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可以考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王川跟常媛走在小径上:“我们现在的境界都刚刚提升,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沉淀沉淀。”

    “我是需要沉淀没错啦。”常媛一脸笑意:“只不过,能够跟仙人交锋的你,也会需要这种东西吗?”

    “要是我真的时时刻刻都有那种修为,我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你们欺负得那么惨了!”王川哈哈一笑:“话说,改成神力之后,你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应吗?”

    在王川的印象中,余楚佩曾经说过,神力对普通人,是有排斥的。

    如果常媛能够避开这段排斥,就算是彻底进入神力修行者这一行列之中了。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不过是平时会有些不习惯。”常媛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有能量的运行情况:“不过,现在的我,应该至少比以前强了一倍左右……在适应这种力量的运行方式之后,恐怕还能提升得更多。”

    王川点了点头。

    ……

    极北冰原之上,此刻正是冬日初临的时节。

    在那中心的区域,已经形成了彻底的极夜。黑漆漆一片的天空之中,只有偶尔出现的极光,能够为旅人稍微照亮前路。

    余楚佩此刻正坐在一条大鱼上。

    说是鱼也不太对……这玩意应该是一头巨鲸。

    “还有多远?”巨鲸口吐人言:“想要再前进的话,很快就会到那座山了。”

    “不是那座山。”余楚佩摇了摇头。

    她身上的衣衫,看起来有些单薄,在这冰海之上,显得太过清凉了……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这种低温的状态之下,可能活不过一天。

    但余楚佩还是毅然决然地前行。

    “你身上的伤口。”巨鲸的声音有些担忧:“那些人下手未免也太狠了,我记得以前你遇到的杀手,多半都还是想让你回去。”

    “睡了八百年,人早已经不是那些人了。”余楚佩摇了摇头:“你不会还以为,我那位师傅,在宗门里的影响力有多大吧。”

    巨鲸叹了口气,头顶上的水柱喷得老高,却没有半点洒落在余楚佩的身上。

    “你这样的伤势,就算到了那片地方,又能做什么?”它有些郁闷:“搞不好,我这条小命,也会被你搭进去。”

    “放心吧,等到了那片地方,我会让你离开的。”余楚佩难得地露出了笑颜:“虽然说过要让你效忠于我,为我赴汤蹈火,但我这个人还是很热爱小动物的。”

    巨鲸有些脸红。

    它稍微把身子沉入水中,把自己有些感动的大头,塞进冰水里冷静冷静。

    “但是,在到达那里之前,如果我被人追上了,你就把他们拦住。”余楚佩敲了敲大鲸鱼的脑袋:“明白了吗?”

    “拦住一群渡劫期的小子,对你来说不难吧。”她笑容很灿烂。

    巨鲸头顶再一次喷出了水柱。

    不过,这一次它是被气的。

    “好像,我刚才乌鸦嘴了那么一下。”余楚佩转过头。

    她单薄的外衣下,深红色的血迹,再一次渗了出来。

    “不是说了在三天之内,不要动用术法吗?”巨鲸有点小慌:“按你现在的身体,再多用几次,我想我也不用送你到那了。”

    “直接把你海葬恐怕就得了!”

    余楚佩摇了摇头。

    “用了还有活命的机会,不用的话,很快就死了。”她的声音冷酷:“我在两千里外,布置了一个障眼法,然后把他们引到了那一边去,趁着这个机会,你就赶紧往前游。”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巨鲸气得喷水:“他们就可以在这片冰海上随意来去,我们就要老老实实地沿着航道去游!”

    “因为,这是一个类似于仪式的东西。”余楚佩有些恍然。

    她又想到了,当初王川给他讲过的,一群和尚上西天的故事。

    一只猴子,一只猪,一个老实人,一头白龙马,还有一个絮絮叨叨的和尚……她眯起眼睛,双眼在这一瞬间变得狭长,妖娆得不像常人:“所以,我现在也是在上西天,对吗?”

    “你在跟我说话吗?”巨鲸的神智很灵敏,它知道余楚佩在自言自语,但还是忍不住问一下。

    毕竟,它是一头话痨鲸鱼。

    “游你的就好了,别超过我说的那个速度。”余楚佩笑了笑:“我只不过是,想起了以前那位弟子,跟我说过的有趣故事而已。”

    “跟我们现在的旅途,很像。”她补充了一句。

    巨鲸:“???”

    你那位弟子,难道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很强,只不过还没有找到自己……如果能让他跟我来到这片地方,为我护法的话,我们也用不着那么惊慌失措地,去逃脱那群魔宗腿子的追捕。”余楚佩叹了口气:“可惜啊,在我给他算过的那些卦象中,唯一清晰的,就是不能让他跟我来到这里。”

    “如果来到的话,我恐怕会给他的人生,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她闭上双眼,让那些渗血的伤口,缓缓合拢起来。

    魔宗的炎魂焰,在伤口上缓缓灼烧着,带着一种抗拒愈合的力量。

    而余楚佩在踏上这趟旅行的时候,整个人的修为,就已经削弱到了低谷……为了那极北一点的传承,她放弃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只为了能够到达那一处。

    “你现在的状态,还能够很好的执行返老还童的能力吗?”巨鲸还是有点担忧:“你现在的伤情可不轻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从那个地方,取回完整的传承。”余楚佩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焦虑的神色:“继续向前走吧。”

    ……

    “这是……障眼法吗?”韩霜烈手中的长枪,猛地斩碎了那道空间节点,却发现其中存储的,只有一道细小的气息,甚至在他们打开空间节点的一瞬间,就消失殆尽,甚至连一点留恋的可能都没有。

    想起他们现在,在那空间节点面前,念诵缴文的可笑场景,路长老的脸色就有点挂不住了。

    “这个女人……”他恨恨地咬咬牙:“明明都已经被我们打到重伤了。”

    “没那么简单的。”韩霜烈摇了摇头:“当年她的修为就已经进入了地仙边沿的境地,八百年没有寸进,你觉得这合理吗?”

