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清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她心中空落落地,却抵不过睡魔洒下的粉末,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阳光唤醒了她,万丈霞光逼到眼前,告诉她此时无法可躲了,金铃就在山的那一头等着她。

    她跟着陆亢龙朝着山上走去,兜帽扣在头上,低低地压下帽檐,眼前只有脚下方寸之地。雾气一丝一丝地从眼前掠过,越往山上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身处“心界”之中,周围只得无尽迷雾。

    耳中只听陆亢龙深深吸了口气,高声唤道:“大师兄!小呆子!”

    银锁忍不住抬起头,看到金铃的脚却又低了下去,不单如此,还闭上了眼睛。

    她曾带着面罩做了一年多的小瞎子,于听声辩位这门功夫又有很深的造诣,是以闭上了眼睛,走路却与旁人睁眼无异,她走到众人面前抬头之时,已戴上了面罩,陆亢龙不觉,旁人却早有察觉。

    金铃亦是心中忐忑,在银锁抬头之时便挪开了目光,待到忍不住追随过去时,却看见她蒙上了眼睛,倒是方便她肆无忌惮地打量。

    依旧是那火红的腰带,耀眼的黄金,淡朱色的嘴唇,白似象牙的颈子,金铃的目光纠缠在她身上,连喻黛子的催促都没听见。

    “大师侄?金铃?银锁?你们俩怎么了?”

    银锁首先从被毒蛇缠绕一般的危险快感之中回过神来,轻声笑道:“怎么啦?大师姐凶巴巴地看着我,我怕我一动,便露了破绽。”

    喻黛子笑道:“莫要贫,快些过去,时间已经过了。”

    银锁轻轻点头,足尖点地,当先踩着铁索荡了过去,金铃微微叹气,捏住掌中铁剑汉川,紧随其后,冲入迷雾之中。

    喻黛子忍不住笑道:“两位师兄,小弟去去就来,两位稍安勿躁。”

    陆亢龙哈哈一笑,道:“小呆子不信我,我同大师兄见了三年也没打起来,怎会急于一时?我徒儿今年颇有长进,同他那个只知送死的蠢徒弟可不同。大师兄,听说她又冲进乱军之中,怎么,真当自己是赵子龙吗?”

    向碎玉哼道:“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等死,死国可乎?”

    陆亢龙答道:“何谓死国?”

    向碎玉道:“外御鞑虏,内惩凶徒。”

    陆亢龙笑道:“我听说是邵陵王欲杀南平王,金铃因而受伤。人家兄弟阋墙,关你什么事?”

    向碎玉噎了一下,本欲说金铃救父受伤,无可厚非,但一想世上除他之外只有王操琴和南平王夫妇知晓此事,只要又吞了回去,吃了个哑巴亏。

    好在从小吃陆亢龙的亏,并不差这一次,只是冷笑一声,并不同他争辩,只当他在放屁。

    陆亢龙目送那三人走过三道铁索,隐入似乎能吞没一切的浓雾之中,忽地回头笑了一笑,道:“大师兄,我们到老地方去等吧。”

    向碎玉点点头,推着轮椅正欲往前,却并未听见余下二人跟上来的声音,便转了半圈,道:“陆亢龙,你在搞什么鬼!”

    陆亢龙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招呼道:“烦请大师兄先去,我有点点小事问阿七。”

    向碎玉不明所以,却素知陆亢龙狡猾赛狐狸,多了个心眼,当下凝神运功,细听陆亢龙的阴谋诡计。

    只听陆亢龙道:“阿七,二师伯听你师父说,你小时候也是四处流浪?”

    阿七点头道:“唔,是啊,二师伯说‘也’,是什么意思?”

    陆亢龙笑道:“我同你一样,也是四处流浪,只不过我在北边,你在南边。因此我见了你,很是觉得有些亲近。”

    阿七亦笑道:“唔,唔,是啊,不过二师伯真是好本事。我这么大了,也不过是江湖中一个无名的小卒子,听师父说,二师伯少年成名,在我这个年纪已练成了高深的功夫,现在是一教之主,阿七望尘莫及,只得放在心中当做榜样。”

    “哈哈,你比黛子嘴甜多了,同我那油嘴滑舌的徒弟一般。咱们这些自小没有家的,见到一起便是缘分,唔,我听说你和文七走得很近,你们从小认识吗?”

    阿七顿时警觉起来,心中暗道:不会吧?宇文说的问他话的明教中人,竟然是明教教主本人?宇文啊宇文,你到底惹上了什么……

    向碎玉却在心中嗤之以鼻:你和你徒弟半斤八两,你如何好意思说她油嘴滑舌?上梁不正下梁歪!

