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戴长铗抓住他肩膀,一按一掀,将他掀翻在地,一脚踏在胸口,手中竹棍噼里啪啦抽在皮肉上,打了个痛快,打得这春秋浪客肿如猪头一般。

    余下的人自知这缁衣少女便是传说中的乌山少主,见她挨个清算,都蠢蠢欲动,朝着门外一点点地挪。白胖子伸出蒲扇大的手,一抓一个都丢了进来,寒儿莲儿拔剑守在门口,连想去报信的酒保都抓了回来。

    金铃仍是面无表情,仿佛对遍地哀号的人群视而不见。她缓缓起身,走到那矮胖和尚面前,道:“我乌山欺人从不仗势,只凭本事。”

    这矮胖和尚居然有力气,“臭□,你不过是偷袭老子,有种真刀真枪……”

    金铃微微抬脚,靴尖踢进那人胃馕处,踢得他几乎呕出来,紧接着抬脚踢在他下颌上,那和尚不知受了什么伤,惨叫一声,轰然倒地,捂着嘴巴不住呜咽。

    金铃叹了口气,道:“含血喷人,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当下拔舌地狱。”

    那和尚满地打滚,只见他满口是血,半截舌头在滚动之中落在了地上。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都屏息凝神注意着她的动静,金铃的目光一个个人脸上扫过,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金铃扔出一块碎金,嵌在柜台上,领着人走出门口。

    乌山众人跟了出来,虽则扬眉吐气,但未免太过招摇。戴长铗最先冷静下来,追在金铃身后问道:“少主,我们这样是不是……”

    金铃道:“刚才去传信的人,多半已将消息传到了严当家耳中,现在你去找他,该怎么做,你该当比我清楚吧?”

    “是。少主不和我去吗?”

    金铃叹气道:“这严当家胆子并不大,若是被我吓死怎么办?”

    戴长铗不知该不该笑,分不清金铃是在说笑话还是当真这么觉得。

    她抬脚便跳上了屋顶,戴长铗追随着她的背影,只眨了眨眼睛,就不见她人了。他回过头来,道:“少主倒是很有行主当年的狠劲……”

    寒儿颇觉新奇,问道:“行主当年是什么样子?”

    戴长铗叹气道:“我也是听说的,行主年轻时候从北边回乌山,途经蓝关辋川一带的时候被人……咳,这个,调戏了。”

    寒儿憋住笑,听戴长铗继续说道:“最后那个摸他脸的小子让行主剁了手。”

    白胖子忧心忡忡地说道:“话传得这么难听,老戴,我总觉得不只是……不只是祖家在搞鬼。”

    戴长铗哼道:“这里是严当家在负责,问过他便知,走吧。”

    金铃离开众人,却是去了当初她和银锁在此处的落脚点。她尚未从屋顶上落下来,便听见小安招呼水沉香的声音。

    她便知自己这一回运气不错,跳入院中。

    这两人断断料不到有人能闯进来,都吓了一跳,水沉香拔出猎刀挡在小安前面,待看清是金铃,稍稍松了口气,道:“你是乌山少主,他们叫你不死金身!”

    金铃缓缓点头,道:“你是银锁的朋友。”

    “怎么啦?你找她?”

    金铃道:“她在吗?”

    水沉香收起刀盾,道:“不在,听说她去北边啦,你找她做什么?”

    “她没同我讲她要去哪里,我到处都寻不到她,便来问问你。”

    水沉香一下来了精神,道:“她又得罪你了?你要寻她晦气?”

    金铃摇了摇头,道:“我念她念得紧,只想见见她。”

    水沉香笑道:“我初见小瞎子的时候,她可是日日夜夜想着要杀你。后来她把你带来,还同你一个床上睡觉,一个碗里吃饭,好得穿一条裤子,才实实在在将我吓了一跳。你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说给我听听?”

    金铃道:“没什么特别的故事,只是不得不同生共死许多回。同生共死过的人,关系自然比和旁人好上一些。”

    水沉香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瞧了一眼小安,见小安笑着点头,才道:“嗯,好像很有道理。哎,她后来找到别的小郎君了吗?”

    金铃摇摇头,道:“没找小郎君。”

    水沉香轻轻捏住小安的手指,颇有兴味地看着金铃,问道:“没找小郎君,难道同我一样,找了个小娘子?”

