前面苏进谈的事情,却引起了黄琼的注意。尤其是德妃与宋王母子如此肆无忌惮,自己那位皇帝老子怎么也不说管管?

    德妃擅自仗责王府属官,这已经是干预朝政了,谁给她这么大的权利?别说她只是一个妃子,连个贵妃都不是。便是当朝皇后,都没有权利仗责官员。而此事过后,皇帝竟然没有任何的追究。对于一向严禁后宫干政的皇帝来说,这个结果实在是有些异样。

    黄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更有些不明白,自己那位皇帝老爷子怎么想的。对皇子疏于管教,出了事情便一味的责怪王府属官,这不是明显的偏袒是什么?难怪现在满朝的官员,将出任王府属官这样一个升官捷径都视为畏途。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骄子如杀子吗?这些皇子在京城,都被骄纵的无法无天,到了封地又何谈善待百姓?现在知道体量民意了,早干嘛去了?生而不教,这个爹做的不是一般的不合格。尤其宋王母子,之前飞扬跋扈到如此地步,居然连一个小惩都没有。

    难怪那位德妃,居然明知道自己在郑州善后。还敢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利用族人大肆造谣。没有这些年,皇帝对她的种种做派视而不见,就那对蠢得要死的德妃母子,又有几个胆子如此的肆无忌惮?要知道,仗责朝廷命官这是大罪。

    眼下蜀王虽说还没有被废,但那些事情一旦掀开,想必就是皇帝也不可能在保他。如今大行皇后所出四子,基本上死的死、倒的倒。那对母子恐怕对储君之位,还有眼下空置的皇后之位,眼红得连最基本隐晦都做不到了。

    否则,又岂会胆大包天到,擅自去找桂林郡王提亲?看来自己过去多少有些小看,那对蠢得要死,又一味狂妄自大的母子了。若是单凭仪仗外家,这对母子也不可能如此的胆大妄为。至少在对付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的时候,小手腕应该还是有一些的。

    否则,也不会在宫中如此的得宠。那对母子虽说大的能耐没有。但这私下的小动作,虽说一时还伤不到自己,但却不是一般的讨厌。就像是这段时日之内,不敢明着与自己对着干。可这在下面兴风作浪,差一点便将自己好不容易搞出来的大好局面,给毁于一旦。

    不过,黄琼心中虽说如此之想,但却并不打算与苏进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此事不管怎么说,都涉及到了天家的**。公开与下面的官员谈,这多少有些损及皇帝的颜面。想了想,黄琼还是将话题转到了郑州善后之上。黄琼变化话题,苏进自然不会没趣的揪着不放。

    既然与苏进边走边谈,黄琼也就没有在继续纵马疾驰,而是与苏进一同信马由缰边走边聊。一直到了一个村庄前,黄琼指了指前面的村庄道:“这一路疾驰,倒是有些口渴了。走,去前面的村庄讨口水喝,也可稍事休息。”

    由于担心自己一行人骑马进村,会惊扰到村中的百姓。所以黄琼在村口处,便翻身下马步行。如今已经是初冬,农田已经收割完毕,粮食该入仓的都已经入仓。因为贫苦百姓,大多制备不起厚重的冬衣,在这种天气之下,百姓们自然能少出门,还是少出门为好。

    所以整个村子,显得多少有些冷清。不过村中少量百姓的,在见到鲜衣怒马的黄琼一行人之后。非但没有人上前搭话,反倒避如蛇蝎一般纷纷的紧锁房门。原本村中街道上就不多的人,转瞬之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看着眼前的一切,黄琼眉头皱得死死的。在看向苏进时,虽说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却是很不好看。看了看此时一脸尴尬表情的苏进,黄琼转过头指着村中,唯一一间稍事体面一些的房子,对着刘虎道:“去叫一下门,就说我们是路过的客商,想要讨口水喝和烤烤火。”

    “你是本地人,口音虽说略有差别,但也差不多。你去叫门,人家不会太过于排斥。还有,人家若是坚持不开门就算了,绝对不许用强,不许吓到这里的百姓。实在不行,多叫几家门便是了。”

    也许是刘虎的乡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许黄琼一行人进村之后,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在刘虎的反复解释之下,那户同样紧闭院门的人家总算是开了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探出身子拱了拱手道:“不知大老爷叫门为何事?”

