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黄琼没有理会,还在看着地图发愣的刘晋礼,走到了书房的门口,看着外面等候着的吕蒙正与寇准。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将这间书房留给了他。而来到吕蒙正与寇准的面前,黄琼将之前与刘晋礼的谈话,与二人大致说一下。二人听到刘晋礼的开价也目瞪口呆。

    桂林郡王府富甲天下,独占通商权这百余年,不知道聚敛了多少钱财,这一点他们都是知道的。可五百万两白银,外加上几十万两黄金,三十万斤的精铜,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连还价都没有就答应下来,果然是极其土豪无比。那是五百万两白银,可不是五百万贯的制钱。

    要知道,大齐从开国到如今,恐怕这百余年来国库经手的白银,全部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多的白银。大齐缺银缺铜,相对于本朝还有些,周边几个国家产量也很大的铜来说,白银奇更是奇缺。每年的产量也不过几万两。即便是加上从东瀛进口的,也差不多就是十万两左右。

    其中三成入内库,其余的入国库。这些白银也很少进入市面,基本上都只是在实在入不敷出的时候,才最为最后可动用的根本。本朝现在还是以制钱为主,至于白银只是偶尔使用。别说民间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看过银锭。便是那些官员,见到超过一百两白银的都不多。

    可轮到桂林郡王府,五百万两白银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还是如今实际上,已经败落的桂林郡王府。若是换了其鼎盛的时候,岂不是更不当回事?这桂林郡王府,到底是号称天下第一富豪,出手果然是极其阔其实。就是不知道这些年,他们到底积攒了多少的家底?、

    而看着被自己敲诈出来,那么大一笔钱震惊到目瞪口呆,极其少见失态的两个心腹干将,黄琼却是咬牙切齿道:“还有一个事情,你们听了恐怕会更加的震惊。南宁城已经被曹锐攻破,伪帝的棺椁已经被找到。曹锐正押着那具棺材,以及棺材里面的伪帝,星夜兼程赶来。”

    “想必,这一半天也应该到了。这个家伙,朕看是兴奋过头了。不仅南宁城破,不先写折子上奏。还将几万大军,留给自己的副手,而自己却抢了一个五品武官,就能做的差事。朕真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想着什么。是他的功劳就是他的功劳,就算他自己没来,也没人去抢。”

    “置几万大军于险境不顾,便如此莽撞的,便跑到静江府来。难道他不知道,南宁城南接安南,西临大理国,境内诸夷杂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还有那集中了朝廷近半数精锐的大军,就这么都被他丢下了。而他赶来静江,居然就是为了送一口棺材。当真是昏聩到家了。”

    黄琼这番话说罢,吕蒙正与寇准到没有吃惊,反倒是一脸的苦笑。他们两个如今,倒是有些理解曹锐为何如此急切,真正的目的无他,就是想着将功折罪。各路官军自打攻入广南西路以来,简直如一群开闸的猛虎。几乎是走一路抢一路,抢一路走一路,寻找一切机会发财。

    虽说对于搜捕出的桂林郡王府王宗,因为朝廷再三的严令不敢做什么。对那些依附伪帝的部族,可谓是做的不是一般彻底?朝廷拨付了一批制钱,用来在广南西路征集粮草。可这群丘八,压根就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付钱购买。说他们强抢,那其实都可以说是好话了。

    这一路行军过来,多少个部族彻底消失,寨子被烧成了平地?曹锐甚至公开发布布告,若是自己的将士在那里遇害,他就在那个部族里面,挑出十倍于遇害将士的男丁报复。如今南宁周边军营之中,别说财物堆积如山,又藏匿了多少的女子?这群丘八,当真是兵过如篦。

    作为主帅,曹锐未必参与进去。可那些发了横财的各级武官,孝敬给他的战利品,就够他很是发上一笔了。在得知皇帝赶到静江府,估计他也是心里面,着实是有些发毛。他虽说没有意识的直接纵兵劫掠,可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一个治军不严,驾驭不利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想必那个家伙,找到伪帝棺椁后便急着将功折罪,把写折子这事给忘了。都清楚知道这一点的吕蒙正,与寇准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主一向是眼睛里面不揉沙子的主,若是他知道南下诸军如此放纵军纪,曹锐脑袋未必有什么大事,可这战功恐怕要打折扣。

    这位主虽说也到了广南西路,可他却到了静江府便止步。若是过了静江府,见到一路上到处都是一片哀鸿,估计这位主都得暴跳如雷。可即便知道,给这些人擦屁股的事情,最终还是落到自己两个人头上,这个事情自己现在也不能插手太多。至少现在,还不到教训的时候。

    而两个人默不作声,黄琼却又如何不知道原因。他也知道,曹锐麾下那些混账兵,不知道在广南西路发了多少洋财,祸害了多少黎民百姓,糜烂了多少州府。如今虽说广南西路大局已定,可毕竟还未彻底的恢复以往的平静。流落在各地,上山为匪的散兵游勇还大量存在。