    金铃道:“我没见到她,若是见到了,就帮你问问。唔,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水沉香支着下巴,指着小安道:“从前在旬阳的时候,这人总欺负我,小瞎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我了一次,那时候我还一心想着阿靳,小瞎子她知道之后硬要跟着我,说要观察我,参悟参悟这个‘爱欲’到底是何物。后来吴员外买下了旬阳港口旁边好多地,还出钱给熊老大发展船队,我们就是那个时候加入船队的。”

    “吴员外?”

    “对呀,就是那个装了个假手的中年人。”

    “怎地叫他吴员外?”

    水沉香顺势靠在小安肩上,小安便直起身来。“那你叫他什么?”

    金铃想了一想,道:“叫道上的绰号。”

    “什么绰号?”

    “影王。”

    “啊,是了,熊老大也是这么叫他的。”

    金铃盘腿在水沉香对面坐了下来,道:“影王怎地变成了吴员外?他很有钱吗?”

    水沉香笑道:“是啊,影王和熊老大一道,顺着汉水往下,先同不服他的帮会开战,打得差不多了便到处撒钱,你知道的,在城中有钱总是好办事。他每到一处地方,先打帮会,等到人家一蹶不振,便将人家的地都买过来,到襄阳是如此,到了鄂州也是如此,到了建业还是如此。”

    “我竟不知银锁家里这么有钱……有钱便有势,想来她家在襄阳也挺有势力的?”

    水沉香笑道:“汉人的事情我不懂,听说襄阳的郡守已经投靠了胡人,吴员外的手下也大多数都是胡人,想来是一伙的。”

    “是这样。记得你曾说要换船。换了吗?”

    水沉香揪了揪小安的头发,道:“她吵着要换,就给她换了。”

    “你们扩张得很快,是何时扩张到襄阳的?”

    “去年……前年啦!是我哥亲自来的,他一高兴便要讲自己的英勇事迹,什么一艘船打五艘船啊,什么襄阳暗度陈仓啊。”

    “我见过他,他叫呼乐对吗?我觉得他对银锁有些意思。”

    水沉香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可小瞎子一定看不上他的。这蠢货不过是运气好,结识了吴员外罢了,他哪一样功绩,是他单打独斗拼来的?吴员外在襄阳早早扎下根基,经营得风生水起,襄阳就是他们家的天下,我哥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再说了,我感觉小瞎子定然是有心上人的,我瞧得出来。”

    金铃听着这“他们家的天下”,无故觉得其中有些名堂,大着胆子问道:“我听说……襄阳太守萧察这么快变节,有他在其中活动?”

    水沉香看了一眼小安,道:“诶,我好像听过这样的传闻,你听过没有?”

    小安看了金铃一眼,点头道:“有,我还听人说是他花钱办成的,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一城。这样的人才,怎地还不见宇文丞相封他个官做?”

    水沉香笑道:“旬阳也是吴员外的地盘,你说要是旬阳也叛入了西魏,你这个汉人怎么办?”

    小安眨眨眼睛,抱紧了水沉香,道:“什么怎么办?我只希望不要打仗,让我有口饭吃。你知我爹妈都是打仗死的,我怕一打仗,就不知谁死了。”

    金铃暗暗叹气,心道:萧梁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势,百姓只求不打仗便成,并不在乎谁做皇帝。就连师父,也似乎被成群结队的变节者弄得心力交瘁。

    “他们之前,不是在江陵吗?我去江陵瞧过,银锁也不在那里。”

    水沉香笑道:“他们老早就不在江陵呆着啦。小瞎子之前一直在襄阳,去年十月末才走的。”

    金铃忖道:去年的比试他们输掉了,自然得退出义阳,回到襄阳。这师徒二人都在襄阳,襄阳一地岂非尽归他们掌管?

    她便打算探探水沉香的口风,遂道:“有钱当真这么好吗?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便下一座城?”

    水沉香道:“当然啦。他先杀鸡儆猴,当先挫了城中老大的锐气,接着便趁势把其余的人收买一通,大家自然都开始说他的好话,如此一来,风向自然就向着他。剩下的人纵然不服,又有什么法子?且他手段了得,手下能人辈出。你和小瞎子很熟,你该知道她武功厉害得很吧?”

    “嗯。”

    “我听我哥说过,当年她从旬阳跟船下鄂州时,途中遇到好几股水盗打劫,小瞎子一个人当先登船,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首领,曾吓得一船人战意尽失,都扔下武器投降。她很会这一招的。”

    金铃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但却觉得似曾相识,她隐隐想到什么,欲叫戴长铗去刺探一番,便寻了个由头,道:“我要去别的地方找银锁,先告辞了。你说她去了北方?多北?”

    水沉香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听他们偶尔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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