    原本多少有些失去耐心,正准备换一家叫门的刘虎。见到总算出来人了,想起黄琼的叮嘱,连忙拱手道:“回老丈的话,我们主仆经商从郑州赶往京城,却不想中途迷了路。我家主人身子弱,受不得这寒风吹,想借老丈家喝点水、烤烤火暖一下身子。”

    就在刘虎身后的黄琼,见到开门的老者不说话,只是看着刘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便走上前,一拱手道:“老人家,非是我等有意叨扰老丈。只是因为今儿这天气实在太冷,我等又是文人出身,这快马加鞭冷风一吹,实在有些扛不住,所以只好打搅老丈清净了。”

    见到黄琼虽说一身富豪打扮,但为人却文质彬彬,十足便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又是一脸的和气,老者犹豫了良久,总算将门打开了:“即是过路的客商,那自当该行这个方便。只要几位不嫌弃老朽这里简陋、污垢,请进来便是了。”

    对于老者这番话,黄琼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子别无他求,只求有一个地方可以烤烤火,有些热水喝便足以,又那里会嫌弃老者这里简陋?”说罢,黄琼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刘虎,率先迈步走进了院子。跟在他背后的苏进,看了看黄琼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见到黄琼与苏进丝毫没有一点防备的,直接走进了这间不大的房子,他们背后的刘虎也只能安排好警戒之后摇头苦笑。原本他以为自己主子拽上苏知府出来,只是为了纵马泡一圈便会回去。那里想到,黄琼居然在这里停留下来。

    眼下自己虽说带了二十名亲军随行,可这些二十人只是骁骑营的普通将士。称得上侍卫的,把自己算在内才两个人。眼下郑州虽说平静了许多,可谁能保证那些潜藏起来的刺客,真的都被消灭干净了?万一在有刺客跟下来,又该怎么去应对?

    只是刘虎也知道,自己这位主子虽说年轻,但一旦下定决心便很难更改。所以就算心中有些不满,他也无法在劝说什么。只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周边的一举一动。所幸带来的这二十名亲军,都是骁骑营百战余生的老兵,不用他吩咐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此时进了屋子的黄琼,却没有理会屋子外面刘虎是怎么想的。他想得更多的是,在见到自己进村之后,村中百姓的态度。这里是郑州府到密州的必经之路,就算这里的老百姓见识再少,也不会见到自己便惊慌如此,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粗瓷碗,黄琼一边烤着火,一边琢磨让这里百姓如此恐慌的原因。而在他身边的苏进,则看着老者递过来的粗瓷,看着碗口处还没有洗净的污渍,不禁有些皱了皱眉头。

    他虽说仕途一直郁郁不得志,可自小也算是锦衣玉食。现在更是做到了正四品官员,单靠俸禄哪怕是未领齐的俸禄,也算是吃穿不愁的他,那里用过如此污秽之物品饮水?

    见到手中这碗水,碗口处的污渍都没有洗净,他又那里喝的下去?只是见到身份比他尊贵得多的英王,手中的碗一样不干不净。却只是平淡的将碗中的水,吹的略微凉一些之后便一饮而尽。英王如此做派,实在让他心生愧意。

    只是心中惭愧归有些惭愧,可让他用如此污渍的碗去喝水,这水却是实在喝不下去。为了掩饰尴尬,苏进也只能转移话题道:“老丈,冒昧的问一句。我等还是第一次来贵宝地,为何我等进村的时候,这村中百姓却避我们如蛇蝎一般?”

    这个老者在给黄琼与苏进倒上开水口,便从屋外抱进来一捆柴火,准备将屋子内弄的更暖和一些。苏进开口询问的时候,老者正将柴火向灶坑里面填。闻言,连头都没有抬起直接便道:“几位大老爷不知,他们见您几位鲜衣怒马,可能将你们当成下来收税的官差了。”

    听到老者的回答,苏进不禁有些疑惑的道:“收税?朝廷不是免了,这郑州府属下各州县三年的钱粮了吗?而且知府大人不是也下令,今年自家田地钱粮全免。租用官府田地的,收成与官府四六分吗?怎么这里,还会有人下来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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