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转过头。

    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中,不再是先前的淡然。

    而是一种看到同类的,分外无奈的眼神。

    “我叫方负雪,还不知道阁下高姓大名。”少年拱了拱手,那线条从地下窜出,重新裹在了他的手指上:“不用对我不满,我们是一样的。”

    “换做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动作,对吗?”他逼视着王川。

    王川仰头看天。

    “也许会,也许不会,都是看心情的家伙事。”他仰头看着那蔚蓝得有些虚假的天空:“你是来跟我们抢功勋的,还是有别的贵干?”

    “同样是看心情。”方负雪笑了笑:“心情好了,就只抢功勋。”

    “心情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捎带两条人命……不多不少,就两条,毕竟事不过三嘛。”他笑意盈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位十佳美少年。

    “草菅人命的家伙……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你就是了。”王川低下头:“要打的话,在下就跟你奉陪到底。”

    “只是,如果你再动他们一下。”他的脖子上,绽放出条条青筋。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少年看着咧开嘴巴,露出一口血红牙龈的王川,冷笑一声。

    “你上火了。”

    王川浑身凝聚的气势,犹如潮水般褪去。

    他的腰身,正被一根短短的簪子捅了进去。

    “跟我的腰子有仇?”他僵硬地回头,看着眼神妖异的常媛:“就算是被人控制了,也不至于打击我的肾脏吧。”

    “你看,我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跟你打架。”方负雪摊开手:“想要收拾你,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们魔宗的人互相之间比试,修为永远就不是放在第一位的。”

    “谁更烂,更阴险歹毒,就更容易获得一场比试,或者说一次生死之斗的胜利。”他微笑着说出这些话,像是优雅的英伦绅士。

    “你的下线太高了,所以赢不了我。”他提起洪不怒的身体,手中的丝线悄然飘出,将整个人往身后扯开。

    “接下来,就不要想着追杀我。”他落在树上,一脸的轻松写意。

    “先好好想想,如何应付你这群曾经的……”

    “同伴吧。”

    ……

    黑白两色的莲花瓣,重楼重瓣,看起来相当的美丽。

    余楚佩正托着这朵莲花,缓缓步入山中。

    这个时候的她,不再以项链化作肉身,而是单纯地以一道残魂的姿态,闯入了这个阔大的行宫之中。

    即使是魔宗这群老不死,也没能想到,当年不过魔胎境的余楚佩,居然有实力能够凿穿凉山,在这片山腹之中,建造出一片无人得知的行宫。

    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凉山本身,就是魔宗的“底蕴”之一。

    正常状态下,就算是魔宗的大长老们,也没办法对这片“底蕴”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否则遭受的反噬,将会是难以承受的。

    “多少年没回过这里了,果然那群老不死还是没脑子。”余楚佩托着莲花,轻轻塞进了中央祭坛的孔窍中,眼看得祭坛沉没:“无论是什么时候,灯下黑永远都是一条不容忽视的计策。”

    没人回答她的自吹自擂,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宫殿内荡漾,萦绕在耳边。

    自嘲的笑笑,她伸出手,在重新升起的祭坛上,拍落数百年沉积的灰尘,终于窥见了让自己一声的轨迹,发生转变的神物。

    “如果那小子在的话,说不定能够认出这些东西的来源,我就没这种本事了。”她叹了口气,素手轻抚,就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祭坛上边摆着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圣物,而是一块石板。

    经过余楚佩的轻抚,这块石板上最后残余的灰尘,也被彻底拂去……八百年的光阴,对这种死物来说,几乎就跟眨了眨眼一样。

    若是书卷,金属摆上这么就,恐怕早就破损了吧。余楚佩看着石块,心中有些感慨,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恐怕也没机会在遗迹中,得以窥见这块石板的真实面目。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机会,冲入那洞天之中。”她抬起头,看着万里之外的大渊。

    那里,是这块石板的产出地。

    ……

    王川一手扯出那枚簪子,别在了腰带上。

    鲜红的血,从他的腰部流下,看起来就跟重伤员没什么两样。

    只是,在他的身后,木樨和常媛的眼神,都已经彻底妖化。

    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绝不是看人的眼神……他清楚地感受到,那如凶兽般毫无道理的杀意。

    至于项凡心……她正坐在地上,双目紧闭。

    大颗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淌下,似乎在作着某种艰苦卓绝的斗争。

    一时半会,是指望不上这家伙了。王川重新扭过头,看着木樨和常媛。

    木樨的鼻孔中,喷出了雪白的气雾,像是蛮牛一般冲杀过来……

    他率先发动了攻击。

    “对不住,阿木。”王川紧握拳头。

    一阵翻腾的黑气,从他的身体中荡漾开来,恍若脱笼之鹄。细丝一般的黑气,刚一出现,就在空气中膨胀开来,如泡沫板充斥在王川的身旁。

    那些细碎的泡沫,也同时裹住了他的伤口,一时半会再看不到明显的伤痕。

    “哇哦,真是厉害的神通呢……用对身体有伤害的魔气,去填补自己的伤痕,这饮鸩止渴的方法,我还从没想过呢。”方负雪坐在一旁的树上,夸张地喊着,像是一位大惊小怪的小学生。

    当然,是乐于反讽的那种。

    “饮鸩止渴,你还真是博学多才呢。”王川扭过头,看着方负雪的脸庞。

    他伸出一只手,就顶住了木樨的撞击。

    “好像有点东西哦。”方负雪耸了耸肩,轻轻拍了拍挂在树上的洪不怒:“洪兄你看他,似乎变强了诶。”

    洪不怒被他拍的颤抖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某种更深沉的力量,裹挟了他的神智,就算被这样侮辱,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木樨嘶吼着,将王川往身后推开。

    王川闷哼一声,双脚在地上犁出了两条深深的沟壑。

    然后,一道闪烁的光芒,从他的斜后方迅速逼近。

    那是常媛的手。

    要取王川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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