    “她不是才刚刚复活了几年?”路长老有些不解恨:“这八百年,她不是也空付了!”

    “你觉得,一个曾经叛出魔宗之后,没有任何人能够制裁的女人,是简单货色?”韩霜烈看着路长老:“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我对你的评价,可能要再改改。”

    路长老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要是被我抓住她……路长老的心中,此刻完全弥漫着被耍之后,怨愤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一定要让她尝尝,这个八百年之后的世界,对她来说究竟有多么残酷!

    韩霜烈看着面前的空间节点,两只手指轻轻摩擦了上去。

    空间节点这种东西,背后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空间,有时候就连接着附近的一处山洞,有时候甚至在联结另一个星域……韩霜烈现在摸了这个空间节点,就是为了去感受那空间节点背后的气息,以及创造她的那个人,现在的气息究竟在哪。

    路长老看着韩霜烈的手,有些不理解。

    那种能把自己等人耍的团团转的女人,还会在这地方留下什么线索,给自己等人摸过去吗?

    这不扯淡吗?

    “路长老,你猜猜我现在触摸空间节点,都有些怎样的收获?”韩霜烈转过头,看着路长老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一路上来,除了跟余楚佩正面交锋那一次,他们甚至连余楚佩的衣角都没有再摸过……而且就算是那功败垂成的一次,也被一条从海里突然出现的巨鲸,把那女人救走了。

    这让韩霜烈这种追求完美的人,很难笑出声来。

    但现在,韩霜烈久违的笑容,似乎代表了某些,让余楚佩不安的因素出现了。

    “我猜不到。”路长老摇了摇头:“少主料事如神。”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少主了……”韩霜烈摇了摇头:“魔宗宗主的位置,是强者才有资格坐上去的。”

    “您无论是修为还是谋略,都是上上之选。”路长老诚恳地说:“反正您的决定,我是一个都看不懂。我就是个当打手的粗人,您指哪我打哪就是了。”

    韩霜烈笑了笑,然后将空间节点的碎片,从手中放了下来。

    “这是,空间碎片?”路长老看着他:“这东西,是从余楚佩背后的空间吗?”

    “这怎么可能。”韩霜烈将仅剩的一块碎片,单独择了出来:“这就是附近一处海岛,我们先前经过的地方。”

    “所以,我们能从这里看出什么来吗?”路长老懒得思考。

    他无论是功法还是别的,都是大开大合,用不上多少脑子的货色,当上这个执法长老,靠的也不是手段和心机,而是那蛮横地冲劲。

    在魔宗里,像他这种人,上位的几率,并不比那些心机深沉的家伙要少……毕竟,在魔宗之人的心底深处,往往都潜藏着一头,随时准备咆哮这世间的野兽。

    而且,全是心机深沉的家伙,这个宗门的未来,也稍微会令人担忧。

    “这可以说明一件事情。”韩霜烈说道:“说明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

    “这又怎么能说明?”路长老完全是一副铁憨憨的模样:“这究竟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空间节点,不是随便就能创造的,你必须到达过那个地方,采集过那个地方的空间节点的数据,才能够将空间节点的链接之处,设定在那里。”

    路长老点了点头,他理解这一点。

    “她在这个地方设定了空间节点之前,先到过那一处海岛。”韩霜烈接着分析:“所以说,她现在的方向,应该在海岛和这空间的直线上。”

    “不是,为什么?”路长老满脸的不解:“你这个……难道她就不能绕一下?”

    “她似乎在赶时间。”韩霜烈笑了笑:“跟我们打的那一场,很容易能看出来,这个女人似乎在追赶一些什么。”

    “追赶什么呢?”路长老苦思不得其解:“她能追赶什么?这极北冰原,向来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超级势力,曾经在这里定下过传承。”

    “我也不懂,但我能够确定,她在追寻些什么。”韩霜烈笃信这一点,所以他接下来的猜测,几乎也顺理成章。

    在两千里外的余楚佩,几乎将这一幕完全收入了眼底。

    赶时间……他的猜测很简单,但确实是合理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海岛,空间节点,还有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确实是处在了一条直线上。

    自己的剩余神力,只够自己做这么多……她已经在尽量节约了。

    但现在,节约似乎成了自己最麻烦的事情。

    “能躲进水里吗?”她看着身下的巨鲸:“这里的海,够我们深吗?”

    “我们肯定没有这座海深。”巨鲸听出了余楚佩的慌乱,甚至还有些许的语无伦次:“但这座也没办法让我们隐藏好……当然,我说的是按你现在的情况。”

    “如果我能跑的话,为什么我不选择把他们都杀了?”余楚佩翻了个白眼:“错过这个机会,我还有时间再等八百年?我的地仙境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临?”

    “都等了八百年了。”她有些不爽:“那我这些年来,是不是白等了?”

    巨鲸沉默了片刻。

    “但如果按我们现在的情况,到最后我们也得被迫杀掉他们。”

    “被迫的时候再说吧,或者搏一搏……我们现在距离极点还有多久?”余楚佩看着面前的冰海。

    她有些瑟缩,似乎已经逐渐失去了修行者该有的,抗寒的能力。

    “还有,一天左右吧……但你觉得他们找到这里来,还需要一天?”巨鲸在说话的时候,顺便一口将余楚佩吞进了肚子里:“勉强你在我的肚子里先呆一会。”

    “嗯,靠你了。”余楚佩点点头。

    冰海逐渐合拢。

    她们开始绕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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