    “唔,说不上从小认识,只不过如二师伯所说,咱们这些从小没有家的人,若是碰在一处,总是有些亲近之意……不过二师伯人在别处,如何得知我和文七要好?”

    向碎玉自然心中了然,定然是这老混帐派人盯着我们乌山,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就是不知这些人藏在何处,只可惜我腿脚不便,想将这些眼睛抓出来而不能……不若叮嘱一下金铃,叫她去整顿整顿。

    陆亢龙哈哈一笑,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慢慢道:“我是明尊使者,持戒医王,以太和净风听我号令,为我带来消息,我自然是能知道的。”

    阿七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以太?净风?”

    陆亢龙道:“对,我们周身空无一物之处,并不是真的空无一物,你伸手摸到却又摸不到的东西,便是以太,净风把你身边的以太带到我身边,以太就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真、真的?”

    陆亢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来,小阿七,我问问以太……啊,它说你同文七从小在上庸流浪,对不对?”

    阿七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说话,陆亢龙便知自己猜对了,续道:“哈哈,定然是对的了。”

    孰料阿七撇撇嘴,道:“既然以太什么都知道,二师伯还何须来问我?问问以太就知道了。”

    陆亢龙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以太需由净风来推动,早先知晓你的事情的以太,早就不知被净风带去了哪里,是以我也无从问起,只得来问问你了。”

    “那……那二师伯请问。”

    向碎玉亦竖起耳朵,想听听陆亢龙到底想问些什么。……不论是什么,背后定然都有阴谋诡计。

    只听他缓缓开口,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是我从前一个兄弟的孩子,叫小龙王,你识得不识得这个人?”

    阿七心中猛然一沉,心道果真是要问小龙王,幸而宇文早早与我打过招呼……可现如今避无可避,你这家伙要是不说我们认识小龙王,哪会有今日的烦心事?

    岂知向碎玉心中亦是猛地一沉,直觉陆亢龙此举,便是专门用来对付金铃的。

    他二人斗了许多年,陆亢龙岂会不知冰心凝神这一门功夫最大的弱点便是七情六欲?七情六欲一旦在心中产生,便是去不掉的弱点,只能期望练功的人自己挥慧剑斩情丝,方才能从心中根除。但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无比困难,世上众生,九成九脱不了七情六欲的煎熬,日日为求不得所苦。

    金铃本是璞玉一块,无欲无求,一片混沌,自然是没有弱点,可她去了上庸城中,不知怎地惹来了一个小胡儿,胡儿赶走了,却必定在她心上留下了弱点。这把柄要是落在陆亢龙手中,倘使陆亢龙把这小胡儿拎出来,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金铃投降明教,金铃……金铃不轻易用情,用情必深,不知她会如何选择……

    早知当初拼着金铃恨我,也该先把那胡儿杀了。

    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掌中血线,见那血线似乎又长了一点点,离命线不过毫厘之距。他暗中忖道:没曾想阿七竟然识得这小龙王,虽不知陆亢龙是怎么打听到的,但他这么问,多半是阿七知道小龙王的下落。他与我独处多次,我竟然不识泰山,否则暗中问出来,暗中派人杀了这胡儿,除了金铃心中唯一的弱点,也好过被陆亢龙所乘……啊哟不好,不能让他捷足先登!

    “陆亢龙!你莫要磨磨蹭蹭,叫师兄等你,成何体统?”

    他出声打断两人的谈话,推着轮椅回去,道:“老滑头,你拉着这娃娃,是有什么诡计?”

    陆亢龙打了个哈哈,道:“大师兄怎么能这么说,我就不能和黛子的徒弟亲近亲近吗?还是大师兄瞧我人缘这么好,心里妒忌了?”

    “我妒忌你做什么?你拉着个年纪尚浅的后生,多半又要鼓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行骗,我也是阿七的师伯,怎能见他受你蛊惑,走上邪路?”

    陆亢龙颇优雅地单手触肩行礼,“大师兄多虑了,我不过是受故人遗嘱,打听打听他的遗孤身在何方。阿七,你识得吗?”

    阿七心中却飞速地盘算着:二师伯说什么以太净风,多半是诓我的,他既然能查出来我同宇文认识,又从宇文口中问出了小龙王,我若是否认,多半之后不论说什么都要再受盘问,不若现在痛快说了,放松他的警惕。

    他想通此节,当下便点头笑道:“小龙王,自然识得,她很有威名的,双拳打遍上庸,城中的小乞丐,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就连大人也没几个敢和她单打独斗。”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结婚吃饭去了。

    存文够坚持到下个月。

    然后就奔完结去了……估计写完之后一天一更或者两更一个月搞定

    今天吃饭的时候听说我爷爷在看我的文(断刀)

    投诉了字小的问题,说我有的词用的挺生僻,各位看过的同学有觉得见到生僻词吗?(除了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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