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姚头一天累了,用过哺食洗了个温泉浴去乏,直到第二日才有心思逛这园子。看完了整个四季园,才知道这园名的由来。名为四季,确实是对应一年四季的,整个庄园的主体建筑,便是由春夏秋冬四个苑组成。

    除了冬苑以外,其他三个苑,春苑占地最广,培植了许多种花,堪称百花园;夏苑在一个人工湖中间,和刺史府上荷塘里的亭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是由廊桥通向岸边,但面积却大上许多倍,据说到了夏天,周围绿树成荫,苑中荷香阵阵,与水毗邻,将极大程度地消除夏日的暑热,让人终夏清凉;而秋苑里全是移栽的成年果树,有十几种之多,一年到头除冬天之外,都有新鲜的果子成熟,可现摘现吃,别有一番野趣。

    一路行来,听着这里的掌事嬷嬷周氏的介绍,桓姚心中不得不感慨,这园子的设计者实在心思巧妙,若能流传到后世,此人也堪称是杰出的园林艺术家了。于是,便也由衷地夸赞了一句,“这建园的匠师是何人,委实才思不凡,令人叹服!”

    周氏一脸恭敬和崇敬地道,“娘子若问这园子的构想,可全是出自咱们郎君,那些匠人不过一介平民见识狭窄,哪有如此精致的想头!”

    桓姚听到这个答案,倒是颇为惊讶地看了桓歆一眼,虽然目前对他的某些行为很反感,但冲着园子的份上,还是真心夸了句:“三哥匠心独运!”

    “你欢喜就好。”桓歆不骄不矜,目光满含宠溺地看着她,“这园子建了三年多,能得你一句夸赞,便也值了。”

    桓姚原本就有注意到,这园子里的雕梁画栋和陈设全都是簇新的,心想可能是新建的,却不想,年头这么近。昨日,桓歆说,这园子是作为今年的生辰寿礼送给她的。三年多……那么,是从她才到江州,就开始建了。

    意识到这一点,突然心中有些复杂。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三哥,你不必为我如此铺张。”

    这是交通和各种技术都十分落后的古代,在山上建一座如此精美的庄园,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此时回想起来,这几年,桓歆已经送了她太多极尽奢靡的礼物。

    桓歆刺史府上的财政进项她其实都清楚,以前李氏说要让她学管家的时候,他曾拿过账本给她。他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刺史,每年薪俸就只有那么点,任官的年成也有限,平时又没行什么贪污受贿之事,绝大部分的进项全都是靠手底下经营的商行。前世家里一直经营公司,她自然也知道这钱赚得并不那么轻松。但却可能全用在讨她欢心这样的小事上了。

    “这算不得什么,阿姚不必忧心。”桓歆安慰她,随即又信誓旦旦地道,“如今物资有限,等将来手头宽裕了,给你修更好的别院。”

    这一时,叫桓姚竟不知该回他什么好。

    哺时,两人用过膳食,正喝茶清胃爽口。当然他们用的不是当代一直风行的茶汤,桓姚始终觉得茶汤口味太重,基本上私底下都是叫人直接照后世的方法泡茶的,桓歆知道她的习惯,因此,这庄园里是按这吩咐来的。闻着悠悠茶香,桓姚开口道:“三哥,我们何时动身回去?”

    桓歆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本要送到嘴边,又转而放回桌上了,漆器扣在圆桌上,发出汀地一声细响。“可是哪里不周到让你住不惯?我吩咐他们即刻改进。”

    “并无。这园子很好,下仆也服侍得用心。”桓姚立刻解释道,桓歆这人,因为她的事情向来动辄得咎,下仆对她稍有哪处不细心都会受到责罚,“出来久了,姨娘会挂心。再者,三哥你州府上政务繁忙,也不好因我的生辰耽误太多时日了。”

    桓歆闻言,笑了笑,“既如此,便在此多住些时日罢。”沉吟片刻又道,“如今这园中也就只有冬苑可看,确是无趣了,我叫人再送些玩意儿上来你打发时间。等春来复苏,各园便都有景致供你赏玩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四苑你轮着住,每季都有不同意趣……”

    桓姚闻言,心中顿时一突,原本上午因四季园而产生的些许感动此时烟消云散。听桓歆这意思,竟是要让她在这山上的别院长住?“三哥要将我留在此处?”

    桓歆听出她话中的不情愿,立刻安慰地解释道:“再过些时日,何中瑞那边的解毒之法便试验完了,给你解毒之后,这里山明水秀,又随时可沐浴温汤,正适合疗养,住几年对身子有益。”

    他竟然明目张胆说住几年?她如今都已经十三岁,在这个普遍早婚的时代,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若真的在山上住几年,必然会错过最佳婚龄。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压下满腹疑惑,桓姚尽量平静地道:“山上虽好,却还是冷清了些。我不想待在山上,想回刺史府。”说完,一双眼睛静水无澜地注视着他,表达着自己的坚定坚持。

    “姚姚,”桓歆握住她的手,话语中充满了温柔与恳求,“为了你我二人的今后,忍耐一段时日可好。三哥在此跟你保证,一旦时机成熟,立即接你下山。”

    “……三哥何意?”

