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走出屋子,正碰见春姐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春姐问道:“小郡主,天又冷了一些,要我再拿一床被子给你吗?”

    金铃怕她要进屋收拾,便道:“不必,柜子里有一床,我昨晚就已拿出来睡了,春姐随我去见娘吧。【小说文学网】”

    春姐应下,与她一同走出去,免去银锁小贼被人抓个现行的危险。

    她陪着王妃在宅中到处走动,王妃高兴之余忍不住问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金铃想了一下,道:“尽孝。”

    王妃忍俊不禁,问道:“陪陪我就算是尽孝了?”

    金铃道:“娘希望我陪着,我陪着便是尽孝。”

    王妃被她哄得笑靥如花,拉着她又走了一圈。

    她回到屋中时已经入夜,屋中空无一人,被子在床上乱堆着,她上前摸了一下被窝,还犹有余温,显然是刚走不久。

    金铃散了头发,脱衣睡下。被子里暖暖的,让长期体温过低的金铃舒服极了,禁不住打起了骗银锁来暖床的主意。

    但很快她就嗅到银锁留下的甜香味,撩得丹田内息紊乱,她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心中明净,不知是她心力加强或是别的,这次居然卓有成效,她自功法全力运转的状态进入冥想,又从冥想直接堕入沉睡。

    金铃自从得银锁承诺教她轻功,就安心练武,再不跟踪骆成竹了,王妃见她日日来作陪,有时饮酒作画,有时赏花弹琴,自然开心得很,但总是怕闷着她,金铃只说在家呆着挺好,在山里住久了,不习惯见那么多人。

    她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王妃殊难从她脸上判断出她到底说得是真是假,面上点头,心里反而越发担心起来。

    金铃并不擅长体察旁人情绪,整日与银锁二人浸淫轻功,一月有余,已将建业城外高高低低的城墙爬了个遍。

    今日她终获银锁首肯,认可她多日的学习卓有成效,今晚就准备夜探廷尉狱。

    两人同样黑衣斗篷,兜帽罩头,面巾护脸,趁着夜色从皇城北边的城墙爬到了外墙上。银锁一路腾跃,果真如野猫一般悄无声息。两人在这段时间里约定了许多手势,此时全部派上用场,银锁的身法飘忽不定,金铃几乎看不清,跟着她的手势,全神贯注盯着她,才勉强跟住她。

    两人绕过重重守卫,终于潜入廷尉狱。银锁与她藏在墙之间的缝隙里,轻声道:“大师姐,等会最是凶险,你定要跟住我了。”

    金铃点头,银锁看见那狱卒进去,遂跟在他后面,像鬼魂一样飘了进去。

    金铃紧紧跟着银锁,看她右手抬起,便往上纵跃,扒住横梁,藏身其上,那狱卒进旁边小间里整理东西,银锁又趁机闪入二门,躲上大梁。金铃蹲在银锁旁边,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向碎玉。

    她只觉得似有一年都没有见到师父了,忍不住唤了一声:“师父。”

    向碎玉早已听到还有一人,见是金铃,欣慰地点头道:“没受什么苦吧?”

    “不曾,南平王夫妇待我如亲生女。”

    向碎玉笑道:“要孝顺。”

    “是。师父,下一步怎么办?”

    向碎玉道:“我亦不知,但近日不会有甚凶险,你把武功练好,便是正道。你们该走了。”

    他说完,那狱卒就走了进来,问道:“向师父,你方才叫我吗?”

    向碎玉点点头,道:“烦请小兄弟替我倒些水。”

    那狱卒便去接他手中水瓶,银锁趁机便将金铃牵走。

    两人原路返回,走到一半,银锁忽道:“大师姐,离你家不远了,我就不送了,明天见。”

    金铃略感诧异,任由她一人先行离开,心道小师妹真是随性,说走就走了,也不去我那里坐坐。

    银锁却是觉得心底对金铃的怪异感觉又翻上来了,心知不得不离开,才急匆匆地跑掉。

    回到家躺在冰冷的床上,半晌都睡不着觉,她翻滚来翻滚去,喃喃道:“逝者如斯,可见从不等人……”

    当初金铃邀她留下时,她险些就点了头。好饭好食,温酒暖床,温柔乡乃英雄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初实不该住进那屋子里,现在这冰冷似铁的被窝里简直没法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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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铃本盼着银锁何时再带她去内城,但是银锁两天都没来找她,她在家枯等不成,就去了银锁的小据点,只可惜这一处荒宅,除了被子乱七八糟没有叠之外,殊无有人住过的痕迹,久候也不见银锁回来,只得留字离去。

    不料银锁第二日仍旧不至,金铃想着去找银锁,先出门看了一眼春姐在不在,不料刚一出门,就觉得不大对。

    这种“不大对”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银锁出现在周围的预警一样,她停住脚步,不露声色地往周围看了两眼。只听头顶有人轻声笑道:“大师姐,你发现我啦?”

