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突破?!”
枢密院偏厅内,索菲娅一脸震惊的看着前来报信的法比安,下意识的说道:“那可是二十多万人,还有风暴军团和白厅街警察从后方增援,他们居然到现在都没能将内城区的叛军拿下来?!”
“这个…事实确实就是这样。”面对陆军大臣的质问,被安森委以重任,或者说背锅的法比安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克洛维城地形复杂,尤其是内城区,很不适合大型兵团展开作战,再加上很多部队的番号混乱,暂时受挫也实属意料之中的……”
“暂时?”
少女明显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从兵变开始已经快要过去一整天了!”
“你们…安森他到底明不明白,王后陛下究竟担着多大的压力在无条件支持他?那些枢密院的保守派议员们,可是在吵着闹着要尽快更换平叛指挥官的人选,还准备和该死的叛军讲和呢!”
“我相信总司令大人肯定是明白的,也正是为此,他才特地命我前来向陛下,陆军大臣阁下汇报战况,同时代他本人向诸位表示感谢!”
抓住了机会的法比安赶紧讨好两句,缓解下紧张的气氛:“至于平叛的进展,总司令大人并未多说,显然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是是是,一切都在他那完美的计划之中。”
少女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或许是刚刚那两句吹捧的远古,知道了安森相当在意她的感受,索菲娅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好吧,反正现在他才是在第一线实际操作战局的那个,作为他的上司,我也要展现出起码的胸怀和信任才行。”索菲娅叹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
“但我们这边也不是毫无底线和要求的——无论用什么办法,这场兵变必须在明早之前结束,明白了吗?”
这并不是索菲娅的要求,而是眼下的局势真的只能坚持到明早之前——枢密院和王室能够接受的,让安妮王后在紧急情况下暂时摄政的极限。
等到明天一早,枢密院就必须立刻公开向外宣布卡洛斯二世的死讯,同时准备新国王的继位典礼。
如果不能,如果让外界意识到安妮王后—弗朗茨家族同盟没能力掌控局势,克洛维的贵族和整个官僚体系,大大小小的委员会们,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明白。”心领神会的法比安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还请陛下与陆军大臣放心,兵变…肯定会在明早之前结束…这是总司令来之前委托给我的最后一句,告退。”
说完,前近卫军军官向王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空荡荡的偏厅内,只剩下路德维希,索菲娅以及安妮王后三个人的身影。
“看起来,眼下的情况很是令人不安啊。”
打量着表情严肃起来的二人,安妮王后缓缓开口道:“被劝降的两位将军,似乎并没有尽快结束这场兵变的实力;想要解决问题,还是要从其它方向入手才好。”
话音未落,路德维希的脸色已经难看了几分。
毕竟劝降兵变的叛军,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尽快结束兵变的计划是他主动提出来的,现在情况和想象的不一样,他显然是最有压力的那个。
不过索菲娅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原本以为能够顺风顺水轻松结束的兵变,眼看着有变成僵局的趋势,她这个刚刚上任的陆军大臣肯定面上无光。
安妮王后的想法则要简单很多,那就是尽快结束兵变,确保自己不会背负“刺杀国王”的罪名,同时摆脱某位旧神派分子对自己的影响。
是的,虽然反应稍微慢半拍,但她已经隐约觉察到自己的记忆很可能出现了问题,被某些外力动过手脚;而无论是平息兵变还是解决旧神力量的影响,能够帮到自己的人选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
“或许,之前路德总主教的提议,确实是有道理的。”王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如果仅仅惩处那六位将军,而放过了主动投诚的两个,很可能会让占据了克洛维城绝大多数的民众离心离德,认为王国并不在乎的他们的死活。”
“即便是主动归顺,他们同样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当然,这也包括到现在仍旧负隅顽抗的六人,都应当承损害王国利益,伤害无辜民众的责任。”
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让索菲娅和路德维希同时愣住,回首望向宫殿正前方:“陛下的意思是……”
“或许,我们应当重新给今天发生的这场灾难进行定义才好。”安妮王后缓缓道:
“我决定了,不对仍然没有放弃反抗的六位将军进行过多处罚,也同样不会削减对已经投诚的两人承诺过的奖赏。”
“但在此之上,他们都必须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对我,对王室或者王公贵族,而是克洛维城的民众;他们…必须对发誓要保护,却造成了沉重伤害的民众,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现在,立刻将这件事告诉前线的安森准将,告诉他这是我的旨意。”安妮王后的表情异常的决绝,目光坚定的看向在场的二人:
“或许,也是我最后的一道旨意。”
路德维希和索菲娅面面相觑。
虽然两人一个要惩戒所有参与叛乱的军官和士兵,一个打算趁机压制将军们的影响力,让弗朗茨家族能够趁机上位。
可既然现在王后已经下了决定,而且再这么下去兵变似乎真的不好解决,也就只能如此了。
……………………
“我明白了。”
安森微微颔首,从一脸悻悻表情的小书记官手里接过了将军们的联名信:“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拿出足够的担保,他们就愿意立刻向我们投降,是不是这样?”