    “你只需记得,我不想委屈了你。”桓歆只说了这句话,便不肯再透露其他。

    桓姚直觉他要做的不是什么好事。说了这事以后,一直在生气没理会他,却还是被桓歆坚决地留在了山上。

    第三天,桓歆下了山,留下话说除夕时才能再来看她。

    她身边一直有好几个人跟着,晚上睡觉也有几个人在门窗外守着,也不肯听她的吩咐退下,唯一比在刺史府好的是,她要出门倒是不拦她。

    桓姚原本心中还窃喜了一番。桓歆说了那事以后,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留在山上,虽说长期下来必定弊大于利,但短期的现阶段却是利大于弊的,一来可以让她不用经常面对桓歆,二来,这山上的别院不及刺史府防卫森严,等李氏被送到荆州以后,她说不定可以找个机会先逃出去,然后再想法去荆州与李氏汇合。

    不过,才探了路,便深受打击。这下山的路,她走了好几次,竟都发现是在原地打转。准确地说,出了山庄半径两公里以外的地方,所有的路都是在原地打转。这是她多日打探之后得出的结论。

    让山上的侍人带她出去,却得知,他们无令不得下山,而且也不知道下山的路,山上用的一应物资,除了地里栽种的蔬菜以外,其余都是山下直接送上来的。每次物资都是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便出现在了庄园范围内。

    桓姚对这样的说法表示怀疑,只当她们是得了桓歆的授意,故意编出谎话来欺骗她,遂作出严厉的样子逼问,最终才得到一个颇为隐秘的答案。他们之所以会出不去,完全是因为郎君请了玄门高人布了阵法。

    阵法……又是一门玄道,桓姚前世虽听说过奇门遁甲之类的东西,但仅限于些许基础概念,连皮毛都没研究到过。顿时挫败不已,咬牙切齿地想道,难怪桓歆在荒山野岭敢只留那么些许守卫来护卫庄园,原来是有阵法!实在是狡诈!

    这些时日没有医书可看,也静不下心作画,便只能百无聊赖地拿桓歆送来的杂书打发时间。却不知,湓口城的刺史府中,在她不在府上的这段日子,委实折腾出了不小动静。

    据闻,桓使君最疼爱的幼妹身患奇症,已是缠绵病榻好些时日。桓使君有多疼爱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整个湓口城都是有所耳闻的,于是,现今江州全州范围下发檄文,征召有能之士,为桓小娘子治病,大家也都见惯不怪了。

    这几天,66续续已经有好几拨医者来到刺史府,但大家一致诊断的结果,桓小娘子确实病入膏肓,时日恐不多。自然,话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只道自己无能为力罢了。

    刺史府上的下人都知道郎君因七娘子的病情焦心悲痛,说话行事都格外小心。

    最焦急的还是李氏,她怎么也想不到,桓姚就是出去过生辰这么两天时间,竟然染上了一种如此来势汹汹的怪病。那日她是亲眼看着侍人把桓姚扶下马车的,怕过风,脸全用羃离遮起来的,走路全都靠在侍人身上,十分虚软无力的样子。

    听松风园的人说,自那天回来之后,桓姚便一直不怎么下得来床了。可桓歆根本不许她去见桓姚,宋五说是桓姚目前身体极度脆弱,外人进去会带去不好的东西让她的病情加剧,就跟幼猫幼犬常被人拿在手里玩耍会很快变得病恹恹地死去一个道理,因此,除了必要的医者和侍人,严禁闲杂人等探视。李氏听了这话,也不敢再要求去看她,只是天天在心里担忧着急,很快,人也病倒了。

    除夕时,担忧幼妹病情的桓使君连过年的心情都没有,亲自出去给幼妹找寻药草了。过了好几天才回到府上。

    自然,找药草的桓使君是找到四季园去了。

    去时,桓姚完全不肯理会他,就算他站在她面前,也视而不见,任他怎么哄都不和他说话。而且,听侍人说,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看她虚弱无力的样子,他连责备的话都不忍说了。

    让她下山回刺史府,不然她就绝对不进食。这是她让侍人传的话。

    以如今刺史府的形势,他好不容易才造势成功,而且也给荆州去了信,说桓姚病重,怎么可能让她回去。但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般折腾自己的身体,她身体这么弱,平时精心养护都来不及,怎能如此糟蹋。

    “想想五姨娘,你若有个好歹,我便让她给你陪葬。”

    尽管他不想这么做,但不得不说,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他知道李氏是她的软肋。仅仅一句话的威胁,就让她瞬间败退。

    过了年,桓歆只在山上停留了两天,便又回湓口城去了。

    这一次,他给桓姚带来一个消息,按照何中瑞和宋五等人研究出来的解毒方法,已经彻底给试验者解了毒,目前,只要等到二月初无任何异状,便能给她进行解毒了。

    笼罩了三四年的阴影终于快云开月明了,但她却无法如以前那样期盼和高兴。这意味着,她的时间,也只剩下一个月了。可这一个多月,她在这孤立无援又防守得滴水不漏的四季园,能做什么?

    正当她几乎焦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却突然看到盼了好久的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喜出望外,“师长,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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