    金铃抬起头来,浅笑道:“你就吊在那里,也不嫌脏?进屋,别出声。”

    银锁翻了个跟头落下来,闪进屋里,金铃说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她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园子里,小侍女们远远见着她,都低声叫一句“小郡主”,她轻轻点头走过,绕到水榭去,把那碟糖偷了,又若无其事地走回来。

    她再回屋之时,银锁正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拿起来,见她进来,赶紧咬了一口。

    金铃把包着糖的手帕递给她,低声道:“不和你抢,你慢慢吃。”

    银锁吃得见底,金铃便把水递到她手上,她一饮而尽,杯子还给金铃,金铃又倒满了给她。

    如此反复好几次,金铃不禁问道:“你到底饿了几天?三天?四天?”

    银锁认真道:“我不饿,你家东西好吃。”

    金铃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道:“我再去给你偷点。”

    银锁一把拉住她,道:“不忙不忙,不用了大师姐,我今天来找你有事。”

    “什么事?”

    银锁从背后拿出一个青色小瓷瓶,瓶子大约有手掌长,瓶口以木塞塞住,这瓶子不是什么值钱货,金铃看不出是什么,便问道:“何物?”

    银锁道:“丁子油!”

    金铃的眼睛亮了一亮,进房间里把墙上挂的剑拿出来,放在银锁旁边,又去书房扯了一把绸布。

    银锁翘首以盼,并没有听到惊呼声,便撅嘴问道:“大师姐,我上次养在你这的小动物呢?”

    金铃指了指头上,道:“在那上面织了个网,又不知道躲到哪睡觉去了。”

    银锁的诡计没有得逞,撅嘴道:“大师姐竟不怕蜘蛛,那你怕蛇吗?”

    金铃提了一盏灯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来,摇头道:“不怕。”

    银锁不情不愿地把瓶子推到金铃面前,又不知从身上哪个口袋里掏出两支小巧的竹钳,摆在桌上。

    金铃拿起桌上放糕点的碟子,对光看了一看,低声道:“这碟子这么干净,你是舔了吗?”

    “哼,不告诉你……”

    金铃抿嘴一笑,出门捡了些雪把盘子擦了一擦,又放在炭火上烤干,再倒了一点点油。

    银锁迫不及待,拔出弯刀,以竹钳夹起桌上丝绒,沾了油对着灯仔仔细细地擦刀。

    金铃亦拔出悲风,道:“我也许久没给剑上油了。”

    银锁看了一眼便道:“大师姐,你这剑与我打了那么多场,都不见卷刃,可见是一把好剑。从哪弄的?”

    金铃仔细对光,擦着剑上干涸的旧油痕迹,道:“这从前是师父的佩剑,他双腿受伤之后,再用不了剑,就给我了。你的刀也不错。”

    银锁得意洋洋道:“那是,这是我师父亲自给我打的。”

    金铃道:“哦?二师叔会打铁?他教你吗?”

    银锁摇头道:“不教。我教中有专门打铁的弟子。我是影月右使,你该知道的……我也有我的任务。”

    金铃道:“我师父什么都教,他会的东西,都忍不住教我。”

    “做饭呢?”银锁闻言抬起头来,眨眨眼,“做饭你会吗?”

    金铃道:“会,但没什么机会练,手生。”

    银锁笑道:“师姐真厉害,我只会杀人。”

    金铃道:“莫妄自菲薄,你是我迄今为止最厉害的对手。”

    银锁眯着眼,晕黄的火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打转,琥珀色的眼睛晶亮迷离,笑问金铃:“师姐是要开始夸我了吗?”

    金铃斜了她一眼,续道:“光是一张甜嘴便能把人耍得团团转。”

    银锁扭过头去看她,笑道:“大师姐怎知我嘴甜,难道大师姐……”

    她蓦地顿住了,方才她本想说“难道大师姐尝过?”转念一想,大师姐可不是尝过么,只得悻悻戛然而止。

    幸好金铃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里都正经得很,没听出她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续道:“你天天到我家偷糖,我自然知道。但何以解剑池对你半点疑心都不起?你三番两次引我前去与他相斗,他若对你有半点疑心,早该走了。”

    银锁道:“是以我一上来,就引你伤了他的腿。”

    金铃手中活计顿了一顿,道:“……原来如此。”

    “我知你们射人先射马,故意等马都摔了才动手。一来让你们追,二来让解剑池离不开我的相助。到黄家集时,终于搞到了马,我知道解剑池必漏夜逃走,就去把你引过来。想不到……嘻嘻……”

    金铃道:“笑得鬼祟,必无好事。”

    “嘻嘻……撞破了你与向尧臣的好事。”

    金铃淡淡道:“哪里是好事,那晚真是多谢解围。”

    “大师姐谢我呢。”

    “我不能谢你吗?”

    银锁摇摇头,“心高气傲的大师姐也会谢我。”

    金铃浅笑道:“莫忘了你还救过我性命。”

    银锁不知如何往下接,只好轻轻哼了一声,转而专心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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