“没、没错。”努力回忆着自己和将军们谈判时的情形,仍然还有些后怕的小书记官连连点头:“他们希望您可以给出王后陛下,至少也得是路德维希少爷给出的书面文字,才肯答应配合您接下来的计划。”
“当然!我也按照您的要求,告诉他们其实就算有书面文字也未必有用,这种时候即便给出了承诺,兑现的时候也完全可以推脱是仿造或者假冒的。”
“只是他们…嗯,显然还是对您的信任不太充足,顶多只是相信了,您真的和教会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书记官把话说的很委婉,实际情况就是将军们根本不把他还有风暴军团当回事,依然坚定的相信眼下掌控局面的是弗朗茨家族,而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准将。
不过在安森看来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就等于他们其实记得的是路德维希的人情,万一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也怪罪不到自己这个执行者的头上。
而且从小书记官的描述来看,对方其实也很清楚一封书面保证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多大用处,但现在的他们也是真的油尽灯枯了,麾下的军队随时有可能瓦解。
这种时候一封信,足够变成挽回希望的救命稻草;哪怕真的只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他们也愿意自欺欺人。
最起码那样的话,他们的结局就不是被轻松镇压的兵变叛军,而是受到了蒙蔽和欺骗,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遭受背叛,惨遭了毒手。
有时候,尊严和颜面,就是超越了生死,尤其是在真的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
不过安森并不担心,他故意拖延兵变持续的时间就是为了这个;只要王室和枢密院意识到局势陷入泥潭,很多原本不能商量的事情,就都可以拿出来谈谈了。
果然…还没等小书记官把气喘匀,神色轻松的法比安就从后方走来,顺便将一封盖着王室印章的信笺递给安森:
“这是安妮王后的旨意,命令风暴军团务必在明早之前结束这场兵变,顺便…承诺不会伤害任何一位军官的性命,但他们必须承担今天所有破坏的损失。”
“陛下英明!”
赞叹了一声的安森接过信,然后反手递给了小书记官:“你现在立刻把它交给那六位将军,告诉他们,王后已经同意饶恕他们几个人的性命了,前提是必须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听清楚了吗?”
“明、明白!”
小书记官用力点了点头,连忙放下还没端起来的水杯,接过信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等到他已经跑远了,刚刚在旁边听了个大概的卡尔才从角落走出来:
“那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法比安说的应该是所有军官和士兵的性命,而非仅仅那六个人…对吧?”
“是啊。”安森欣然点头:“可陛下并不清楚,兵变的军团当中有不少中层,乃至中上层的军官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如果让这些人也逃离制裁,那恐怕是不能让所有人满意的。”
“所有人…比如谁?”
“比如猎枪俱乐部的成员,还有散兵科出身的军官们。”
望着远处一片废墟的街道,安森理所应当的开口道:“你也知道,八个常备军团还有陆军部绝大部分的岗位,都被大陆军学说出身的军官占据了,不把他们清洗掉,要怎么削弱将军们对军团内的影响力,又要怎么补偿替我们这么卖命的,猎枪俱乐部的军官们?”
“为了避免影响,顶层的某些人当然可以保持不变,但下面的位置必须空出来,让真正忠于王国,忠于陛下的优秀军官填补,我觉得这么做,完全合情合理啊!”
“是是是,完全合情合理,但我猜那位路德维希少爷可能不会这么想,虽然你肯定也不在乎就是了。”卡尔翻了个白眼,扭头瞥了下旁边的法比安:
“你以为呢?”
“我?我的想法一直都和总司令大人保持一致。”微笑的军团副司令迈步上前,故意停在了安森后面半个身位的地方:
“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可能需要总司令稍微解答一下。”
“哦,是什么?”
“您刚刚说,重要的职位需要让真正忠于陛下的优秀军官来填补,这点我完全赞同,但……”法比安意味深长的看着安森:
“请问,我们所忠于的,究竟是哪位陛下?”
“这还用问吗?”安森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奥斯特利亚王室的…安妮·赫瑞德陛下了。”
“从今天开始,任何与安妮陛下为敌的人,就是与我,与风暴军团,乃至整个克洛维所有士兵为敌;无论对方是谁,无论他想干什么,都必须被彻底消灭!”
“身为王国忠诚的士兵,我们的使命便是捍卫王国的统一,拱卫奥斯特利亚王室的正统…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是否明白?”
“明白。”法比安微笑着点点头:“在下彻底清楚了,多谢总司令解惑。”
“是是是,我也明白。”卡尔赶紧把头转过去:“彻底明白了。”
“很好,既然我们都明白了,那就证明大家都是王国的忠臣。”
安森很是欣慰,目光直视着正前方:“现在就要看看,对面的那些将军们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了。”
当然,就算他们仍然不相信也无所谓,安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除非小佩里戈尔能够大范围篡改所有人的记忆,否则这场兵变已经不可能再持续下去。
从局势的发展来看,他应该也没有这种能力,或者说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就像自己在使用“异能”的时候精力会快速损耗,他那种篡改认知的能力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副作用。
十九点二十分,内城区的叛军再度击溃了“友军”从外城区发动的进攻,甚至一度夺回了内外城区的两个出入口;只是无法快速投入兵力,被重新占领。
二十点十一分,风暴军团配合投诚的叛军再度发动了两轮进攻,甚至还有内城区民兵武装的协助,但依旧收效甚微,未能迫使其投降。
二十一点整,已经快要弹尽粮绝的内城区叛军,在他们所控制的街道附近,升起了血色燕尾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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