    这个时候处理这群官兵,到时候恐怕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祸端。养匪自重的事情,曹锐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若是激出来什么兵变来,再生出什么更大的事端来,可能性却不是一般的高。更何况,这些征战已经三年,几乎未得到休整的兵,曹锐也未必真的能够约束得住。

    如果他约束的过于严厉,搞不好自己会被那些想着发财,眼睛都红了的兵给反噬。啸营的事情,未必就不可能发生。他若是真的能约束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兵,也就不会一再犯忌讳的,向着自己讨要封赏了。不就是为了,大致能够约束住一下,南下诸军军纪,别劫掠太过。

    可从吕蒙正与寇准的沉默上来看,恐怕曹锐的这番苦心,九成九是暗投了。而自己再三强调的,不许劫掠平民的事情,估计也被这群野惯了的兵,给抛到脑后了。四大营的精兵,这战力的确是凶悍。而军纪,的确也是严明的。但那是在京城,放出来那就一群饿红眼的狼群。

    自己当初统带西京大营,平定宁夏府叛乱,后期也是有些控制不住军纪。若不是自己亲自坐镇,在加上出兵之前摘了那么多人的脑袋,压制住某些人发洋财的心思。搞不好曹锐这般经历,自己也是板上钉钉都会遇到的。曹锐不是自己,能做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不容易了。

    诸军南下已经三年,在这其气候环境都与北方大相径庭的江南作战,几乎未得到完整的休整。连续征战带来的伤亡与疲劳,不是单靠朝廷给予的赏赐,就能够平息下来的。尤其是在进入广南西路后,这里的气候与瘴气,还有无处不在的各种毒蛇,以及山林中的夷人部族。

    别说那些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一直都是用于干燥的,四季分明北方的四大营官军,就是自己南下以来,都极为不适宜。不说别的,就是这气候自己都不适应。更别提这里,几乎无处不在,四处乱窜的毒蛇。因为桂林郡王府多草木,静江府又多山,便是这里偶尔也能看到。

    北方的蛇类,这个时候都还在冬眠,等待第一声春雷之后,才能从冬眠之中苏醒过来。而这才进入二月,广南西路的这毒蛇,就已经四处乱窜了。昨儿夜里,甚至一条几尺长的饭产头,都窜到自己书房里面来。自己询问这里的人才知道,原本王府一直都是常备着打蛇人的。

    就是因为担心王府草木繁盛,各种名贵花木繁多,又有水道与外相连。而窜进来毒蛇伤到诸位主子,可即便这样也偶尔是防不胜防。伪帝原本一个宠爱的侧妃,就是在王府里面自己卧房中,被一条窜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她被褥里面的银甲带,给咬中医治无效去世的。

    至于王府的小厮,尤其是负责柴房的小厮,那年都有被躲在柴堆里面的毒蛇,给咬死咬伤的。这广南西路的蛇,毒蛇占了大多数。末了,那个老仆还提醒黄琼,一定要注意这里的毒蛇。因为原本的打蛇人被赶走,而且今年的蛇药还没有来得及撒布,这蛇马上就要出冬眠了。

    一定要多注意,这里的毒蛇毒性都很强,一旦被咬中可谓是九死一生。原本王府里面,专门养着蛇医,很多时候都抢救不及时,出现了死伤。更别提,现在王府里面打蛇人被赶走,蛇医也被赶走。等到大量的蛇出冬眠,急于觅食的时候,这王府里面的蛇恐怕就越来越多。

    而这里的一切,自己这才到广南西路多长时间,都极为不适应。更何况,那些在广南西路,已经征战这么长时日的士兵了?猛兽还好一些,人多或是点燃篝火,还是不敢太靠近。就算靠近,也有弓箭可以射杀,倒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些防不胜防,咬上一口又是致命的毒蛇。

    却是让人,随时都会被折磨疯了。曹锐在奏折上不是说,被毒蛇咬死咬伤的将士,都快要比在广南西路作战阵亡的多。那些战马,大半也是死在了蛇口。别说进山了,便是在军营之中,睡到半夜觉被窝里面多出一条毒蛇,都是经常事。就是他这个主帅,也是经常深受其害。

    尽管每天夜里,他的卫士都会仔细打扫他的营帐。并且,将雄黄粉不要钱一样的撒,可一样经常有毒蛇不请自来。别说钻进自己被窝了,便是看着都够吓人得了。这些毒蛇,简直比那些叛军还要可恶,威胁甚至还要大的多。关键一旦被有些蛇咬了,连抢救时间都不给你。

    再加上时不时的,山间起的瘴气,以及炎热的气候,并不能完全保障的补给线,都像是瘟疫一样折磨着这些将士。如今朝廷的官军,可不是自己前世那支饿死不抢粮的大军。没有将整个广南西路抢成一片空白,没有那都是已经给朝廷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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